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清算

    损毁建筑：实验大楼

    伤亡人数：309（仅工作人员）

    直接经济损失：2.1亿元

    结论：摩西计划无限期雪藏

    ……

    “这黑色怪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击毙了吗？”

    冷原作战指挥室，一名将军模样的男子反复回看着大屏幕上的录像，眉头紧锁，吐出的烟圈经久不散。

    录像是一位工程师拼上性命留下来的，也是仅有的第一手资料。

    “据我们推断，应该是某个实验品错误变异的产物，用猎人的术语来说，叫做兽化。”回答他的人似科学家又似医生，白衣白袍，长而干净的白丝手套制作得极为考究，单从防护功能来看，不免有些累赘。

    将军听到“猎人”二字后冷冷一笑，颇为不屑。

    军队永远是保护人民、平定动荡最可靠、最强力的手段，猎人？那是什么玩意？跳梁小丑？

    他摇了摇头，叹道：“果然猎人就和冷原一样无药可救啊。”

    “那么您的意思是……”科学家小心翼翼地问。

    “斩草除根，一并剿灭！”

    他抛下这八个字，掐灭烟头，大踏步离去，其时天光已然大亮，清冷的光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魁伟的背影上，显得更加高大。

    离开明罗湖后，吴凌烟头脑渐渐清晰起来，之前忘掉的记忆如闪回一般纷至沓来，一时头痛欲裂。他抱头坐地，慢慢理顺思绪，杂乱的记忆碎片就像小孩子弄乱的拼图，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收拾残局，一块一块地重新拼好。

    记得最开始是目睹可儿死状之时，他受激过巨以致晕厥，右手铁爪受他喷出的鲜血吸引，竟趁机主导了他的意识。

    现在想来，大量鲜血渗入爪尖，铁爪饮血至饱，原本锐利的固体竟融化成泥，把他整个人包裹进去，肆意改变形态。但见黑气缭绕、黑水横流，先是面部变窄、牙齿变尖，两只眼睛染成血红，向两侧拉长；而后指甲暴长，缴获的镰肢粘于左臂，肩头和背部生出骨刺，宛如披上一身黑甲；最终化为漆黑的狼形，仰天长嗥。那可怖的相貌纵是吴凌烟自己见了，也绝对认不出。

    恶狼稍稍喘息了一会，便展开杀戮。

    它疾行如风，如鬼似魅，对实验大楼内部结构颇为熟稔，就好像出入自家后院一般，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切断电源。

    黑暗降临，魔狼追猎。人们恐惧、叫喊、挣扎、奔逃，直至精疲力尽，无路可跑，唯有战栗静待痛苦的死亡。通风口和管道是它血腥征伐的突破口，有夜视能力的双眼和对血气的敏感是它残酷屠杀的引路人。

    最先遭殃的是坠入地底的石棺。

    为了确认失败作彻底死绝，它特意跳进洞里，把没有打开的棺材连棺带人撕成了碎片。

    一个浑身发芽的怪物试图反抗，只在顷刻之间就身首异处，恶狼将它的尸体整个吞进肚里，从而学会了喷吐致命孢子的能力。

    囚犯和看守斗在一起，根本没意识到梦魇逼近。

    最初的牺牲者出现时，他们仍互相认定是对方下的手，以致场面更为混乱，局势几近失控。而随着越来越多不成人形的尸体被发现，诡异的黑影若隐若现，他们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

    黑暗的通道里不只有卫兵和囚人，还隐藏着某种更邪恶，更恐怖的东西。

    怪物。

    他们也并非没有反抗，但当身边的战友一个个消失，魔狼猎食的身影击溃了所有人的意志，他们扔下武器，没命逃亡，惨叫声在这漆黑阴森的猎场中，刻下了最后一丝痕迹。

    从D区开始，C区，B区，直至A区，无人幸免。

    中途它还不忘溜到他们没收囚犯装备的地方，翻出一块小小的U盘，笨拙而郑重地戴在颈上。

    想到此时吴凌烟心中一酸，尽管当时已失去理智，他对这一段仍记忆犹新。那一刻它仿佛不再是噬人的恶狼，而是一只失去主人的哈士奇，蜷起身子低声哀鸣，猩红的双眼中饱含悲伤。

    悲伤仅仅持续了一瞬，就被憎恨占据。

    复仇的血雨势不可挡，将实验大楼彻底淹没。

    后来，就是与黑猫盗贼团的互相猎杀。

    吴凌烟发现在化为恶狼时，不惧疼痛的优势似乎就随之消失了。被四人的猎人工具重创时它会发出吼叫，还会因痛苦而颤抖、抽搐，算是一个较为明显的缺点吧。不过失去痛觉原本就算不得什么正面能力，猎人和野兽都需要对外界保持高度的警觉，体会不到疼痛则会严重影响这种警觉，所以究竟是好是坏，吴凌烟自己也说不清。

    恶狼最终败给了黑猫，但实验大楼那群不学无术的管理层竟撕毁合同，对他们的救命恩人动手动脚。也算是苍天有眼，如果他们没有因此转移注意力，就不会忽视掉被击倒的恶狼实质上只是一层包裹在外面的躯壳，更不会被蜕掉躯壳的吴凌烟尽数斩杀。

    这一战虽不至于动摇冷原军队的根基，却着实让军方元气大伤，不花个一年半载休想复原。他本不欲与军方结仇，孰料他们竟然杀了可儿，对吴凌烟来说，这恰是比死还难以接受的结局。

    他用数百条人命和流淌成河的鲜血祭奠枯萎的青梅，泪水随着飘零的白花落尽，毫无温度的日光照亮冷原，却照不亮他的心。

    自此刻起，他才真正与林小仙站上同一条战线，立足于尸山血海的冰冷荒原，向着高高在上的教会和黑云压城的军队，挥下手中的剑。

    他们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幸运的是，除了黑猫盗贼团外，不会有人知道他吴凌烟就是那黑暗中的魔狼。盗贼团被军队背叛自然会与军方决裂，但是他却并不愿意让他们帮忙，因为他不想再失去更多。

    可爱的小猫啊，希望你永远不要回来。

    这片肮脏的土地没有奇珍异宝，没有珠玉金银，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和嗜血的杀戮，纵使印第安纳·琼斯、内森·德雷克，也不愿涉足。

    所以走吧，越远越好。

    而我却要动身完成必须完成的事情。

    吴凌烟转过身，望向实验大楼的方向，步履坚定，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