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巧遇
从剑阁出来的路上，桃绛雪拿着那本《五灵剑谱》反复看了几遍。 领路的师姐见她一脸郁结的神色，笑了笑，说：“师妹不必紧张，长老的意思，是想看看你对剑器一道有没有悟性，如若有，便会收你做徒弟呢。” “真的么？” 师姐点头，“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太早，你可知道，我们太华门出去掌门师尊南华道君之外，有一位归元道君，五位结婴道君，两位结婴真人，四位结婴长老，此外还有百多位结丹修士，他们所有人都有徒弟，就只有剑阁长老没有徒弟。” “为什么？” 师姐耸了耸肩，“他收徒比较苛刻，脾气也差，他做长老这五十年来倒是也看中过两名弟子，不过……” 说道这儿这师姐往四周瞟了眼，却又将话题换到了先前的剑谱上：“剑阁长老逢人就送《五灵剑谱》，新弟子人手一本，这本书你要是能读得透彻，你就来试试运气好了，要是看不懂或者看的半懂不懂，那劝你就别来了，免得考试不过，还要被骂。” 桃绛雪看了看她的神色，将剑谱收入乾坤袋中，“多谢师姐指点。” “客气。”师姐摆了摆手，“我当时可是被骂惨了，到现在每次看到剑阁长老还抖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别的地方去当差……到殿门口了，你去吧。” 桃绛雪又谢了一遍，顺着千云梯离开了剑阁。 从仰天台上下来，正巧遇上了从兽园回来的彦三和老赵还。 都是回清风苑，几人便一同走了。 “几天不见，桃师妹都练气四层了，真是快呀。”老赵一路笑呵呵的跟桃绛雪说话，彦三则在一边沉默。 “修为提升了，需要的灵气也就多了，最近丹药还够不够用？”老赵滔滔不绝的讲：“我觉得门派每两个月发放一瓶凝气丹还是少了点。你看一粒丹药的药力也就持续一天的时间，晚上吃一粒丹药，也就修炼得一个晚上，早上起来要练剑，下午要打杂，不能修炼，那丹药不是浪费了么？你说是不是师妹？” 桃绛雪默然的点点头。 老赵呵呵一笑：“好在我这儿丹药多，师妹你呢？师兄我便宜卖给你，保证你吃了我的丹药，修炼比现在快上一倍不止……你别怪师兄我啰嗦，师兄我可是为你好啊，你说你们女人家吧，时间最要紧了不是？听说要到结丹了才能保持容颜不老，在这之前都得靠功法和丹药来保持容貌，所以早一点结丹才是要紧啊！你看你现在都十四岁了，也才练气四层，过两年可就是大姑娘了，再过几年就……” “赵师兄。”桃绛雪终于忍无可忍的打断他，“我这里还有凝气丹的，谢谢你啦。” 老赵又转头去对彦三道：“彦师弟，那个丹药……” “我不要。”彦三直接了当。 老赵撇了撇嘴，甚觉无趣，打了个哈欠，散漫的走着。 桃绛雪见他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怕他一会儿闲不住又要来推销他的丹药，于是主动找了话题跟他说道：“赵师兄，你可有去剑阁长老哪儿考试过？” “剑阁长老？”老赵摇头：“我还没去过剑阁。彦三去过，你问他。” 桃绛雪看向彦三，彦三道：“考过，没过。” “很难么？” “反正我不懂。” 一边的老赵嘿嘿一笑，打趣道：“还好你不懂，要不你就不能被兽园的结丹修士收做徒弟了，一看你这样儿就知道你不是铸剑炼器的料，还是兽园适合你。哈哈哈” 桃绛雪有些惊讶的问：“彦师兄已经拜入结丹修士座下了？” 彦三点了点头。 “恭喜彦师兄。”桃绛雪说道，又问老赵：“赵师兄呢？” “我？我还没呢。”他打了个哈欠：“不过跟我同住的那个陆谊倒是被天机楼的云长老收做了徒弟，那小子真是运气。” 陆谊就是那个之前一起去除妖的陆姓男子，那个陆谊心思慎密，又那么聪明，被天机楼的长老看中也是很正常的吧，毕竟天机楼是专研阵法机关的地方，正是适合陆谊那样的真人。 桃绛雪并没有觉得他运气好，只是随意的将话题扯开：“赵师兄炼丹这么厉害，应该会被丹房长老收做弟子的。” “嘿嘿。”老赵眉开眼笑，一点也不客套：“那是自然。将太华门所有道君真人一看，也还是只有那丹房长老那个老头儿最合我心意。” 他还真是不谦虚，桃绛雪也笑了，“咿？太华门的真人和道君赵师兄都见过吗？” “当然！只除了掌门师尊和剑阁长老，其他我老赵都见过。” “那赵师兄知不知道一个戴着面具的真人是哪个峰岳的真人？”桃绛雪问。 “戴面具？”老赵思索了一下，摇头“没见过。这太华门里还有戴面具的真人？不会吧。这名门大派的，怎么还有真人戴个面具？不伦不类。难道是毁了容？” 还说所有真人道君你都见过呢，桃绛雪暗自对他皱了皱鼻子。 三人一路闲聊着，回了清风苑。 在大门口同老赵彦三告别，桃绛雪去绣坊交了差事，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回来了。”推开门，桃绛雪轻声说了一句。 她收养的那只小灵兽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她脚边来。 过了一个多月，这只灵兽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身上也新长出了一层雪白的短毛，看上去同刚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已经十分的漂亮。 相处了一些时日，它同桃绛雪熟络了一些，但也不太亲热，也从不出声。 桃绛雪将它抱起来，“今天有没有乖乖练功？凝气丹吃了吗？” 她到床边的一只小碗前看了看，瞧见里面原本放置的一粒凝气丹没有了，便笑了笑，摸了摸小灵兽的脑袋，将它放到床上。 然后她往床上一趴，取出那本《五灵剑谱》来看。 雪白的小灵兽就趴在床上看她翻书。 “今天我见到了太华门的剑阁长老，看上去好厉害，要是我能做他的徒弟就好了……”桃绛雪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缓缓的放着书，“可是，这个好像不是很好懂……” “剑，百兵之最，器中君者……自古剑器，多出神兵……剑之大乘，藏锐于拙，大巧不工……是说像剑阁长老背着的那柄剑那样？”桃绛雪似在同灵兽说话，又似自言自语，小灵兽就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将她看着。 看了一会儿，没看明白太多，桃绛雪决定明天练剑的时候去请教鲁夫子，或者抽空到藏书院去找些关于剑道、铸剑的书来看一看。 不论怎么说，剑阁也是太华门最重要的要地，剑阁长老必定是太华门中十分得了的人物，要是能做他的徒弟，必定能学到不少东西，这样一个机会，还是要把握才是。 收起书，桃绛雪便开始练功。 第二天练完剑，桃绛雪拿着《五灵剑谱》去请教鲁夫子。 “你在研读温长老的《五灵剑谱》？”鲁夫子听到桃绛雪说明来意后，直接说道：“老朽不能直接告诉你这本剑谱的真义，否则，便是忤了温长老的本意，长老责怪下来，老朽也是担当不起。” 看来鲁夫子也十分的惧怕那位剑阁长老。 桃绛雪略有些失望，但又听鲁夫子道：“虽然老朽不能告诉你，但是可以准你几日假，到藏书楼去借阅些典籍以作参考，时间你自行把握。” 桃绛雪大喜，赶忙谢过了鲁夫子，到仰天台下的藏书楼去借了不少书回来。 回到西苑，桃绛雪就开始闭门苦读。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早起练剑，下午快速做完杂务，而后就回屋读书。 一连好些天，她只除了晨练的时候露露面，其它时间都看不到人影，连唐莹都奇怪，忍不住问柳贞贞：“这些天绛雪在干什么？整天见不到人。” “她日日在屋里挑灯夜读，说是在读剑阁长老给的《五灵剑谱》，一个月之后长老要考她呢。” “《五灵剑谱》？”唐莹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本书来，“这个？” 柳贞贞扫了一眼：“你也有啊？” “不是新弟子都有么？”唐莹笑了笑，“她还当真了，真是傻气。” “怎么了？” “东苑那边的男弟子早就陆陆续续的拿到了，不过没一个被那长老瞧上眼的。” “真的是这样？”柳贞贞讶然：“听说剑阁那位长老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在修真界是赫赫有名的炼器宗师，不仅精通铸剑炼器，而且五行奇门布阵之术造诣匪浅，与掌管天机楼的云长老，还有西荒昆仑的赤野散人和天道宗的什么什么道人并称神州四大阵师，很是了得。这样一个长老，自然是要求苛刻的吧。” “所以说，她这是白费功夫。”唐莹道：“都知道那位长老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吹毛求疵，我都不敢妄想能做他徒弟。” 柳贞贞笑了笑，“虽然这位长老眼界高，要求苛刻，但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退缩了，毕竟试一试也不会吃亏。我倒不觉得绛雪傻，知难而进，倒是很叫人欣赏的。” “那是蠢人干的事。”唐莹冷冷一笑，“做人要量力而行，那么多弟子都没被他看上，还是劝她别做这个梦了。” 她将手中的《五灵剑谱》掷在桌上，又说：“人家丹房和炼器堂的长老一样都是元婴修为，为人就比剑阁长老和善得多，与其在剑阁长老哪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在丹房长老和其他元婴真人身上下点功夫，到时候一样都是元婴修士的徒弟，她怎么这么不开窍呢？不过她平时就是这样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唐莹冷淡的瞥了桌上的《五灵剑谱》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柳贞贞轻轻的摇了摇头，继续看手中的《太华问剑篇》，然后拿起桃木剑在屋子里比划。 桃绛雪开始专研铸剑之道，暂时打住了修炼，但是晨练和杂务这些太华门安排给他们这些新弟子的课业却耽误不得，依旧要做。 时值四月，谷雨前夕，正是饮茶的好时节。 这日清早，鲁夫子在药圃东边的山麓上采了茶，炒好做成茶饼，让清风苑的弟子们送给各大山峰的道君真人们品尝。 桃绛雪被指派到北面熙灵峰去送茶。她赶着回来看来看书，一路轻身术带小跑，跑到熙灵峰下，却下起雨来。 仙人对茶道非常的讲究，鲁夫子特地选了今天这么一个雨天，在药圃采了雨前茶，精心制作了茶饼，用特制的藤纸包起来，放在一方青瓷小碟里，特意叮嘱不得放入乾坤袋与其他灵物混淆了灵气，也不得淋了雨失了茶味。 桃绛雪没有遮雨的器物，用法术又怕扰乱茶饼的灵气，只好转身躲进了山下的小亭之中，想等雨停了，再上山去。 站了好一会儿，雨势丝毫没见转小，桃绛雪干脆取出《五灵剑谱》看了起来。 看的正投入，忽觉一人的气息出现在感知之中。她抬眼一看，有一个白衣青年正从林间小道上走过来。 那人身形修长，面容清逸，白色的长衫袖口绣着一团淡蓝云纹，头上挽着一个道髻，插着一根碧玉的发笄，腰下挂着一块环形玉佩而不是身份玉简，翛然走在雨中，身上却丝毫没有淋湿。 这人的穿着气度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弟子，桃绛雪赶忙收了书，站起来，准备待这人走进了，行礼问安。 但是往那人面上一看，心中却是一惊，这不正是在西河镇遇上的那位真人么？ 正是这人告诉她有妖兽袭击村镇，也是这人告诉她神州大陆上有修仙大派太华门。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上他。 桃绛雪一直对此人十分感激，今日遇上，心中一喜，托着茶案就弯身一拜。 这人正走到亭前，看到躬身行礼的桃绛雪，便停住脚步，对她微微颔首。 低阶的弟子仙童对有身份的修士行礼是很自然的事，这人也没在意，点头之后准备离去，但是看到桃绛雪正抬起来的脸，扫了一眼，微微皱眉，又顿住，略带疑惑的问：“你是？” 看来他是觉得她面熟，桃绛雪笑了笑，“仙人，您不记得我了？我们在西河镇外的小山上见过。” 这人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微微一怔：“原来是你。” “是我。”桃绛雪又笑着弯腰一拜：“自从几年前在西河镇得到您的指点，一直心怀感念，今日能在这里遇到仙人，实在是太好了。多些仙人的指点。” 这人面露笑意，“你能入太华门，都靠你自身，与我没有干系。” “若不是您指点，我也不知道有太华门。” 这人摆了摆手：“以后我们便是同门了，不必再如此客气。” 桃绛雪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只是笑了笑。 “你在这里做什么？” 桃绛雪将茶案托起，“鲁夫子采了雨前茶，让我来熙灵峰送茶饼。” “原来如此。”这人点头，“我正好上山，可以同走。” “这……”桃绛雪看了看檐外淅淅沥沥的雨，有些犹豫。 这人知道她在担忧什么，淡笑着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柄油纸伞来，递到桃绛雪手中，然后退出几步，并没有与她同打的意思，先几步走上上山的青石阶。 桃绛雪便打了伞，跟他一起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