三十八，暴戾的长老
鲁夫子得知桃绛雪拜入了渡音真人座下的时候，并没有惊讶，倒是笑着向她道贺，叮嘱她日后跟着渡音真人好好修行，而且告诉她，收拾了自己的屋子，便可以搬离清泉峰了。 桃绛雪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桃绛雪站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了一圈，只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再没有其他。 她现在是元婴真人的徒弟，一切日常所需熙灵峰的弟子都会为她准备妥当，她只需要一个人搬过去便可以了。 于是她只带了那只雪白的小灵兽，就搬到了熙灵峰。 桃绛雪的新家很是气派，位于熙灵峰南麓的一小片湖泊旁，有三座三层楼的庞大的建筑和几间零落房舍，还有一片草木扶疏的花圃庭院。这间庭院里家居器皿一应俱全，帷幔和织物都换了新的，院子里还有一间小小的丹房和一间兽园，整间庭院配有四名做杂物的女弟子。 收拾好了东西，四名女弟子指引她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正式弟子的蓝色云纹素裙，将渡音真人给她的白玉环绶佩戴在腰间，然后负责梳头的女弟子为她梳了个最简单的圆髻。 褪去了仙童的装扮，如今已然是一个少女的模样了。 桃绛雪在镜子前看来看去，心中隐隐有种长大的喜悦。 渡音真人给了两件见面礼，一件是熙灵峰元婴真人座下弟子的身份玉环绶，一件是一只质地绝佳的白玉手镯。玉环绶是熙灵殿弟子的身份玉简，而手镯，桃绛雪看了半天，没有看出所以然。 “这是一件法宝。”屋外传来声音。 桃绛雪转头，看到于荣正走了进来，便迎上去：“师兄来了。” 于荣笑着点头：“来看看师妹对这宅院是否满意。” “怎么可能不满意？我一个人根本住不了这么大的几间屋子。” 于荣笑道：“这屋子原本是大师兄的居处，后来大师兄不幸陨落在外，便空闲了下来。师父念旧，一直不愿拆除，如今收了你，我就请师父将这宅院给你，一来不用再造屋舍，省去些麻烦，二来这里有人居住，也让师父心中有些慰藉，师妹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那就好。”两人一并走近大厅，寻了椅子坐下。 侍女上了茶，于荣端起来喝了口，瞧见桌上那只白玉镯子，便道：“师父给你的这只乾坤镯，是一只用来储存物品的法宝，里面空间颇大，可以容纳许多东西。它不仅自身毫无灵气，放在里面的物品，不论灵气有多强盛，也不会让别人察觉。你只需将血液滴在手镯之上，它便会滴血认主，你戴上之后，任何人都不能将它取下来。” “原来是这样。”桃绛雪将手镯拿过去，发现真的内有空间，里面空空荡荡，竟是十分的宽阔。 于荣就着这件法宝跟她解释了一下，接着，两人喝着茶，讲了些熙灵峰的事情。 熙灵峰的道君，也就是他们的师父渡音真人，是南华道君的第七个弟子。 渡音真人幼年便入了太华门，在南华道君座下长大。原本，她是南华道君的一位师叔带回山门的，但是入门不久，南华道君的那位师叔便不幸陨落，那时候渡音真人年满周岁，十分年幼，便托付给了南华道君。 这位真人如今一千二百余岁，拥有结婴后期的修为，在桃绛雪之前，座下原有八名弟子。大弟子已经陨落，其它七名，有两名弟子在门内另有洞府，还有五名弟子都云游在外，只有于荣还未出师。 又讲了些八位师兄妹的情况，两人喝了会儿茶，于荣便起身告辞了。 出门的时候，瞧见一只雪白的小灵兽从院子里跑进来，于荣奇道：“这不是李师妹的灵兽么？” “原来师兄也认得它？” “这种灵兽很少见，李师妹原本也是觉得新奇，才带回来的，所以我们都知道。”于荣道：“不知怎么会在你这里？” “我是从两位祁瑞峰女弟子手中抱来的，听说李师姐不要它了，让扔掉，我看它可怜就抱了回来。” “李师妹是有些娇纵，那是被清玄道君宠坏了。”于荣笑道：“它有名字么？” “还没呢。” “灵兽很有灵性，以后修为突进，还有口说人言，既然养着，何不取个名字？”于荣说完笑笑，便走了。 桃绛雪抱着灵兽看了许久，心想于荣师兄说的也是，既然想一直留着它，是该取一个名字才对。 她将雪白的小灵兽举起来看了又看，最后说：“你以后就是我桃家的人啦，你就叫桃小雪吧。” 说完十分高兴的进了屋子。 现在，她既然已经是渡音真人的弟子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去剑阁长老那儿考试了，于是她把书籍整理好，拿到藏书阁去归还。 藏书阁向来人来人往，今日却人影伶仃，桃绛雪正觉诧异，一脚踏进藏书阁大殿正门，就看到一个身型英武，俊容银发的人坐在大殿正中巨大的书案前看书。 不是别人，正是剑阁长老。 他歪着身体扭在书案后的宽大木椅上，拿着一本书册翻看着，藏书阁的执事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低声禀报着什么，四周一些做杂物的弟子都默然无声的各做各事。 桃绛雪一眼看过去，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但是既然已经来了，退出去那又太显的猥琐，于是她走上前，恭恭敬敬的问安：“见过长老。” 剑阁长老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然后就继续看手中的书册去了。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太华弟子典籍借阅登记簿》。 见长老没有反应，旁边的藏书阁执事走过来，小声问：“你有何事？” “弟子来归还书籍。” “交给我吧。” 桃绛雪将乾坤镯里的书全部取出来，高高的堆了几摞。 一直在看书的剑阁长老抬眼一扫，忽而说道：“桃绛雪？” 桃绛雪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剑阁长老记性这样好，一月前才见过一次，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于是她连忙道：“正是弟子。” 她又怎么知道，这剑阁长老今天刚刚忙完手上的事情，下到仰天台下，想看看最近那个弟子研读《五灵剑谱》比较认真，结果来藏书阁一看，铸剑书籍那页满满一页桃绛雪的名字，所以这剑阁长老才将这名字记住了。 现在把她归还的这些典籍一看，便知道是她。 “你什么时候拜入花渡音座下的？”剑阁长老用那种锐利无比的目光在桃绛雪那身穿着上扫来扫去。 “今早上……”虽然这个长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也是那种硬邦邦的，但是桃绛雪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意。 桃绛雪心下大骇，不知这长老为何会这样生气。 难道是因为她在考试日期前另拜了师父，所以这位长老觉得对他有所藐视？ 她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他，却见剑阁长老将手中的登记簿往桌上狠狠一掷，硬邦邦的说道：“花渡音这个老女人，竟然又跟老子抢徒弟。” 言罢他忽而站起来，大袖一甩，翛然不见，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戾气缓缓散开。 桃绛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书案上的《太华弟子典籍借阅登记簿》拿起来翻了翻，又将剑阁长老刚才所说的话回想了一遍。忽然心中一沉，赶紧跑了出去。 熙灵殿大门前。 一众熙灵殿弟子见到从天而降的剑阁长老，都纷纷上前来行礼问安。 剑阁长老拒不理会，风一样的卷进去，直奔后殿，一脚踹开殿门，大步走进去直指着正在座塌上打坐的渡音真人，道：“花渡音，你别得寸进尺。” 大殿里烟雾缭绕，淡淡的瑞脑弥漫着，垂帘后的渡音真人缓缓的睁开眼，轻看了剑阁长老一眼，淡然道：“你又要做什么？” “你抢老子徒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子看你是女人，一忍再忍，这次你又要跟老子抢，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绛雪？”渡音真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闭目道：“既然你看中了绛雪这孩子，怎么不早收为徒弟？再者，我也并不知道你看中了这孩子。如今我已经将她收作弟子了，拜师大礼也行过了，你再另选徒弟吧。” “不行。”剑阁长老笔挺的站在大殿正中，面无表情，语调僵硬，却又怒气冲天，“你已经抢了老子两个徒弟，这一次说什么老子也不让你。” 渡音真人淡淡道：“难道你是要我将绛雪逐出师门吗？” “也行。”剑阁长老道：“你逐了我再收。” “温偃机。”渡音真人复又睁开眼：“你别无理取闹。” “只说你给是不给？” 渡音真人眼色一沉：“不给。” “好。我看你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你我做个了断，分个高下，谁胜谁收这徒弟。” “也好！”渡音真人一弹袖口站起身来，皓腕一番，灵光乍起，一道寒气逼人的冰凌术就朝着剑阁长老射了过去。 桃绛雪赶回熙灵峰的时候，熙灵殿的大殿前围满了人。 剑阁长老和渡音真人正在半空中斗法，法术碰撞的声音从霞光中接二连三的传出来，在太华山脉中荡起阵阵回音。 殿前的广场上许多弟子在围观。 大殿正门口有两个穿着繁复华贵的道袍的道君，望着空中的几人，正在笑言调侃：“要说这在门内大打出手之事，还真是只有偃机师弟干的出来，这小子修了几百年，还是这德行。” “说来还不是我们惯着。谁让他是师弟，从小到大都是这种脾气，我看他这一辈子都是改不了了。” “在这么多弟子面前，他也不怕丢了颜面。我们还是去劝阻他吧？” “他都不怕丢面，我们替他怕又有何用？我已经让弟子去请清玄大师兄了，一会儿让大师兄来劝。” “大师兄只怕是最没颜面的，我看他也劝不住。” “那就别劝了，让他们两人打一打。打一打，更亲热一些。” “师兄这话说得……师兄这一次游历回来，心境果然又大有长进啊……” 两位道君一直说说笑笑，丝毫没有上前去劝架的意思。 过了会儿，半空中御剑飞来一个矮胖的老头儿。他须发花白，头上戴着一顶道冠，脑后白发直垂到脚踝，身上穿着一套同那两位道君一样的繁复道袍，整个胖的似一只蘑菇。 他飞快的从远处飞来，将打斗的两人一看，大喝一声，“住手！你们两个，一个长老，一个元婴真人，带头在门内打架斗殴，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