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往神的道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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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钟声敲响七下,往日的吴凌烟这个时候早就等在码头,躺在驾驶室的座椅上或抽烟或看报,享受着寒冷彻骨的清晨由空调赐予的莫大温暖。然而此刻他却丧失了这样的福利,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路口,身上裹着林小仙亲手赶制的黑色风衣,望眼欲穿地枯等。不得不说林小仙的手艺精湛得让人震惊,仅仅花了一天时间就为他量身定做了一身颇具英伦风格的“工作服”,甚至还包括一顶黑亮的圆帽;兼顾得体与舒适,暗藏的皮革材料又不失硬度,在对抗怪兽时能够起到有效的防护,尽管所谓防护也只是聊胜于无,但有总比没有好,起码挡风的功能还是不错的,亲测。 问题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没有人喜欢等待,而吴凌烟已经在晨风中等了近一个钟头,两腿从最初的瑟瑟发抖转为麻木。说好的到时再联系呢?吴凌烟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眯起眼睛望向太阳,惊见黑云缠卷。起先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只是颗太阳黑子或一朵乌云,但黑子显然不可能生在太阳外面,乌云亦不会似墨染般黑惨;变幻的形体撕开了太阳周边的云层,宛如跳动的心脏、迸裂的黑血,更诡异的是,它们竟然像是在向着冷原缓缓移动。 吴凌烟看得心惊rou跳,事出反常必有妖,很显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而他对此无能为力。电话占线,按理说方珏他们现在应该到了,毕竟冷原只有一个火车站,只要站在门口守株待兔,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于是他眼睁睁看着下车的人散尽,消失在涛声沥沥的码头深处。没有方珏。 他再也按捺不住,决定动身去找。尽管右手铁爪毫无反应,凭自己对冷原的熟悉,找到两个特征明显的外地人并不算难;怕就怕他们同他前进的方向恰好相反,那样他们就很有可能误入城东。城东是无人区,其忽然荒废的原因连老一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更兼地形复杂,本地人在里面乱闯都有很大概率迷路,还流传着各种玄乎其玄的都市传说,比如有人曾在那里目击过长着人脸的怪鱼,如果方珏他们真进去了,将极为麻烦。 必须快点。 方珏感到不对劲的时候,老教授正兴高采烈地对着一间孤立出来的石屋拍手称赞,浑没察觉石屋窗户后潜藏的怪眼射出空洞而冷残的目光,正直勾勾地钉在自己身上。“不好!”方珏大叫一声,将孟昱一把推开,完全顾不上师生礼仪。 孟昱吃了一惊,他只是个普通的人民教师,反应和体力都稍弱于常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方珏这么猛力一推,当场摔了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行李箱重重砸在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把带血的菜刀从肩头擦过,带着凛冽的晨风,无情切碎了教授安然的美梦。坑坑洼洼的刀刃已经很难再切动食物,但用于在人体制造痛苦却更加有效;他几乎能够闻到刃上腐臭的味道,好像他就是那砧板上的肥rou。 这是干什么?我们犯了什么罪? 孟昱不懂。 什么人会对首次见面的人挥刀相向?答案是疯子。教授惊魂未定,想要去提行李箱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三个人。与遍斥冷原的华丽哥特风不同,他们衣衫褴褛相貌粗丑,裸露在外的肌肤极度老化,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好像身上涂了层油漆,未干的部分簌簌剥落,配合僵硬呆滞的面部表情和浑浊无神的双眼,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怯意。所有特征都表明他们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渴血症晚期。一人在前,两人在后,堵死了教授和方珏的退路。 孟昱见惯了大风大浪,招呼都不打就动手的还是第一次,“喂喂,你们什么意思?这就是冷原的待客之道?” 没人回答,三人逼得更紧了,之所以还不出手似乎是对什么有所忌惮。 “站住!再靠近我就报警了。” “没用的。”方珏冷静地环视四周,淡淡道:“他们不会听进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虽然教授曾参与过光之子计划的皮毛,但并未接触过血疫核心,他对渴血症的了解甚至不如方珏。晚期患者不仅会出现生理上的种种症状,还伴有精神上的异常,他们自称能够听到大海,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早已不是人类,而是某种生活在深海的远古生物,逡巡于珊瑚海藻之间,与虾蟹游鱼为伍,静候寒冷深渊中长眠的国王醒来,君临陆地上的一切。 这些,《死灵之书》上都有。 方珏浑身发抖。 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源于兴奋。兴奋到发抖,其实跟恐惧仅一线之隔。她为印证书里所写而来,当白纸黑字在眼前化为现实,充斥心底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宁静,仿佛她生来就该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沉醉,仰望,共享圣餐。 不! 方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三个本地人盘根错节的老脸让她冷汗直冒;要和这样的人呆在一起果然是不可能的吧,如此肮脏,如此丑恶,如此……令人作呕。 当务之急是冲破这个包围圈。方珏不是猎人,不具备杀出重围的身体素质,唯一能当作武器的反曲弓也埋在行李箱最底层,要当着对方的面取出简直异想天开。以方珏之聪慧谨慎,当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如果没有B计划,她绝不敢空手在冷原的街上晃悠。所谓“空手”其实只是个幌子,两手迟迟不肯从兜里拔出并非为了装酷,而是她害怕自己无法承担手心里物事的重量。 事实上,那物事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是很轻,握在手里根本感觉不到它的重量,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块坑坑洼洼的小石头,更确切地说是一颗极小的陨石,每个坑洞里都散发着苍蓝又温和的光辉,汇在一起仿若群星闪耀。方珏咬咬牙,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将手抽出,五指张开向上——三个本地人脸色大变,就像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一样,争先恐后地跪倒,嘴里念念有词。方珏无暇顾及他们在嘀咕些什么,拖起行李箱发足狂奔,挑着看似远离居住区的方向一口气跑出了近一公里,陨石凹凸不平的棱角把手磨得生疼,她全然不理;平日疏于锻炼的恶果在乍逢剧烈运动时暴露无遗:她蹲下身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浑身酸痛得连骨头都要脱离肌rou框架,破体而出,幸而身后只跟了教授一人,她有充足的时间休息。 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澄澈之湖,尽管规模远远不及深海,依样画葫芦却也能释放出如此摄人心魄的强大能量,那部禁忌秘典上记载的东西都是真的。 她学会的,还只是冰山一角,书中往后的部分也残缺不全,但在冷原这个充满惊奇的地方,一切皆有可能。 “不打算解释下吗?”孟昱问。 方珏耸耸肩:“说来话长,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个解释您能接受吗?” “好。”教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虽然作为学者不该这么说,但没记错的话你读的那本书扉页上也写着,‘切忌对未知之物探寻过深’,对吧?”
自下车以来方珏脸上一直保持不变的无所谓神情,在听闻教授这句话后瞬间崩塌。她无言以对,两颊肌rou抽动了几下,默默点头。私阅禁书一事她本以为掩饰得绝对隐秘,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很显然她低估了教授对她的关心和了解,只顾躲在自己垒成的城堡里,戴起虚假的面具自娱自乐。 “我不会劝你收手,依你的性格劝也不会听,总而言之,适度。”孟昱拍了拍爱徒的肩,取出反曲弓递到方珏手上,这事就算过去了。旅途还要继续,他相信方珏能把握好这个度。 阿尔哈萨德《死灵之书》堪称邪典书籍的代表作,普通高校的图书馆当然不可能藏有这类禁书,方珏是在论文引发轰动后出国参加研讨会时去旧书店淘到的,至于代价么?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体力活”。 “听我说,甜心。”书店老板骨节嶙峋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离,“人们买旧书要么是为了收藏,要么是为了炫耀,偶有学者屈尊到此,也不过是为欺世盗名的腐文多添几笔陈词滥调,他们根本不懂书本的价值。” 方珏闭上眼睛,明尼苏达的风雪从窗外呼啸而过,古老的壁炉暗焰升腾,她没法说话,手腕和脚踝被麻绳并排反绑在一处,整个身体向上吊起,完全失去反抗之能;麻绳深深嵌进皮rou里,只觉腰板和骨骼疼得随时都会断掉,嘴里塞的球体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道道细丝从唇角滑下,书店老板伸指摩挲,却不替她拭净。 “但你不同。”乡土气息浓厚的美国中西部口音继续在耳边响起,“你很清楚她们的价值,也明白等价交易的涵义,好姑娘。”他满意地抚弄着方珏柔顺的黑发,站起身来,“也许我可以额外再赠你半本,镇店之宝。” 再度出现在方珏视线中时,他的手中多了半部泛黄的残卷、一条皮鞭,和明晃晃一盏红烛。 “现在,好戏开场。”他托起方珏下巴,眼神温柔充满爱意,就像慈父凝望自己的爱女。 方珏带着两部邪典踏上归途,尽管经常涉足见不得光的阴暗交易,但她始终守身如玉,这就是她心中的“度”,可能有点超乎教授想象。 噢,背叛,你看到了吗。 那黯淡又无暇的湖光。 就在这里,就在冷原。 我上次用出这个秘法到现在过了多久?八年?还是九年? 都不重要,嗯,都不重要。 你能帮我看家吗?就一会。我要去见见那孩子。 抱我下楼。 黑翼铺展,一片浑浊的阴影于虚空中成形,将林小仙层层环绕。林小仙舒服地依偎在阴影肩头——如果说那也能算是肩头的话。她对这个过程颇为享受,尽管从家里到楼下仅十几步路,但只有面对非人之物,她才敢稍稍放下心防。 林小仙摇着轮椅步入晨雾,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个普通的残障少女,颜值虽高,但不会有人去爱。人们瞧向她的眼神总是免不了鄙夷、怜悯和欲望,偶尔也有热心人主动帮她上下坡过马路,面对这种情况林小仙自会微笑还礼;人在对他人施以援手时追求的是心理上的优越感和满足感,何不取悦他们,让他们像孩子似的又跳又叫呢?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赖、友善、关怀,即使在严酷森然的冷原,即使血疫根深蒂固永世不散,也不会因此而屈服泯灭。 她如此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