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转机
明黄帷幔一层层的落下,绵软床榻一步步的逼近,此刻我被赵匡胤打横抱在怀中,曹慵和一干宫娥皆是知趣的锁门退下,房内点点烛火燃的逍遥快活,那几鼎加宽加大了的暖炉亦是映出薄薄红光。 我躺在榻上,赵匡胤俯身撑着床板半压在我上面,二人之间隔出一尺宽的距离。灼灼目光盯着我看了许久,直看到我面红耳赤脸不知往哪里搁,才堪堪笑了出来,柔声道:“瞧你一副既期待又害怕的模样,朕却不想那么快就占着你了。” 我只觉自己的眼中都要滴出血来,心中更是羞涩难耐,只咬着嘴唇,身子往上一挺咋呼道:“官家若再取笑臣妾,臣妾就只好走了。” 他却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死死扣住,玩味道:“是么,倒是你要能从朕这里走出去。” 我咬牙切齿挣扎了半天,果然一点效果也无,但看他笑意越来越浓的样子,索性一狠心,转过头去不理他。 面上吹来一阵他沉沉温热的气息:“阿笙,转过来。” 声音绵软轻柔,惹的我心一阵悸动,竟没思考半下又乖乖把头摆正对着他。才是扯嘴傻傻笑了笑,他一低头嘴唇便压下来覆在我唇上。 一手抚上我面颊,一手轻解了我腰带,缓缓探进去。 软帐落下,帐内一派缠绵悱恻。 阳春三月,我的轻流阁有些不同往常的热闹起来。 倒不是真的热闹,不过是来来往往我这里的名医方士,突然一茬接一茬的换。 那日在玉清池边陪赵匡胤吃茶,冷不防的一口血没忍住,硬生涌了出来,那般惨破柔弱的形貌自然将他吓的不轻,几番询问与关照,我终于道出实情,于是乎他便广招天下名医,替我治病。 只是此事进行的甚私密,除了个把要紧的人物知晓,常人只道是臻妃旧疾复发,需要些不同于以往的民间偏方救治的。 且那不同以往的民间偏方,果真有个能让我起死回生的法子,竟生生涂改了我这以后的人际命运。 偏方上说,我气血不足,又阴虚内里,本是个无力回天的病症,但因万物皆有因循,只要不是脏器上大的失漏,它都能用祖传的秘方将我救回。然这个祖传的秘方配制起来却颇为麻烦,需要人参、黄芪、红景天、灵芝、雪莲、阿胶与血竭,再配以冬虫夏草熬制,接连服上三月,才可彻底痊愈。 药材都很好配,因即便各个都是名贵非凡,但在这皇宫大内想要配齐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在熬制的过程中,须要以漠上五彩的天然剧毒做引,方才有效。 人工豢养的漠上五彩已是难寻,遑论未经药浸的天然毒虫,这其实比告诉我——你活不过秋天还要来的残忍许多。 方士们将此告知赵匡胤的时候,赵匡胤宝相尊严,端坐片刻之后对那些人说:“你等只消将臻妃的身子尽量调和,那漠上五彩的捕捉朕自有办法。” 我本以为这是赵匡胤自我安慰的说辞,亦或是给我一个希望能够配合好医者们安心治病,殊不知一个月后,他果真不知从哪里弄来十只漠上五彩,每一只都是天然风韵,华彩非凡。 十只的数量,能采集的毒汁,怕是够我吃三年都绰绰有余了。 只是心里一面对自己能够康复怀揣欣喜,一面又越发觉得赵匡胤似有什么在隐瞒着我。他一个君王,即便武将出身带兵打仗,见识非一般广博,但漠上五彩这等毒物等同谣传,若不是我因先前的遭遇能知一二,恐怕到现下都不晓得它的厉害。而赵匡胤能在初初听闻后面不改色,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集齐十只,除非是对它有着非常明确的认知与理解,否则归说到他是比较幸运,那这幸运也特特过头了些。 再加上我在坤宁宫拾到的死物,更加说明从前那些都不是巧合,不是雀鸟无意抓了个蜘蛛,也不是蜘蛛瞎了爬进个鸟窝,向来老天安排造物都有个丁卯,此番亦不是他打盹偷懒,一切都该循个因由的。 只不过现在自顾不暇,便没有那个机会去探查清楚。何况辽国的使者又来朝交好,且今年那个使节是个不一般的人物,乃辽世宗的二子,当今辽帝穆宗的养子耶律贤,贤王。 当年辽世宗被害,辽穆宗耶律述律在镇压叛乱的当间,趁势夺取帝位。只是耶律述律为人残暴,当政也十分昏庸,巩固了自己的政权之后,便怠于政事,平常除了喝酒、睡觉、游猎外,便杀人如麻。无论是排除异己,还是为求长生听信巫言,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只这个前皇遗孤的耶律贤,因身子薄弱、性格亲和,侥幸没有让他斩草除根,反而一直都颇得他的疼爱。 我放下那刚刚喝完的药碗,皱着眉头捏了一只话梅放进嘴里,对着面前一身华服却不失清秀灵动的胡芮孜道:“都说了不要总往我这里跑,一天两天也不会有个什么明显的效果来,倒是将你累的也同我这般孱弱颓废,就真真让我心上过意不去了。” 她抚了抚额上那道金箔扇面花钿,浅笑两下,含娇道:“jiejie还说呢,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竟连meimei也瞒住,当真是不把我当自己人呢。” 我亦笑道:“让你知道了,也帮不上忙,还多一个忧思愁苦的人在世上,倒不如不说,让你开开心心陪在官家身边过活。”猛一发怔,收住笑容叹气道:“是我对不住你,没得知会一声就自己讨了巧。”
她眼中一丝凄艾浮现,半晌冷清过后,又笑道:“jiejie说的甚么话,meimei能够有今天,也全是拖jiejie的福。”又握住我的手道:“现如今看jiejie与官家交好,meimei也是打心眼的替jiejie高兴,”顿了顿:“何况官家心里只有jiejie,meimei强求,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看着她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丝难受么?” 她愣愣片刻,默然笑道:“说不难受是假的,可芮孜也知足了,至少曾经承欢,那是meimei想不都敢想的。”望着我:“只是那时jiejie受苦,meimei没帮上什么忙,却一直是个心病。” 我将话梅核吐出来扔进桌上的一个紫金坛子里,道:“心病不心病,到现在也都该放下了。” 她点头道:“是,如今看jiejie越发精神,meimei心中多少也感到欣慰。” 我想了想:“那萼贵妃呢?许久不见她承恩,以她那般性子,怕是要耐不住了。” 她鼻尖冷哼一声:“她那一个妖妇还想兴起什么风浪,jiejie难道没听说,赵大人与文武百官已经联名上奏,要官家废黜她的么?” 我惊讶道:“有此等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她冷冷道:“jiejie在阁中治病,自然对朝堂之事鲜有耳闻。meimei差人打听,原是官家想立她为后,遭到众人反对,赵大人为免事态更进一步,便率先以人头作保,要官家给百官一个交代。” 我更加惊异:“有这样严重?”此番赵普对赵匡胤的家务事,也委实管的太宽泛了些,即便亡国之妃立我宋后确实有违体统,然不立便不立,何以咄咄逼人非要皇帝去废她呢?” 又道:“官家怎么说?” 她道:“官家只当未闻,但立后的事也再未提起,只萼贵妃近来碍于人言,行为处事都颇低调了些。” 我点点头,心中却不知怎么,有一些抽痛。并不是在意那个后位由谁来坐,只是赵匡胤何以在这个时候,迫不及待,要去立一个皇后呢?他难道不知我还病着,还没有十全把握重获新生,可叹他却不是只为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花心的,到底当时心肠一软接受我的剖白,却不见得此生此世都得围着我转,我忘记了先前还有个萼贵妃曾宠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