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破茧（3）

    “警告！警告！侦测到不明高能物体，全员做好战斗准备！警告！警告！侦测到不明高能物体，全员……”

    “滋滋滋滋滋……”

    通讯中断，驻守士兵大感奇怪，这条警戒信号是从内部发出的，“失败作”们应该都好端端关在主控室，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称得上高能？

    灯突然一盏接一盏地灭掉，想是电源被切断，号称永明的实验大楼顷刻间陷入黑暗。电子门一旦失去电力，整座大楼就成了一座巨大的囚牢，战术手电筒照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究竟该原地待命，还是试着去启动备用电源。他们习惯于听从命令，真正要做出决断之时，竟无一人站得出来。每个人防护服下的面孔上都显出恐惧之色，握枪的手微微发颤。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大家莫慌，试试能否联络其他人。”

    另一人说：“早就试过，不行，信号全断了。”

    “那么受到影响的，究竟只是我们这一区域，还是整座大楼？可得确认一下……”

    “是整座实验大楼。”有人说道。他的右臂套着一个小型显示屏，所示画面正是实验大楼平面图，但见所有区域都标注为红色，其中一个区域有几个黄色圆点，想来代表的是在场所有人了。

    率先说话的老者认得这人是位工程师，姓甚名谁，却不太清楚。实验大楼姓名毫无意义，每个人身边的同事第二天就会换成另一批人，据说是为了最大限度地杜绝感情羁绊，从而将任何反抗的念头扼杀在摇篮。

    “小伙子，你是专业人才，你觉得我们应该静候支援，还是去启动备用电源？”

    “不会有什么支援的。”工程师淡淡道：“谁不相信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吧。”

    此言一出当真全场哗然：“为什么不会有支援？”“你怎么知道？”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已然开骂，若不是穿着防护服行动不便，只怕早就动上了手。

    工程师待人生稍静，冷笑一声，问道：“诸位是有亲戚在高层，还是高层派下来的特派员？”

    没有回答，但在工程师听来，却与已回答无异。他早料到如此，实验大楼里的勾当危险而肮脏，真正位高权重的人是不会参与其中的，双手沾满鲜血的一定是势单力孤、即使死掉也不会有人寻找的流浪者。

    他继续说道：“全楼失去电力前所未有，如我所料不错，这次的事件比‘那件事情’还要糟糕，高层大概自顾不暇，所有能联络上的兵力也都会被调去保护他们，至于我们这几个，老实说，既不能打，也不能守，当炮灰都嫌薄，又凭什么指望救援？”

    众人给他说得心头怦怦乱跳，冷汗直冒，工作这么多年高层冷残的手段他们早已见过不少，只是真到了被抛弃的时候，却还抱有一丝丝幻想，现在幻想被毫不留情地戳破，每个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反倒不如先前紧张了。

    “高能反应现在在C区，它攻击的是总电源，离我们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我想，这段时间应该可以恢复我们区的电力。”

    “要怎么做？”

    “先去启动备用电源，A区一共有两个，一个在北，一个在西，启动方法很简单，拉下拉杆就行了。都清楚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在右臂地图上指出，待所有人确认无误后，手一挥：“四人一组，出发！”

    外面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严重。

    犯人们疯了一样冲击着士兵防线，实验设施遭到严重破坏，黑暗中除了枪口喷出的火舌和战术手断断续续的微光，再无光明。

    工程师悚然心惊，如此乱象，势必拖慢小组行进的速度。他看了一眼地图，又一个区域彻底暗了下去，不管那高能反应到底是什么，破坏力都相当巨大。

    他回头看着其他三人，做了个射击的手势。

    三人心领神会，佩有夜视镜的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中可谓占尽优势，由于情势危急，得到工程师首肯后，下手便再不容情。

    一时间枪声大作，无论士兵还是病犯，阻挡小队去路的人通通被射成了蜂窝，有的人纵想反击，也敌不过四人组成的交叉火力网，唯有含恨倒下。

    他们花了一个小时才打通道路，摸到备用电源拉杆时，工程师感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什么也没发生。

    再拉一遍，仍是如此。

    “混蛋！”他重重一拳砸在机器上，气得浑身发抖。

    看来不止是总开关，连电路都给毁坏了。那东西是存心不想让任何人离开。

    疯了，真是疯了。

    “怎么回事？”一人见备用电源毫无反应，忍不住问道。

    工程师没有回头，呆呆地说：“电路被切断了。”

    那人大怒：“你耍我们啊！”一把揪住工程师衣领，挥拳便打。

    只听一声枪响，那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扭了一扭，仰面倒下，就此不动了。

    “不用怕，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老者收起枪，一脚踢开尸体，语声温和而可靠。

    工程师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说：“我……我试着修一下电路。”

    “很好，你，去守着门，别让任何人进来。”他对另一人说道。慑于老者之威，那人不敢反抗，乖乖听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工程师虽精擅此道，手头却缺乏工具，“砰”的一声，反倒又将电路烧了一大片。

    老者跳了起来：“你干什么！”

    “我不……不是故意的！”工程师吓得连说话都在颤抖，生怕惹恼了对方，一枪把自己也给崩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修不好你就等死吧！”

    “是！是！”

    老者哼了一声，重重坐回座位。所谓座位乃是一堆叠起的货箱，原本以为里面会有零件，却空空如也。

    “一堆废物。”他余怒未消，本性既已暴露，这两个人目击了杀人过程，一会也绝不能放过。只是修几条线路真要用这么久？那小子会不会在耍我？

    他越想越觉不安，耐心几乎达到极限，伸手握住枪柄。

    “成了！”工程师一声大叫，喜悦无限，只听电源滋滋响了几响，白光闪耀，虽然微弱，附近的白炽灯也尽数复明，机器设备也重新运转起来。

    “好极了，那你们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老者暗想，手指扣上扳机。

    天花板上的通风口盖轰然飞出，一道野兽般的身影倒吊着爬出，目光殷红如血。

    老者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被自上而下，劈成两半，鲜血和内脏哗啦啦淌了一地，兀自微微蠕动。

    工程师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把枪一扔，连滚带爬冲向门边，那黑影却也不去赶，一爪将刚刚修好的备用电源切成碎片。

    久违的光明只存在了不足一分钟便再度陷入黑暗，工程师却已顾不上这些了，他本能地撒腿狂奔，老者惨烈的死相在眼前挥之不去。引发高能反应的怪物终究还是来到这里，体型比想象中小得多，杀人手法却无比残暴。

    惨嚎声遮天蔽日。

    他知道每有一声惨叫便代表有一个人遭受毒手，惨叫声连绵不绝，意味着怪物正疯狂屠杀，无论士兵还是病犯，都仿佛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全无反抗之能，而自己亦难逃此劫。

    鼓点半的脚步声在身后逼近。

    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