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钗黛
宝玉毕竟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凤姐虽然不知道花袭儿是触犯了宝玉什么逆鳞，只是宝玉既然开口了，凤姐自然是要办的。下午宝玉带着凤姐去了一趟甄府，当然是没见着甄少，只是管家把要介绍的事情同熙凤说清楚，王熙凤从前在贾府里就是管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如今让她熟悉甄家的大小商行，虽说是陌生但也容易上手。事情接收完后，宝玉又陪着凤姐去了黛玉的住处看望，凤姐刚进了黛玉的园子就笑骂甄少不怀好意，看着黛玉精致的院落直嚷嚷说省亲别院也要按照这样子弄，绝对不能比不上甄少用来藏美人的屋子，一席话直接让黛玉冷着脸将他二人赶了出去。 凤姐办事效率也挺高，陪着她去甄家的第二天，熙凤就上门当着他和袭儿的面问袭儿愿不愿意跟着凤姐，袭儿再不愿意也不好推脱，只是眼巴巴瞧着宝玉，希望宝玉能求凤姐留她下来，宝玉倒也配合着劝说了一两句，满眼也是不舍，所幸凤姐的强势之下，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之嫌，花袭儿也只得跟着走了。 解决了花袭儿这些烦躁的事情，宝玉面上带笑眼含不舍的送走了凤姐和花袭儿，而在晴雯关门的一刹那，这么多天面带的笑意减了几分，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在人后三分笑意三分冷漠外加四分百无聊赖的慵懒。 晴雯眼看着花袭儿不甘的随凤姐走了，她立马就进屋把花袭儿的位置打扫打扫，也没有询问秋纹麝月的意见，大大方方的开始移居。宝玉想他反正也闲来无聊，刚才薛蟠打发人来请他出去吃酒，他没那心思和薛蟠他们那些狗友墨迹，此时倒有些后悔，随口跟晴雯说了一声，就一个人往街上跑了。 宝玉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走了一处大道寻思找了茶馆去听听书消遣一番，不想刚走到茶馆门口就看到前头一群围观的人，他虽然是很闲却也没闲到管别人闲事的地步，随便瞥了两眼就准备进馆子，可这一眼扫过去，倒是见到让他有些意外的人物。 被围在人群中的正是宝钗和莺儿这主仆二人，看样子好像是和人起了争执，对方是一个不下于薛蟠的胖子，那胖子正抓着宝钗的手一副猥琐的模样。这般场景之下一贯大方得体的宝钗也气恼的涨红了脸，望着周围围观的人却没有一个肯上来帮忙，宝钗主仆二人不得不说还是有些狼狈的。 “啊啊···被调戏了吗？” 宝玉不禁有些无语的望天，敢在金陵调戏金陵一霸薛蟠的meimei薛宝钗，那胖子也算是很有胆识的，虽说薛蟠那混球也挺觊觎他这个貌美的meimei，可薛蟠再混也不敢有那个心，眼下倒是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他meimei，若是被薛蟠知道，以他的性子，这胖子的手估计是要被剁了。 他一贯不自诩为英雄，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救美，更不认为自己此刻袖手旁观有多么不厚道，可看着宝钗那梨花带泪惊慌失措的脸，他迈向茶馆的步子不由收了回来，说实话，他说不定也与这宝钗的哪一世有上那么一丁点的渊源，看着宝钗那般模样，他有些心疼。叹了口气，抛着扇子就往人群中央走去。 “哟，这位兄台，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胖子斜眼看了一下宝玉，用力在鼻子里哼了哼道：“哪来的不长眼的，少在这儿碍小爷的好事儿。” 一旁的莺儿也见着了宝玉，当下激动的叫道：“二爷！！你来的正好，我先前和小姐在这儿买镯子，这个人突然就冲上来要跟我们抢，我们家小姐已经跟他说不要这镯子了，这个人居然还死拽着我们小姐不放。” “莺儿，胡说些什么，这些不过是小事，我们自己就能解决，不用劳烦宝兄弟的。”宝钗将莺儿拉到一边，左手人就是被那胖子抓着，却睁着眼睛在对宝玉说瞎话，伸出右手就要把宝玉推出人群。 宝玉不禁好笑的摇摇头，这个女人，都被人家抓着手当街调戏了，还这么倔强，真的向他求救又不会掉她一块rou。 “怎么？认识的？小姑娘我还是劝你们省点力气吧，这个娘娘腔一样的小子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张大人张宗盛的儿子，小心我让人把他送进官府给办了。”那胖子说着还得意的昂起了头。 宝玉看那胖子的架势有些发笑，这胖子倒让他想起来前世某位仁兄说过的一句：“我爸是李刚”之类的话，眼前这位应该也是个官二代吧。宝玉笑道：“张大人？没听说过。宝jiejie，你可听所过？” 宝钗愣了愣，没有说话，可在那胖子看来显然就是一副没听说过的模样。“哼，就知道你们不知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我爹张宗盛可是忠顺王爷跟前的红人，你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爹，得罪了我爹，就是得罪了忠顺王爷，这下知道厉害了吧？没见识的穷小子！！” 哈？他是没见识的穷小子？宝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服，虽说仍旧是银白色的简单衣服，可这布料也不向是贫寒人家穿的，最起码虽然没有眼前这胖子财气外露，可也算是顶顶精制的，这人是什么眼神？ 那张大人的儿子顺势把宝钗往怀里拽了拽，一脸****的笑容看着宝钗娇好的面容，伸出猪蹄就欲污染人家清白姑娘，宝玉皱眉在心里暗骂一声，一抬手举着扇子就击在那咸猪手上。扇子掷蹄有声，当下那胖子就“哎呦”一声猪嚎起来。 “你！！你！！你！！”那胖子指着宝玉，看了一眼身后站着颇为嚣张的奴仆们道：“还愣着干嘛？给我打啊！！！给我打这个兔崽子！！！” 宝玉一把将宝钗拉了过来，转身就将她丢给一旁的莺儿，眼瞧着一群家仆朝宝玉冲来，宝钗莺儿两人不禁失声尖叫，而宝玉只是皱皱眉，几个闪身就是灵活的躲过，一瞬间就来到胖子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那胖子底气不足的看着自己眼前笑得极其诡异的漂亮少年，咽了咽口水道：“我可是张大人的儿子，你，你干什么？” 宝玉烦躁的吸了口气，邪邪的笑道：“你说我要干什么呢？”宝玉停顿了一下，举着扇子在那胖子面前挥了挥，示意身后的家仆们全都停手，这才笑得愈发灿烂的道：“当然是干、你、了！” “干你了”三个极度嚣张的字眼刚吐出来，宝玉的扇子极轻就那么随后一挥，看似那么轻飘飘的挥在那胖子脸上，紧接着众人便看到那胖子整张脸立即就肿了起来，配上他的身型，倒是更加符合猪头三的气质。 “你，你，居然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那胖子被宝玉打得鼻青脸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从嘴里蹦出一两个被打断的牙齿。 宝玉端着胳膊看着地上的胖子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不是说过三遍了嘛，张大人的儿子，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周围所有人都是嗤笑出声，显然也是被这胖子的行为给弄笑了。 “那你还敢打我？” 宝玉这时看了眼地上的胖子，再看了眼越来越多围观的人，心头的烦躁更甚，不免有些失了耐心，冷着脸道：“我怎么不敢打你了？你可知道我是谁？这姑娘又是谁？” 那胖子看了看宝玉又看了看宝钗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宝玉好心提醒道：“刚刚被你惊扰了的是薛家的薛大姑娘，至于为你扇扇子挠痒痒的我呢，只是贾府一个小小的纨绔子弟罢了。” 宝玉也不管地上那胖子到底有多吃惊，伸手便夺了那胖子插在腰间的镯子，递给宝钗道：“哝，镯子给你，以后出门也带几个人，你们两个姑娘家出门总归不好。” 宝钗接过镯子后，小心收好，看着宝玉，不由开心的笑了，这一笑也是顾盼之间气质流光，宝钗看着宝玉的眼神倒是越发柔和。周遭众人见这女子突然之间对男子展现的美好一时间惊艳却又一副有猫腻的表情看着，感情人家小情人来着。 宝钗瞥了眼地上的胖子，有些担心的道：“宝玉，你打了张大人家的儿子，可是间接为贾老爷得罪了忠顺王府那边啊。” 宝玉轻松的笑了笑安慰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这个人也只是张宗盛的儿子罢了，张大人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就告到忠顺王爷那边，再者说也不能看着你被这混球调戏了去。” “嗯。”宝钗听宝玉后半句的话不禁笑得更加甜美，摸了摸袖里的镯子，带着莺儿三人一起走了。 此事一过，宝玉也没了喝茶听书的心思，送宝钗主仆二人回了贾府，他看看天色，麻烦宝钗跟老太太说一声他有事去甄府一趟，不必等他吃晚饭，便一个人往甄府去了。 宝钗看宝玉这么急匆匆的神色，面上的笑容减了几分，她心里当然知道若是仅仅去甄府宝玉是决计不会如此着急的，想来应该是去看甄府的林meimei，他自小就是这样，凡事只要一沾到林meimei，就比自己的事情还要着急。打她来贾府的第一天就知道，宝玉这个人好是好，一旦认准一个人就始终一个，可惜的是，这个人不是她薛宝钗罢了。 “小姐，我看宝二爷这次回来倒是变得不一样了，刚刚在街上教训那个张大人家儿子的时候，真俊逸啊！！！” “哼哼！！小丫头，这春天还没到，怎么就泛起春心来了？莫不是中意人家二爷了？” 莺儿当即便是红了脸道：“哪能啊，我是觉得宝二爷同小姐你也算是郎才女貌，这次宝二爷帮小姐，想来也是为小姐着想的，小姐犯不着因为那个林姑娘心忧，王夫人不是经常有提起你和二爷的婚事吗？再说你们有玉佩为证，也是天作之合啊·······” “好了，莺儿，这些个没根据的话少说，愣在门口干嘛，还不进去？”宝钗呵斥道。 不过，她还是有机会的不是吗？宝钗再次摸了摸袖里的镯子，再想想方才宝玉的一些话，心中不禁有些期待。 在暮色降临时分，宝玉这才到达甄府，私下里命人寻来一件白衣，宝玉将手上的金色铃铛镯子褪了，好好打理一番便往黛玉的院子去了。 到了青梅院宝玉却没有进屋里去，而是直接绕过屋子来到后院，前些日子他让晴雯去上面找那些小花仙要了些桃树苗来，如今小诺也是给他备好了工具，宝玉拿金色的发带随意将身后的头发束好，便动手亲自栽种桃树。 宝玉干的十分认真，不多久后院的这边空地便栽满了一株株桃树苗，宝玉想着那时还在上面的时候，绛株的殿前总是有些常开不败的桃花，她总爱在桃树下睡觉，她有时一面焚香煮茶，一面调琴奏歌，那时凤奚总会送来别人千金难求的香料，弄得桃林里除了桃花的香气总能掺杂一些奇异迷幻的香味，而他总带着青梅酒和青梅，在林子里再添些浓郁的青梅酒香。凤奚同他总爱在她的林子里赖着，那林子里记载的是他们三人在上面最美好的流光。 也许现在他一直都在试图重新造出那片林子，当初在将军府偷偷的造了，现在在这青梅院里偷偷栽种，可惜，没了凤奚的香料，没了她的茶水琴声，没了她和凤奚，纵使有他和他的青梅酒，这林子也始终不是天上的那片林子。可，是他痴想也好，是他固执也罢，他总归要试试的。 宝玉直起身子，转过身准备净手，一回头就看见黛玉一袭青衣的坐在栏边撑着双手笑看自己。 黛玉道：“晴雯前些日子跟我说起会命人在这种些桃花，却没说过是甄少你亲自种啊。” 宝玉低头净手，用清水洗净过的双手在案上白色的丝绸上吸干水分，这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道：“这整个院子都是我亲力亲为，唯独把这院子交给别人又是什么道理？” 黛玉带着半张面具的脸缓和了一下，便是一声轻笑：“你还正是事求完美，我看这季节也不是时候，且不说你这些桃树苗从哪里来的，就是这满院子的桃树苗也不一定会开花啊。” 宝玉走过去，顺势便坐在黛玉旁边，看着满院的桃树苗，他的声音里透出些暖意：“天下间只要是你想到的，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不要说你真的忘了将军府那一院子的常开不败的桃花林。闭上眼睛闻一闻，是不是有桃花的香味儿？” 黄昏，斜阳映照满园，她闭上眼睛。有风在耳边吹，风中有着身边人身上淡淡的汗香，她偏头在嗅了嗅，鼻尖似乎真的勾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味。 她笑着回头，却没睁开双眼：“你怎么知道将军府里也有一林子的奇怪的桃花？” “贾宝玉同我说的，要寻得这样珍贵的桃花可着实不容易啊。”宝玉抬眸看向天空，溢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