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往事

    “哼，别开玩笑了，jiejie大人今年只有十七岁，至多跟你同岁，又怎么能当你师父？”

    乌璐仍在做最后的挣扎，其实她心底已然承认，眼前这人没有必要、也绝不会对她说谎。为什么？只是感觉而已。

    林小仙摇了摇头，似乎觉得写起来太过冗长，挥了挥手，乌璐头晕目眩，回过神来时已不在室内，放眼望去尽是看不到头的白雾和清冷的月光，一轮圆月高悬空中，几根古老的石柱拔地而起，仿佛连接天地。

    这是一座漂浮在云端的仙宫，林小仙端坐于王位之上，双目睁开，无形的威压悄然四溢，轮椅消失无踪。

    是梦境。乌璐恍然，听说有些实力强大的猎人能将人强行拖入自己梦境，现在看来此言非虚。可惜胧剑不在手中，否则只需一刀就可以破了这梦境，把她从王位上拽落。

    “干嘛？”乌璐撇撇嘴，一脸委屈。

    “看。”林小仙终于开口说话，只一个字，却如冬日里窗户上所结冰花，极尽美丽，又极尽冰冷。

    乌璐所看到的，便从空无一物的仙宫，移至一座精致的别院。别院置于一处花园之中，红梅翠竹，花香鸟语，显得颇为怡人，池塘里鸳鸯戏水，群鲤争食，比之夜刀神社，似乎更胜了一筹。

    推开院门，便闻到一阵极浓烈的花香，红帘锦帐，格调淡雅而不失娇艳，几盒针线工具整齐地摆在桌上，竟是一间女子闺房。花香虽烈，也掩饰不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之气，猛然间听得一声啼哭，一个仆从打扮的男子忙不迭地冲了出去，口里不住叫道：“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男孩女孩？”院外一名男子跟着仆从快步走来，语声焦急，忍不住微微发颤。

    “女孩！女孩！只是……”

    “好！”那人哈哈大笑，笑声未绝，已闯入房中，从接生婆手里一把夺过女婴，高高举起，眼中大有兴奋之色，至于夫人的生死，那是全无余裕顾及了。

    除他之外，另有一随行之人一直默不作声，伸出两指探了探夫人鼻息，又捏了捏脉搏，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乌璐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黑白相间的长发、眯起的双眼、无双的面容，不是jiejie大人，又会是谁？

    “夫人已不成了，您看是否应该……”连说话声音都一模一样，绝不会错。

    男人略显粗暴地打断了她，说道：“不打紧，不打紧！下人们自己看着办就好！”随后又是一阵大笑，声震屋瓦。

    仆人们手忙脚乱地将尸体抬了出去，对林家这样的猎人世家来说，妻子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是死是活向来不会有人关心。巫女心下虽颇不以为然，却也深知这也实属无奈之举，生而为猎人，这一辈子，便注定与幸福无缘。

    但给予一些力所能及的关爱，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这个男人叫林展堂，是林家现任家主，他抱着女婴欢喜良久，终于恢复了镇定。

    “想好名字了吗？”巫女轻声问。

    “嗯。”林展堂重重点头，语气笃定：“小仙，就叫小仙。”

    林小仙？乌璐惊疑不定，看了一眼王位上的女子。

    是她吗？

    “恭喜林先生。”巫女笑着行了一礼。

    林展堂慌忙还礼，道：“万万不敢！那么从今日起，小仙就交给巫女小姐了。”

    “先生放心。”巫女小心翼翼地接过女婴，伸指轻抚，原本一直哭闹的女婴一入她手立马停止了哭泣。

    林展堂哈哈大笑：“看来小女还蛮喜欢巫女小姐呢。”

    “哎呀呀，瞧您这话说的，我看她不是喜欢，是害怕吧。”巫女咯咯娇笑，又道：“先生忙去吧，我先行告退，五年之后，此时此地，管教您大开眼界。”

    “是！是！有劳您了。”

    ……

    画面渐渐模糊，消于无形，林小仙微微一笑，问道：“还看吗？”

    乌璐点点头，心中疑窦丛生。尽管几乎可以确认这人就是林小仙，可巫女究竟是不是jiejie大人，始终不敢妄下结论。两人相貌固然别无二致，可女婴早已长大成人，为什么jiejie大人脸上却全无岁月痕迹？若说是驻颜有方，似乎太过牵强。

    巫女带着婴儿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随手一抛，竟就此离去了。

    这是一种极为残酷的训练方式，她挑选的地点没有大型野兽，但也并不意味着安全无虞，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得不到母乳，想要饱肚就只能凭着本能自行寻找食物，而在广袤的大自然，一草一木、一果一实的所有权都伴随着激烈的竞争，一味哭闹，除了饿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没有大型野兽，小型动物却着实不少，松鼠、鸟雀、昆虫等都是她的大敌。

    初出襁褓的林小仙并不具备任何生存能力，最初的哭闹过后，她竟然累得睡着了，巫女躲在一旁凝神观看，始终不曾伸出援手。

    既然是被选中之人，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潜力吧。

    第二日，意识到不会有人帮忙的小仙，终于开始加入竞争。

    她的首要目标，是几颗鲜嫩欲滴草莓。

    一只麻雀不高兴了，面对这突然乱入的“怪物”，它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发出喳喳的叫声，两只圆眼恶狠狠地盯着她，以示警告。

    那怪物无视了它的警告，一步一步向草莓爬去，眼看伸手就能够到，麻雀“嗖”地一声，朝着她的脑门啄了一下，凌厉至极。

    小仙“哇”地痛哭起来，伸出去的手迅速缩回，麻雀被这哭声吓了一跳，扑扇翅膀，一道烟似的飞走了。

    巫女看得好笑，尽管胜之不武，这第一顿饭好歹是能吃得上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至少在一段时间内，这小家伙是不会饿死了。不过只吃这些东西，始终是不够的。但婴儿最早也得四个月才能长牙，距离她想看到的场景，还有很长一段时日，就多给她一点时间吧。

    短短三天，林小仙已熟练掌握了哭声这一武器，体型较小的鸟兽往往胆子也极小，被她一哭，就吓得四处逃窜，小范围内的果实种子已吃得精光，现在她不得不离开领地，寻找更丰富的食物来源了。

    她用力翻开一块石头，希望能找到蚂蚁鼠妇等小食，孰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蜈蚣，昂首抬腿，不怒自威。林小仙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本能地想要避让，但极度饥饿迫使她只退了一寸，便再度上前。

    率先发难的还是林小仙。她学着先前遇到的仓鼠的动作，猛扑过去。蜈蚣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身子一弯，巧妙避过这一击，同时头肢疾突，狠狠在小仙腿上咬了一口，注入毒液。

    小仙只觉被咬之处钻心一样的疼痛，仔细看时，已现红肿，心下惊惧，大哭起来。

    本拟用哭声将对方吓退，那蜈蚣竟恍若不闻，摇头晃脑，两根长长的触角张牙舞爪，显得凶狠无比。

    小仙不敌，只好拖着伤口，一瘸一拐地爬开，不甘地退回原来的领地。

    这是她所遭受的第一次重创，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毒”。

    但这次重创之后，她的捕食方式有了明显的变化，从原先的注重投机取巧，转为强行掠食。蜈蚣咬伤的部分微微发黑，便如启蒙一般，唤醒了幼小猎人血脉中的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