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 天地本一体
汤老太监跑去请人，朝臣们互相对着眼色，慢慢统一了意见：本来众位大人也没有打算对仙官天师们赶尽杀绝，只不过这天降大灾，总是要找个替死鬼。一般来说替死鬼不是皇帝便是丞相，通常是两个一起的，皇帝下罪己诏，然后斋戒沐浴，祭祀告天；丞相则应该上表谢罪，自己回家。不过那是一般情况，如果丞相权威够重，也可以引导舆论把这个罪名推给对手，乘机扫平政敌。 不过这次情况有些不同，朝堂上各方势均力敌，而且还有了新的够分量的人物可以当替死鬼，所以朝臣们便合力把天师们推了出来。天师中周天师平素治病救伤，还算有些人脉，如在不牵扯自己的情况下，众位大人也愿意小小的帮个忙，他玩祸水东引，大家也就顺水推舟。至于仙师之间如何斗法，哪个来承担这个倒霉差事，大臣们是不管的，任你们斗个死活好了。 众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汤总管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带着林瑜回来复命，没办法，这长乐宫在皇城中央，藏经阁在皇城的一个角落里，这距离可是不怎么近。而且老太监怕林瑜记恨当初分配职司和这些日子受的冷落，他也知道这三个月只有那个小关每日给林瑜送饭而已，再没别人去看过。 所以他是亲自跑去的，平日跟在皇帝身边养尊处优的，哪里受过这个辛苦，花费时间自然长了点儿。最冤枉的是，林瑜对他担心那些事情毫不在意，当然不在意了，林瑜读书三个月收获可是不小，老太监等于白跑了一趟，心中郁闷，早知道就就把这事儿交代给下人了，真是平白遭了这罪。 不过他这样子倒是在皇帝面前加了分数，好歹是个真心实干的，一看就是实实在在的跑了一圈，至于事情办的不够好，嗨，谁还没有个失误的时候啊。 朝中众臣都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位林天师，都有些好奇，也顾不得仪态了，纷纷向林瑜张望，看到林瑜的脸都有些惊愕，这林天师的年纪也太小了吧？不到二十岁的天师？大家脑子都有点乱。 众人还都在琢磨林瑜这是驻颜有术还是确实年纪小的时候，吴侍郎却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当日他在广陵也与林瑜相处了差不多一个月，虽然已经事隔三年，林瑜已经长大不少，但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的相貌又能比十四岁的时候变化多少？当日吴永锡对林瑜印象又颇深，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瑜可没注意到吴永锡，台阶下面那么多人，他哪里有空一个个看过去，他向皇帝打个稽首，“小道见过陛下。” 皇帝一见林瑜，便回想起来那日斗法的情形，顿觉这求雨之事有了希望，急不可耐的问道：“林天师，这河西求雨的事情，你意下如何啊？” 路上汤总管已经把事情做了详细的说明，林瑜心下也有些计较，“陛下，这求雨的法术，小道确实是没有学过的...” 皇帝听到这话非常失望，长叹一声：“难道真是天亡我大越百姓么？” 林瑜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皇帝，看在眼中的却不是相像中威严无比、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只是一个皱纹横生、满面凄苦的老人，林瑜心里有些疑惑：原来神州大地上权力最大的人也不快乐，那些什么可以放弃只为追逐权力的人，又到底为了什么呢？ “陛下，对这河西旱灾，小道倒也有些想法。小道曾在古人笔札中看到一种说法：这天地本是一体，如果天道运行无碍，没有异常的时候，一地大旱的时候，必有另一处大涝。敢问陛下，这几年，中土之地是否有哪处洪涝不止？”对于旱灾的问题，林瑜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准备，他把古时阴阳家的理论中看到的这个观点抛了出来。 “这个...”皇帝听了林瑜此问，有些迟疑，便向丞相看去。 沈丞相见皇帝看过来，明白皇帝是想知道林瑜问的问题的答案，连忙出班奏道， “陛下，这几年除了河西大旱，别处或有些小规模的洪灾、旱灾，但是并无一地有大涝或大旱的灾情。” “若是如此，河西旱灾倒未必就是上天降灾，或有别情。”林瑜这句话震慑了长乐宫中的所有人， “嘶...”两班朝臣都是大哗，这个说法太神奇了，大家都是第一次听到，是仙家的典籍中提到的吗？儒家一统中土后，阴阳家早已被人遗忘，更别提阴阳家的学术了，大越奉行的是自董圣人时代流传下来‘天人感应’论，阴阳家的‘天地一体’论他们自然闻所未闻。 丞相这种时候就要替皇帝分忧了，不能让皇帝亲自发问，沈丞相摆出一副不耻下问的表情，“敢问林天师，这如果不是上天降灾，那又是些什么情况呢？” “这个可不好说了，可能是有妖邪作祟，也可能是有什么邪门教派扰乱天机，还可能是什么异宝出世，只有实际去勘查后才能定论了。”林瑜一副高深莫测的摸样，语气淡淡的说道。 沈丞相听林瑜这样回答心中大喜，实际勘查那不就是把事情揽下来了吗？他也不管林瑜提出来的天地一体到底靠不靠谱，只管把事情敲定下来，“既然如此，就请林天师走这一趟如何？” 说话的时候高兴没注意，说完话却看见吴侍郎一个劲的打眼色过来，却是完全的不明所以，只好茫然的回视过去。 “好啊，那我就走一趟好了。”林瑜一个磕绊都不打，答应得极为痛快。 “天师此行可有把握？有何需要？”沈丞相正与吴侍郎对眼色，反应慢了一拍，皇帝心里着急，干脆自己问了。 “有个证明身份的东西就行了。”总是要与当地的百姓或者官员打交道的，有个身份那是最好。 “这个没有问题，天师就以钦差的身份去河西吧。沈丞相！”这个要求对皇帝来说太简单了。 “臣在。”沈丞相虽然还是没弄清楚吴永锡到底示意些什么，但皇帝这边的事情比较重要。 “拟旨吧，封林天师为钦差，巡视河西诸事，所到之处地方官员一应听命。” “臣遵旨！”事情定了，虽然林天师去了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但总归将事情向后拖了一段时间，等夏天过去也许灾情就没那么严重了也未可知，沈丞相觉得这个结果还是不错的。 “陛下，那小道就先行告退做些准备了。”想到藏经阁中被这些人遗弃的典籍，林瑜觉得这金銮殿中充满了腐朽的气息，儒教果然已经堕落到底了，大儒们宁可在这金銮殿中扯皮，也不愿意做点实事，更不愿意接受别家说法。他也愿意多做停留，告辞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按说这朝会皇帝没动，大家都得等着，不过百官也没人与他计较，若是他河西之行成功，那肯定是法力高强的神仙之流，谁敢与他为难？若是失败，那也不需要用这个事情与他为难了。 早朝开了这么久，事情总算有个结果，皇帝觉得宽心之余也有些疲惫了，林瑜一走，他便想吩咐退朝了，可是没等到他开口，朝臣中又闪出一人，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吏部尚书 “陛下，臣有本奏。” 还来？皇帝有些有气无力的抬了一下手。 “启禀陛下，平北都督方崇文入朝任兵部尚书一事，未知陛下意下如何？” “朕准了，沈丞相拟旨送到宫里来便是，退朝吧。”这事已经提了多次了，反正东屠蛮族也死得没几个人了，还留个都督干嘛？ “臣遵旨！”大伙儿都累了，再没人来阻挠皇帝休息了。 事情都很顺利，沈丞相也很高兴，只是等下还得问问吴世侄，刚才那眼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头没脑的，搞得差点耽误了回皇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