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俘虏

    秘法·侵蚀虫群。

    乌璐身在雾中，本以为这团黑雾不过某种毒气，只消屏住呼吸，自然而然就不具威胁。但仅过了一秒钟，她便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这哪里是什么黑雾，分明就是一群黑色的甲虫！甲虫见到新鲜血rou，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狂暴，相较于吴凌烟，它们显然更青睐尚未发育完全的年轻女童的细皮嫩rou，一双双镰刀状的大颚有力地开合，撕开皮肤后便钻进rou里，大快朵颐，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啊啊啊啊啊啊！”乌璐尖叫起来，举刀乱挥，无奈虫群数量实在太多，又从头盖骨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所斩杀的数目同补充的数目的相比不过杯水车薪。她再忍耐不住，抛下魔剑，歇斯底里地拍打全身，眼里满是绝望和恐惧之色。

    吴凌烟铁爪疾出，用锁链将她绑紧，捡起长刀，确认她不可能挣脱后，才收回虫群。

    这招侵蚀虫群虽然对他不管用，但对付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吴凌烟将头盖骨据为己有可不是为了收藏，这个怪异的头盖骨实质上就是一个虫巢，他藉由向那眼窝中滴入自己的鲜血成功控制了虫群，原本打算先在冷原人身上试验，事出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是可惜了那小姑娘。

    少女全身已被黑虫咬得千疮百孔，鲜血从密密麻麻的伤口中不住渗出，纵使吴凌烟看了，也脊背发凉，心下颇为不忍。

    她眼中含泪，浑身微微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获大赦。

    吴凌烟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拧开血瓶，掰开她的小嘴直灌下去。

    乌璐只觉喉头一阵腥甜，急待挣扎，伤口处的剧痛让她使不上力，只能任由不知名的血液咕咚咕咚灌进胃里，一口气缓不上来，满嘴鲜血喷了一地，然后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别逼她了。”方珏冷冷地说。

    “这可不是逼，是治伤。”吴凌烟过意不去，想要替她把脸擦干，孰料这丫头硬气得很，把头一扭，纵然狼狈不堪，也不受他买好。

    方珏叹了口气，把林宁交给吴凌烟，试探着抱起乌璐。

    人比人气死人，换成方珏，乌璐竟就不再反抗，尽管仍是一脸的敌意，憎恶之色却已散去。

    “忍一忍，马上回去给你治伤。”方珏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语声意外地温柔。

    如果是其他人把林宁伤成那样，她必然欲诛之而后快，但一来林宁受伤虽重，毕竟呼吸平稳，理无大碍；二来凶手是这么一个乖巧可人的小女孩，被虫群如此折磨已足够解气，方珏反倒觉得有些太过了。少女奄奄一息的小身体抱在怀里，令人心疼。

    “我不想去。”乌璐动了动嘴唇，呢喃道。

    “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方珏好言安慰，其实自己心里也拿捏不准。那个人看似温和，通情达理，偶尔流露出的杀气却比任何人都要强，如果非要对一个孩子出手……

    多想无益，随机应变即可。

    这一战双方都受伤不轻，身上血瓶已然用光，吴凌烟不知从哪找来一桶汽油，倒进井里，用打火机点着，伪装成巫女的黑蛇就此覆灭。

    冷原蛇灾告一段落，新的威胁却已悄悄出动。

    明罗湖畔，翠焰升腾。

    一个身材高大的怪人从湖中怪物身体中爬出，带出一道道绿色的黏液，黏液所及之物，顷刻间便化为轻烟。

    它通体碧绿，两米有余，不着衣物，趾间生有薄薄的一层蹼；一张怪脸就像孩童胡乱捏造的橡皮泥，幽绿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里面流淌的并非血液，而是暴怒的烈焰。所到之处，草木成灰。

    净化者。

    林小仙颇感分身乏术。

    她并不想明显与教会为敌，但一个眷族扎根明罗湖，终究不能坐视不理。作为三神中最暴躁的一个，翠火的眷族自然也继承了它这一脾性，源源而出的净化者不把冷原烧个精光，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它们果然也察觉到了冷原的异动。

    旧神……

    真是麻烦。

    万不得已的话，就只好……

    “小仙，我们回来了。”吴凌烟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把林小仙吓了一跳。她想得太过入神，竟然没听到脚步声。

    她的目光从四人身上扫过，看到林宁时眉头微蹙，摇着轮椅上前，把头枕在他心口，凝神细听。

    而后，咬破中指，将血一滴一滴地滴到林宁口中。

    只见林宁的脸色很快便由苍白转为红润，吴凌烟和方珏暗暗称奇，殊不知林小仙的血液之所以被教会定义为魔血，就是因为太过纯净，乃林家倾数代之力研发出的完美之血，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至于这个俘虏……她把缠住乌璐的铁链松开，换成一副手铐，将她的双手反拘在身后，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侵蚀虫群这样的秘法，竟然舍得给小孩子用，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褪去乌璐衣衫，从柜子里摸出一瓶淡蓝色的膏药，小心翼翼地抹在女孩体无完肤的伤口之上。

    这膏药取自神的外壳，用一点少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使用。其止痛和康复效果固然无与伦比，最重要的是，无论多严重的伤口痊愈后都不会留下疤痕。看乌璐伤势，如果不涂这药，一张俏脸就算毁了，身上也必然生满斑点，以后也就不用出门见人了，她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这孩子体验那样生不如死的痛苦。

    那样的痛苦，她一人承受便已足够。

    过了半柱香时间，乌璐悠悠醒转，张口叫道：“jiejie大人！”

    话一出口，便觉不对，眼前这人虽然漂亮，跟jiejie大人可差得远了，而且睁着一只眼睛，坐在轮椅之上。

    她动了一动，发现双手被铐在身后，心知这里定是敌人的大本营，垂下头来，默不作声。

    “jiejie大人是幻空吧。”一张写有字的纸轻轻递到她面前。

    乌璐浑身一震，惊问：“你，你怎么知道？”

    林小仙继续写道：“我当然知道，因为幻空她啊，毕竟是我师父。”

    乌璐不信，抬起头死死盯着对方眼睛，想从中寻到一丝说谎的痕迹，但那只眼睛却平静如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大海看着飘荡在海上的一页扁舟，幽邃，广袤，无边无际，亦无比包容，绝无说谎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