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湖上之殇（2）

    “听说了吗？村里成立了巡逻队哪。”小山村唯一的一家酒馆“蔷薇美酒”，今夜格外热闹。

    突然出现的怪物搞得村子里人心惶惶，成立巡逻队是每个人都迫切渴望的，先前村民们自发组织的民兵队伍不堪一击，他们期盼杰森出面，期盼见到吃人怪物的尸体——不管是圣兽，还是恶魔。

    “巡逻队又有什么用？”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不屑地笑了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先前一人见这衣衫褴褛、形似乞丐的醉汉竟敢当众嘲讽于他，气往上冲，摇摇晃晃地走向后者，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特么的刚才说什么？”

    醉汉也不生气，嘻嘻一笑，自顾自地把酒满上，对着眼前的空气说道：“难道喝醉了，就连评价巡逻队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巡逻队是为了村子的安全，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说没用？”

    “村子的安全……呵呵。”醉汉斜睨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把刚斟满的啤酒呷干，森然道：“你们口口声声说巡逻队好处，那么我问各位，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怪物是什么？”

    一片寂静。

    喝酒的、吵闹的、高谈阔论的、围观的客人们瞬间停止了喧哗，酒馆老板放下扫帚，吟游诗人不再复诵那早已被客人们背得烂熟的旧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醉汉身上，灯影摇曳，微弱的火光遁入漫漫长夜，不仅没让人感到丝毫暖意，反倒有一股别样的阴森。

    “我们没见过，你想必是见过的了？”一人问。

    醉汉笑了笑，缓缓点头，“还记得威廉家的十二口羊么，当时我不巧就睡在隔壁，因为下雨，湿漉漉的难以睡着，穷极无聊，酒气上涌，就躲在墙洞里数羊——你们也知道威廉，要是被他发现了还不得打死我，你说什么？我当然知道他一共有十二只羊，只不过当时醉了，记不清楚喽。”

    又一杯酒下肚，他压低嗓音，神秘地说：“可是我那时数的时候，却一只羊也没有了。”

    “起先，我以为自己意识模糊到这等地步了，靠近再数，发现羊圈……竟然被踩了个大洞，地上还有几个井口大的脚印，我登时就给吓醒了，尖叫起来，倒惊醒了威廉这个蠢蛋，把我当偷羊贼打了一顿，还说脚印是我伪造的，嘿嘿……我若是偷羊贼，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叫他来抓我？羊又跑到哪里去了，终不成让我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醉汉沉沉睡去，思绪再次回到初遇怪物的那个雨夜，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尽管醉汉所言可能有所夸大，但威廉家的羊一夜之间丢失，却是事实。难道从那时起，怪物就已经在村子里徘徊，择人而噬了吗？

    能一口吞下十二头羊，吞十六个人又有何难？

    欢声笑语的酒馆就这样被一个醉汉搅得无比沉重，静默良久，才有一人打破酒杯，低低骂了一句：“去他娘的*。”

    “对对，去他娘的！斟酒斟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怪物不会喝酒，不如在怪物入侵之前，先行醉死。

    鼾声与喧闹声交相辉映，今夜的小酒馆更为热闹了，谁也没有注意到，雨水正顺着窗户缓缓爬下，为小山村笼上了一层氤氲。

    今年的雨水似乎比往年多了不少，奥斯蒙德摊开手掌，任雨点打在掌心，特有的清凉之感沁人心脾，这么多的降水，恐怕又有作物要涝死了。

    巡逻队已巡至湖边，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任何异状，奥斯蒙德对这个结果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在他看来，残杀村民的可怖怪物，正是人心。

    偏见，冷酷，自私自利，人心底的魔物日益膨胀，最终演变为无法遏止的暴行，而为了虚饰这样的暴行，人们便创造出了所谓怪物。

    太可笑了。

    雨越下越大。

    一名警卫队队员机警地环顾四周，建议道：“队长，这么大的雨，就算有怪物的痕迹也被冲掉了，您看咱们是不是……”

    “闭嘴，”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杰森粗鲁地打断，“你知道什么，每次怪物袭击的报告都是出现在雨天，天降大雨，是神在保佑我们成功啊。”

    “可是照这么个下法，连走路都成问题，还谈什么搜索？”奥斯蒙德淡淡道，作为巡逻队里神职人员的领袖，他掌握着半数的发言权。

    杰森“哈”了一声，瞪着眼走到他身前，叠出两根指头，“第一，不是搜索，是赶尽杀绝；第二，我们警卫队和你们这些只会念经捞钱的病夫们不同，诸位想走，那就请便，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奥斯蒙德长叹摇头，并不与他争辩，面对被憎恨冲昏头脑的狂信徒，任何语音都苍白无力。

    只会念经捞钱，却也不见得。

    神职人员拥有信仰，信仰是与神沟通的桥梁，也是施展治愈系秘法至关重要的因素，在场八人几乎代表了教堂的顶尖战力，乃警卫队最坚实的后盾，因两人斗气而撤退，无疑会导致不可挽回的损失。

    “继续前进！”杰森大手一挥，警卫队员无声前行，奥斯蒙德率众跟上，穿过冰冷的雨帘，漆黑的雨夜宛如张开大口的巨兽，哂笑着静待巡逻队上门，大快朵颐。

    “队长，你看。”走在最前面的队员一声唿哨，示意杰森。

    灯火晃动下，只见岸边草丛中一条小路朝着湖泊方向延展开去，似乎并非天然形成，沿途有不少枯枝都从中折断，显然不会是暴雨所为，倒像是某种东西踩出来的道路，痕迹尚显新鲜。

    杰森大喜：“追上去。”警卫队员众志成城，确定目标后立即动了起来，奥斯蒙德同样也跟了上去，尽管他完全不觉得如此狭窄的道路会是怪物所为。

    一道闪电撕裂天空，银白的电光照亮了奔跑众人狰狞的面孔，将最丑陋最险恶的人心暴露在白光之下，奥斯蒙德斜眼瞥见，悚然心惊。

    连他所率领的教堂圣职都一脸的冷漠，宛如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