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清茶流水
陈尧咨与柳青瑶跟在这真悟方丈身后,三人走过大殿,过这殿后院子回廊,转罗汉堂,便看到一排排禅房,并列而座。来到后院禅房,真悟主持便径直的往北间厢房去。 待到这厢房之前,转身定立,合手施礼,微微颔首道:“三位施主,此乃老衲坐禅思静之处,如是承蒙不弃,便请禅房一叙。”说着,便打开着房门,走进屋子。 陈尧咨呵呵一笑,道:“没想方丈大师悟禅之处,这般幽静,这与相国寺各处热闹之处,果真别有洞天。” 走进这屋子,陈尧咨不禁四处打量,这屋子不大,正堂供一立佛陀之位,清香祝立,袅袅檀香,闻之心神旷怡。香塌之前,几人分宾而坐,这时便有弟子捧来香茗。 陈尧咨与柳青瑶皆是被这禅院优雅所染,捧起这香茗,只见这茶具翠色,杯碗色釉,让人心生喜爱。陈尧咨不禁翻开茶盖,但见其做工精秀,赏心悦目。柳青瑶见他这般,不禁心生疑惑,看了看他,见其微微一笑,道:“方丈大师果然品位非常,但讲其这茶道而言,便是个中翘楚。” 柳青瑶看了看这茶,也是点头,道:“大师方外高人,自是爱好这雅致之物,我曾听爹爹说起,大师乃是精通佛法,智慧非常之人,今日一见,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真悟方丈闻他二人之言,轻捧茶壶,带起佛串之手按住壶盖,冉冉而起,悠悠落下,这清泉下流,浓郁着淡淡的美香,面色微微含笑,淡然道:“柳大人乃是饱学之士,老衲佩服的紧,时常看其文章,以为其得见本性,达万法归元。” 陈尧咨呵呵一笑,真悟见此,知晓其已知自己之意,旋即笑道:“方才闻陈施主通晓我佛门大法,老衲兴致所至,才请几位施主一叙。” 陈尧咨闻此,不禁笑道:“晚辈乃是胡乱掐几句罢了,这佛门之法未知皮毛,倒是这诡辩之法,知晓不少。”芷荷闻此,不禁掩嘴轻笑。 真悟方丈微微含笑,轻摇了摇头,笑道:“施主所言差矣,老衲便以而说,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这万法皆源,无论佛祖之言,诡辩之语,万法同归,心彻洞明,乃是大慧之人。” 陈尧咨一听,不禁笑道:“大师所言,这万法皆源,岂不是说这善恶之法,也是同源么?” 真悟方丈点了点头,含笑道:“施主之言,也未尝不可。” 陈尧咨闻此,不禁笑道:“那依大师之言,这人性,到底是善是恶呢?” 真悟不禁微微一笑,道:“施主此言,既是万法同源,有何分善恶呢。” 陈尧咨摇了摇头,“大师之言,未免太过深晦,晚辈难以知晓。” 柳青瑶见他似是疑惑,轻笑道:“大师此言,乃是说人性善恶,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本是无善无恶,有何来善恶之分呢。” 真悟大师见此,含笑道:“陈施主所见独到,不知老衲可否一闻?” 陈尧咨呵呵一笑道:“这人性,自是恶了。” 柳青瑶闻此,不禁道:“这是为何?” 陈尧咨见此,不禁心生捉狭,笑道:“师姐,方才我问这殿外的如我大师,这有几个阿弥陀佛,他熟诵,却不回我,你说这人性不是恶么?” 真悟方丈闻此,顿时呵呵笑了起来,“此事不难,待老衲回你便是。但许老衲请教陈施主一疑处,唐突之处,也还望陈施主勿要为怀。” 陈尧咨一听,不禁有些如临深渊之感,不知他要做些何事,只能讪讪一笑,道:“大师有何疑问,晚辈不敢有所隐瞒之处。” 真悟大师轻品香茗,捋了捋胡须,含笑道:“施主乃才华横溢之士,定是熟读圣人之言。” 陈尧咨呵呵一笑,“晚辈不敢倨傲,只是立圣人之言于安生,不敢忘却罢了。” 真悟方丈微微颔首,笑道:“老衲请教施主,这全篇,有多少‘子曰’之言呢?” 陈尧咨闻此,不禁傻了眼,捉弄人乃是他的专长,哪想到今日被这老和尚给反驳了回来,怎不让人惊奇,终日打雁,没想今日却被雁啄了眼,他也被这话说得没了方寸,一时间也是惊异不已,捧着茶水的手,也不觉停了下来,看着柳青瑶,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呵呵,”芷荷在旁,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这风趣的小姑爷,今日也受了捉弄,这要说了出去,还不让人捧腹大笑。 柳青瑶也是笑意不断,樱唇轻启,不禁微微梨涡泛起,看着笑出生的芷荷,不禁柳眉一蹙,杏眼微微一瞪,看了看陈尧咨,却是掩嘴轻笑。 陈尧咨现在可表情丰富多样,窘困之意却是占得居多,看着这真悟方丈微微含笑,宠辱不惊,不禁心生捉狭,顿时呵呵笑了起来。 芷荷见此,不禁更是奇异,这姑爷输了颜面,本是该窘困不已,为何却如此大声发笑起来,这般情形,着实让人不解,看着他得意之色,哪是像被嘲讽之人。 陈尧咨笑道:“大师果然是大智慧之人,晚辈深感佩服。今日听方丈大师一言,偶听得古人一句,与大师共勉。昔日宁武子言帮到则愚,说‘一夕化半人归去,千八凡夫一点无。’想必乃是言方丈大师这般智慧之人吧。” “这……”真悟方丈听闻他说出此话,却不知是何典故,蹙眉细思,也是毫无所获,不禁点了点头,叹道:“陈施主果真博学之士,就这书文之事,远胜其他之人。” 柳青瑶与芷荷也是一脸茫然,不知他这话是何之意,看他的谈笑风生之样,一扫窘困之色,便知晓他这话并非好话,不禁杏眼眸娇媚的白了他一眼,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陈尧咨一听,不禁心中笑了起来,使命的咬住嘴唇,才未曾笑出声来,却是正色点头,道:“大师谬赞,晚辈不敢放肆。” “你敢,”门外一爽朗之声传来,一人推门而进,手执执事尘,呵呵笑道:“你可真不是吃亏的主,依咱家看来,还未有你陈嘉谟不敢为之事。” 陈尧咨转身一看,深感这人面熟之极,仔细想来,却又不知何时何地所见,不禁蹙起俊眉,沉思起来。柳青瑶见他不知所云,也不禁看向他来,杏眼满是疑惑之色。
真悟方丈见此,忙的起身,高诵阿弥陀佛,施礼含笑的道:“原来是秦总管到此,老衲未曾相迎,还请秦总管恕罪。” 原来此人便是秦翰,陈尧咨与他在汴京有一面之缘,只因相隔几年,倒是有些忘了,如今这真悟方丈说起,陈尧咨方才醒悟过来。忙的施礼笑道:“原来是秦总管,几年不见,秦总管倒是未曾变化。” 秦翰躬身施礼,呵呵的道:“咱家可是老了,倒是陈公子,还是几年前一般,活脱脱的潇洒之人,不肯吃的半分的亏。真悟大师,这陈公子与咱家有一面之缘,今日有暇,不想访得旧友,故而请陈公子至厢房一叙。” 陈尧咨闻此,心想,这秦公公乃是宫中总管,如今来这相国寺,必有要事,既是要请我去厢房,定是与我有关,如此何不去看看,遂拱手笑道:“方丈大师严重了,晚辈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真悟大识闻此,忙的道:“没想陈公子与秦总管乃是旧识。今日相见,自是当叙旧一番。老衲对陈公子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陈尧咨拉着柳青瑶的柔荑,笑道:“我与秦总管有些事谈,却是不能相陪师姐了。” 柳青瑶笑道:“我与芷荷便在这相国寺游赏一番,也不枉来此一回,你与秦总管去吧。” 真悟点了点头,含笑道:“相国寺殿宇宏大,佛法弘扬,两位姑娘也可去多结些善缘,自是福量无边。” 陈尧咨点了点头,道:“我一会便去寻你们,不用多时的。” 秦总管与几人拱手施礼,便推开房门,引陈尧咨出了禅房。陈尧咨走过这寺中环廊,往来假山水榭,僧房栉比,不多时,便来至不远之处的后花园。这后花园倒是有些景致,与禅房只是阁院之间,禅房说话起来,这里倒也能听闻。 秦翰来到这中间院亭,陈尧咨便远见似是有些熟悉的身影,身着华丽锦袍长衣,双手捧起香茗,轻轻品茗,秦翰便躬身道:“陛下,陈尧咨陈公子带到。” 陈尧咨一听,不禁打了个冷战,忙的施礼,拜道:“草民陈尧咨,参加陛下,万岁、万岁……” “好了好了,平身吧。”这人转身过来,摆了摆手道,原来此人便是这太宗皇帝。 陈尧咨这才起身,道:“草民不知陛下在此,还望陛下恕罪。” 太宗道:“你陈嘉谟倒还真不是吃亏的主,拐了弯的骂人,一夕化半人归去,千八凡夫一点无。那真悟方丈一代高僧,居然也被你骂的狗血满面,还对你歉意,这世上真是怪事奇有。”说着,不禁哼哼的笑了出来。 却不知这万岁天子,在此地有何之事,这与陈尧咨有何牵连,待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