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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甦听得来气,呼哧呼哧的鼻息打在石墨颈脖,自个儿也脊背生汗。 怎么感觉婆婆好委屈?秦甦说:“我觉得你爸好过分。” “是吗?”石墨作为男人毫无察觉,“哪里过分?我觉得还挺负责的。” 男人的“好”太廉价,“负责”即可。 秦甦给他举了个例子,“换作你,你心里记挂柏树姗,惦念她,不舍她,这不过分?”这还不过分?光嘴上说说,她血压都上去了。 石墨立马清嗓,割袍断义,“确实过分!幸好我没有遗传我爸。” 秦甦咬住他耳朵,“我听得不高兴了。” “那还听吗?”他指了指她腕上的万国表,“快三点了。”讲那半截身子入土的两人,他提不起兴致。 男人怎么一点儿听不出姑娘话里话呢,“我的意思是,快点讲,讲到让我高兴的地方才准停!” 秦甦义愤填膺,咬牙切齿,但隐隐的,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不完美,大脑里忧郁男人的影像,生动地波澜开来。 * 男人是婚姻动物,可以把伴侣和情人分得很开,这一点在互联网蓬勃后,随女性意识的生长而逐渐有退化趋势。趋势也只是趋势,见微知著的改变,千百年一夫多妻劣根性,非一朝夕可翻覆。 以前的男人呐,负责就行,现在得百般花头,至少在石墨、石峰身上就可看出,在“爱情”这方面,男人牙牙学语般的进步。 石峰不忧郁,内心戏很多,只是眉眼不动声色。 用莫蔓菁的话来说,就是心思拐了一百圈,生活里磕磕绊绊、圈圈绕绕都考虑过、考虑到、考虑完,出口是简单机械的:“哦”、“好”、“可以”、“我来”,再不就是那句“我愿意”。 她看不出他心细,看不出他哪里稀罕她,要不是很多年后婆婆拉着她的手说,“当年是石峰要娶你,不好意思说,让我们来提,”莫蔓菁都不知道结婚是他主动的,就看他脖子僵硬的梗样,以为谁把他强行掳到的婚事酒席现场。 孕5到7个月,是她最煎熬的孕期。 她们村里下崽从没听过难伺候的,经常上上厕所、下下农田就这么掉了出来,莫蔓菁以为生孩子容易得很,可她忘了,她天生没有农民的吃苦精神。 夏天她都熬不过...... 正午时分,她像只瘫死的蛤///蟆,手脚一蹬,肚皮一股一股。 头顶的吊扇、身侧的铁丝蓝叶电扇昼夜不歇地呼哧吹。 石峰看她张着嘴巴呼吸,颇为难受,每天午饭前骑车去冰场,拿厚棉被盖着保冷。到家把冰搁在风扇前,这样吹出的风制冷效果好。一块50乘以50厘米的大冰,配上两根盐水冰棍,莫蔓菁能熬四五个小时。 她体重猛涨的时候,石峰体重极速下掉,原本的斯文白净晒成了泥瓦工模样。 她凉了舒服了,嘴上冒几句好听的,她热了燥了,那股对婚姻和生育的不满车轱辘往外冒。 女性生育那时候只有好话没有坏话。 莫蔓菁属体验派,亲自体会,发现生孩子糟透了,尤其婚姻生活,臭石峰老在眼前晃荡。 她刚搬进来,他老跑路,见到她像个陌生人,头低着,半夜骑她回家也不说话。 她絮絮叨叨说些今天的趣闻,他很木地接:“是吗”、“哦”、“哈哈”,多的音节都没有,而她只是缺个舞台,掌声什么无所谓,于是嘴巴唠叨不休,后来他声称重视胎教,每天跟她硬聊,接话变成了:“然后呢”、“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刚刚那个事说完了吗?怎么不继续?”。 莫蔓菁不由怀念起话题所有权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日子。 男女还是不要太熟的好,熟了说不到一块,还挺尴尬。 莫蔓菁在新婚后便把他赶下了床,说热,要自己睡一张床,她的意思是他去隔壁,或者她去隔壁,他却搬了层褥铺在床边,垫了张竹席,晚上就这么睡,早上再收起来。 那是十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她婆婆整理他们床铺还嘀咕,石峰晚上多热啊,你们一个风扇不够吗,怎么硬邦邦一片人形盐迹。 莫蔓菁惊讶,这汗水得是淌成河了吧,他居然一句热都没喊。 晚上莫蔓菁问他热吗,他很自然地语气,“不热啊。” 她笑他,“风扇我刚摁了转头,你干嘛摁回来,对我吹你不要吹吗?” 他说,“我不热,你肚子大,你吹。” 莫蔓菁嘲笑他,“你知道月光下,你的汗水在发光吗?” 那时候,莫蔓菁的嘴巴就是打了枪子儿,一点不给男人留面子,偏偏那年代的男人最要面子,石峰被她拆穿,噎得翻了个身,说:“我不热,你看错了。” 莫蔓菁不信邪,脚探下床,脚趾往他裸/露的身上划弄,带出道浅浅的水泽印记,皮肤与汗水擦出条暧昧的声响。 她大喇喇地说:“你这不是汗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你干嘛!”石峰气得坐起身。 天热,人容易动气。 莫蔓菁吹着风扇、担着身子,也热,尤其他还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火,他居然对她抬高了音量! “你这不是汗是什么?别告诉我是水?”要知道,石峰一个不吭声的人突然抬高音量是很有威慑力的,莫蔓菁为了掩盖尴尬,坐起身来,跟他杠嘴。不就戳破你热的事实,有什么好逞能的,大家一起吹风扇好了,她不需要这么多特权。 石峰咬住牙,脚下勾起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坚称自己不热,不用她管,她自己吹自己的。 莫蔓菁来气,脚胡乱蹬,“你有病啊!还盖被子!你故意气我是不是?”她也不管半夜三更,情绪冲到头顶就开始发飙,“是娶了我不满意了是吗?” 脚在他精干的身体上蹬到异物时,动静也显然吵到睡觉的老人,拖鞋窸窸窣窣趿拉而出,她愣了一下,在石峰猛然坐起的怒视里,害羞地往床另一边缩。 她捂住嘴巴,缩在墙角不敢再出声,门外脚步声往这边来,石峰赤着脚也站了起来,正仰头大喘气。 显然她的脚刚踩到了地方,酸溜得他差点儿麻筋。没什么经验,真不知道是这个感觉,差点舒服出声儿。 门口脚步声停住了,在听他们是不是吵架。 石峰的黑影一点点罩下来,在夜的放大下,他影子壮硕不少,呼吸粗重得像头喷气的狗熊。 莫蔓菁吓得半死,见他往这里来,拉过被子把自己裹住,咬住下唇使劲推他,口型问他:你干嘛?你爸在外头! 他明知门口有人,还扑上来,莫不是疯了? 莫蔓菁吓得蹬腿踹他,一踹踹得他膝下一软,整个把她拥在怀里。唇烫得吓人,莫蔓菁有一刻感觉自己掉进了水里,有一刻感觉自己掉进了炭火,而唇上牙齿的痛感生生告诉她,她还活在陆上,只是......皮肤在水里。 石峰失控没多久,胸口就被锤得一阵痛。咚咚咚,打拳似的。 门口他爸听了会,估计只听见了扇叶风摆,扭身回了房。 随阖门轻轻响起,石峰脸上也迎来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莫蔓菁的眼里攒着火,这巴掌他知道肯定会有,所以扇完他鼻息重重出了口气,顿了一顿,又不要脸地亲了上去。 风扇卡了个螺,吹一会就要格楞楞地颤几圈,他利用每一段间隙的这个声响,疯狂湿濡过她,咂/摸大响动。 格楞楞一过,呼吸又安静地熨烫。如此往复...... 莫蔓菁也不是小孩儿,知道他在干嘛。憋不住的娇/哼也在格楞楞里稍许释放,她知道自己逃不掉,只能欲拒还迎地推他:“你别……” 他像得到赦令,手更莽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不那个…….” 一顿亲,一顿打。 莫蔓菁第二天起来,手都疼了。石峰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但明显爽大于痛,吃早饭时,一直在傻笑。莫蔓菁来气,桌下蹬他,一下一下地用力,又是羞又是恼。 吃完早饭,石峰被他爸拉去谈心,让他不要欺负莫蔓菁,她大着肚子呢。石峰以为昨晚的事被听见了,没想他爸下一句:“不要吵架,嘴上能让一句就让一句。” 石峰肯定让,他哪儿也不想去了,莫蔓菁却哪里都想去,就是不乐意呆屋里。于是大热天,马路牙子上,刚漆的石子地儿都冒烟儿了,他们穿着单薄的凉鞋,一脚一瘸地走。 她走哪儿,他跟哪儿,走过有空调的地方,他就要拉她手,被她狠狠甩掉,她随便试件衣服他就要买,价也不还,气得她差点冒烟,最后只能回家。 晚上,熄了灯,亲着亲着也习惯了,他们都不懂弄,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就凑活地蹭,他爬到她耳朵边,恳求她摸摸,又被莫蔓菁刮了个巴掌,臭流氓!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劲儿,关键是除了石峰有课有实验,他们几乎24小时相处,那时候课少,他整天呆在家里,她想要认真思考他们的关系都没有时间和空间! 除了梗着脖子维持别扭,完全没有梳理的空间,气死她了。 本来好好的,再亲亲怕是要产生感情了,但莫蔓菁又闹了,她在家接到了廖慧的电话,对方说找石峰,她还傻乎乎叫他,“石峰,你电话。” 他接起时的自然与下一秒的躲避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一下就猜到了对面是谁。 石峰没想到廖慧会打来电话,怕莫蔓菁生气,就撒谎,说不是廖慧。 莫蔓菁多聪明啊,她去拉了话单,一串北京来电就这么摊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你别告诉我是八一制片厂的电话。” 石峰懊悔,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会下意识对莫蔓菁撒谎。 而莫蔓菁刚萌生的那点好感全砸了,她开始憋气,不说话。 石峰追着她道歉,说廖慧只是来找她帮个忙。 “我不听。”她捂住耳朵,什么脏东西,不要灌进她耳朵。 “她妹妹在纺织厂,手指绞了,正在市医院接手指,单位让她们先垫,后面才能走流程报销,她来找我借钱的。” “我不听!”她听见了,但她不想原谅他。借钱为什么要找他借?说明他们还有联系。 “真没,这是急事儿,我得给她送钱去。” 她到底还是放下了手,指着他说,“你去了我就不理你了!” “我回来再跟你道歉好不好,我得去银行取钱,要关门了。” “石峰!” 她一气气成早产,羊水混着血汪汪漫。 这事儿家里都捂着,一是她早产的月份太小,说出去不吉利,孩子可能活不久,二是莫蔓菁吵着要离婚,说不管孩子死活一定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