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井中佳人

    林小仙浑身一震。

    这气息……是翠火？

    不，不对。还没那么强。

    何况千百年前教会三大主教曾为取信人类，同第一猎人共同设下结界，立誓终生不得踏入地球半步，以此换来微光隐修会的成立和号令猎人的权能，如今结界尚在，纵使三人合力，也莫能违背誓约，翠火一人自然更加不能。

    所以不会是他。

    但那灼烧天空的翠绿火焰、震天撼地的冲击之势，已与翠火化身十分接近。

    眷族。

    只有神才拥有的眷族。

    教会三大主教的真面目，其实是教会三神！

    微光隐修会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秘密，甚至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也未可知，林小仙曾是当世最接近第一猎人的人，故而对教会的了解，远比一般人为多。

    除了普通神职人员和牧师外，教会真正的精锐，是隶属于三神的直属部队：翠火的净化者，奥科迪尼的守密人，以及阿奈丝图尔的织命女。

    还有，眷族。

    超越人类，成神之者，是为眷族。

    摩西计划，从理论上讲是完全可行的，只是他们缺少了至关重要的一环——目睹神之真容。唯有真正理解了神为何物，才能踏入它们的领域，得赐强大的力量和无上的神格，同时，也会不可避免地失去一些东西。

    林宁他们尚在东区，林小仙暂时已无人可派，不过说不定也不需要她动手，现在掌控冷原的毕竟是夜刀神社。幼崽被斩草除根，眷族又趁虚而入，她们还能坐得住吗？

    静观其变好了。

    “又是地震？”方珏脸色煞白，一把抱住林宁，避开了落下的屋梁。

    林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喃喃道：“不，不一样。”

    幸而这次地震只震了一下，但仅仅这一下，却也够他们受的了。只见附近那口废弃的古井咕噜冒泡，水位越升越高，发出尖锐的啸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井底钻出！

    最先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双湿漉漉的、如死人一样苍白的手。

    吴凌烟和方珏俱是大骇，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全神戒备。

    接着，凌乱乌黑的发丝从井口涌出，垂于地面，一个黑白相间的人形软软地滑下，晃了一晃，站起身来。

    她闭着眼睛，面无表情，肤色惨白至极；脖子斜斜歪在一旁，冰冷的井水在脚边汇成水洼，直如午夜凶铃里的贞子，鬼气森森，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

    那张脸在吴凌烟看来，更是骇人。

    夜刀神……幻空。

    错不了！黑白相间的巫女服，黑白相间的长发，眯起的双眼，绝世的容颜，只是嘴角少了一丝笑意，而且皮肤更白，浑若无骨。

    吴凌烟条件反射似的护住小腹，又退了一步。她现在到底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林宁和方珏却不认得，见吴凌烟如此惊惶，心下纳罕，不敢大意。

    “她是谁？”方珏小声问道。

    “夜刀神幻空！”

    区区五个字，便足以解释一切。

    他们都曾听林小仙提起过此人，那可是连最强猎人都深感敬畏的存在，实力之高，已经到了常人所不可思议的境界，这次斩蛇行动本意是趁她不在时突然袭击，没想到她竟会藏身一口污井之中，以逸待劳，三人都是一凛。

    “她不是死了吗？”方珏紧紧盯着那个怪异的人形，将血箭搭在弦上。

    隔了好一阵子，吴凌烟才道：“可能情报有误。”他深知巫女出手如电，事先更无半分征兆，生怕说话间就给对方杀了，是以全神贯注，一时忘了回答。

    逃是肯定逃不掉的，只有一拼了。

    焰光一闪，林宁已冲到井边，跟她斗在一起。

    连环三剑，巫女却是空手，脚下不动，身体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似乎就要把脊椎扯断，本拟将她穿胸而过的三剑便刺了个空。林宁一惊，待要回剑已然不及，手腕剧痛，已被巫女点中，拿捏不住，“咣当”一声，永生剑掉在地上，兀自燃烧。

    跟着左手一弹，一枚符纸电射而出，直指林宁咽喉！

    方珏大惊之下，一箭射出，这一箭已用上全力，仍是慢了半筹，只堪堪命中符纸尾端，但也多亏了这一下，符纸微微一歪，从神子喉头擦过，留下一道血痕。

    然而巫女已绕到方珏身后，五指疾伸，赫然便是要故技重施，内脏攻击！吴凌烟再犹豫不得，飞起一脚踢开方珏，自己反遭五指插中，只觉五脏六腑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冲得七零八落，他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口中鲜血狂喷。

    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受到了失去痛觉的好处。

    方珏面如土色，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看到的巫女与其他人不同，乃是一堆黑色的线条，颇像电脑上由点和线构成的火柴人，一举一动完全不合人类常理，偏偏速度又如此惊人，还未想出应对之策，她便已至身畔，连闪躲都已吃力，更遑论动手反击。

    不过她那符纸，好像并不具备法力。只是速度实在太快，纸面又薄，投射出去便如一片片极细的刀片，令人防不胜防。

    吴凌烟仗着自己不惧疼痛，屡败屡战，撑不住了就灌一口血瓶，巫女一时倒也奈何他不得，再加上林宁在旁干扰，无暇腾出手来对付方珏，方珏得此良机，大脑转得飞快，总觉得哪里还有什么不对，而不仅仅是姿势怪异那么简单。

    对了，是声音。

    自见面起，巫女就没发出过半点声息，即使在剧斗中仍是如此，连喘息声都听不见，难道说此刻跟他们作战的，竟是一个死人？

    林宁双掌连拍，推出一个巨大的火球，这一击时机掐得极准，正好把巫女封在墙角，无论朝何方挪腾，势必要穿过火球。却见巫女周身寒光闪烁，璨若北斗临凡，点点星芒暴射而出，顷刻间就将火球吞没。

    黑蛇也会释放星爆，但又怎及得上巫女所施之绚丽瑰伟、气象浩大？如果说黑蛇的星爆是一道流星，那么方才吞没火球的，便是流星雨。

    星雨初歇，巫女两手垂下，低头弓腰，双色长发直直遮住面孔，寂然无声，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身边堆积的断壁残垣却被一扫而空，方圆百米再无可供遮挡之物。

    下次星爆再施，恐怕被扫清的就不是石块瓦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