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奇葩的父子
威克汉姆让威廉·爱德华驾着马车先回旅店，然后自己和伯特在航运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馆随便吃了一顿午餐，也算是离开舰队后的第一次小聚。 等吃完饭后，两人才乘坐了标有切尔西家族徽章的马车，来到了伦敦的西斯梅尔区，切尔西家族在伦敦的寓所就在这个街区。 和伦敦其它的富人区不一样，西斯梅尔区是伦敦最古来的几个街区之一，这里的大部分建筑建造于十六世纪期间，灰色系的石质罗马式建筑透着一股大气和沉稳，和当下所流行的巴洛克奢华风完全是两个对立面。 正因为如此，不屑与NewMoney（新贵）混在一起的老牌贵族们，大多选择在西斯梅尔区购置房产，作为来伦敦时的落脚之地。可以说，伦敦的富商们做梦都想在这里购置一套房产，以此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 但是只要不是到了变卖祖产的地步，没人那个贵族愿意出售这里的房产。切尔西家族以一个新兴的商业家族，能够在这个区拥有一套房产，足以说明切尔西家族雄厚的财力以及和上层不错的人际关系。 马车到了一座三层的石质别墅门前停了下来，威克汉姆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座切尔西家族花重金买下的宅子。 威克汉姆敢肯定，这座建筑的历史绝对在一百年以上，从那厚重古朴的橡木宅门就可以略知一二。因为西斯梅尔区的土地寸土寸金，切尔西家宅和这条街道上的其它别墅一样，都没有独立的院子，占地面积也不算庞大。当然，占地不大只是相对而言。 开门的门房是个干瘦的老头，见到来人后便咧嘴说道：“少爷，您回来了？您最好悄悄地上楼去，别让老爷给发现你没再航运公司上班，不然老爷又要生气了。” 老头虽然是个下人，但已经为切尔西家族服务了四十多年，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很随便，就像是亲人之间的对话一般。 伯特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但还嘴硬道：“韦斯特，我现在可是联合王国的陆战队军官，我才不要去管什么航运公司，反正过几天我的休假就结束了。对了，这位是我在军队里的上司威克汉姆上尉，这次来是要和父亲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商谈。” “欢迎你的到来，威克汉姆上尉。”韦斯特接过威克汉姆的礼帽挂在一边，然后礼貌地在前面引路。两人刚进了会客厅，一根银色的手杖便嗖地飞了过来。威克汉姆大吃一惊，连忙一把拉过反应有些缓慢伯特，伯特这家伙这才避免了脑袋开花结局。 就在威克汉姆困惑是谁敢在切尔西家族的家宅里，公然袭击切尔西家族的继承人时，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咆哮道：“臭小子，你不老老实实呆在航运公司照看生意，跑回来干嘛？告诉你，你那个破军官不要干了，明天我就去找朋友让你退役回家！” 威克汉姆定睛一看，一个满头白发，带着无腿金丝眼镜的老头正暴跳如雷地盯着伯特。伯特有些狼狈地地捡起手杖，气鼓鼓地说：“老头子，有些时候我真怀疑我还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这手杖敲在脑袋上可是会破相的！你那破航运公司有什么好呆，反正等休假结束我就去陆战一团报道去，看你用手杖扔谁去！” 伯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把老头气得直跳脚。 几天前前伯特刚回家里，差点没被自家老爸给关了小黑屋。两年前伯特不辞而别跑去参军，等前往中国的舰队出发了，切尔西家族的才查到家族的继承人是在哪一支部队服役，但那一会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这两年来老切尔西先生一直担心受怕，因为伯特是切尔西家族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要是他出了意外，那切尔西家族庞大的家业就只能让伯特的堂兄来继承了。现在的老切尔西一门心思想要儿子继承家业，如何还会继续让自己儿子呆在随时要去欧洲战场的海军陆战队？ “臭小子，还敢跟我顶嘴。你要是跑回军队报道，我就取消了你的继承人资格！”老头对着自家儿子吹胡子瞪眼，白色的胡须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伯特一点也不把老头的话放在心上，顶嘴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我自己能赚钱。不过要是等老头子你去见上帝之后，我那亲爱的堂兄把老妈给赶出切尔西家宅，那可就不是我的错啦。” 伯特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此时英国的妇女完全没有继承权和财产权，唯一能支配的金钱就是自己的嫁妆。但这笔嫁妆在名义上也属于自己丈夫的财产，只有在丈夫逝世之后，这笔嫁妆才能是自己说了算。 如果在丈夫逝世后自己又没有儿子来继承不动产，还能不能继续生活自己的家里，就要看新继承人的心情了。对此简·奥斯丁在理智与情感这本书里有详细的描述，女主角玛丽和她的母亲、两个姐妹就是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给赶出庄园的。伯特这小子的意思就是没了他的照看，未来的切尔西家族继承人对切尔西太太可不会那么好说话。 老切尔西已经顾不得风度了，像个小孩一样拿起一个石膏头像朝自己的儿子投来，不过被早有防备的伯特给避开了。 “砰”一声，白色的石膏像在棕色橡木地板上摔裂开来，白色的石膏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威克汉姆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小老头，就是伯特的父亲，也是伦敦大名鼎鼎的航运大亨约翰·切尔西，会像个小孩般朝自己的儿子发脾气。 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伯特火爆的脾气都是遗传自眼前的这位约翰·切尔西先生。 发完脾气之后，冷静下来的老切尔西先生这才发现，会客厅的一侧正站着一位神色尴尬的年轻人，而自己的儿子则幸灾乐祸地看他老爸出丑。 “请原谅我的情绪失控，先生。上帝呐，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对待他们的长辈吗？哦，对了，请问你是？”老切尔西瞪了一眼伯特，然后恢复了平时的杉杉有礼，仿佛刚才扔手杖、甩东西的人不是他一样。 威克汉姆微微弯腰，自我介绍道：“切尔西先生，我是伯特在军中的同僚乔治·威克汉姆上尉，初次上门拜访，有失礼的地方还请见谅。” “哦，原来是威克汉姆先生，刚才的事情让你见笑了。威克汉姆先生，现在会客厅太乱了，我们到书房去谈吧。”老切尔西意识到眼前这位年轻人，就是那批中国货物的所有者后，态度很快就亲切起来。 “韦斯特，让女仆过来清理一下会客厅，这里简直是一团糟。”老头咕哝了两句，然后带着威克汉姆走到二楼的书房里。 切尔西家宅里的书房十分高大，高度大概有两层楼左右的高度，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列列整齐古朴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类书籍，令人应不暇接。 为了方便使用者方便取到书架高出的书籍，书房的左侧特意设置了一座木质的楼梯，直通四米高的空中过道。书房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摆着一叠叠等待签发的文件，也有几本还未翻看完毕的书籍。可以看出书房里的这些书不只是摆设，书房的主人一直都在阅读这些书籍。 威克汉姆由衷地称赞道：“切尔西先生，你的藏书在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我敢打赌，除了大英图书馆的藏书，全伦敦就数切尔西家族的藏书最多。” 威克汉姆在心里默默地估测了一下，这个书房里的藏书绝对超过了一万册！这在十八世纪可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量了，很多贵族家庭集数代人的心血收藏，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但不能忽视的是，切尔西家族只是一个新兴的NewMoney家族，和那些老派家族的底蕴是万万比不上的。 切尔西先生对威克汉姆赞叹十分受用，眯着眼睛说道：“小伙子，你说的不错，在伦敦除了身詹姆士宫里头，和费茨威廉家族的藏书室，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收藏的书比我们切尔西家族多。佛朗西斯·培根先生在沉思录里说过，知识就是力量。可惜伯特这个臭小子不怎么喜欢读书，这些书他看过百分之一就不错了，唉……” 提到自己的儿子，老切尔西先生不禁叹了口气，他这个儿子从小就喜欢和他抬杠，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果然，还没等老切尔西的话说完，伯特就开始和自己的父亲抬杠了：“弗朗西斯·培根先生的话不见得是对的，如果知识是力量的话，那将这座宅子转让给你维鲁南子爵，在拥有这么多藏书的情况下，又怎么会败光祖产呢？” 伯特口中的维鲁南子爵就是这座宅子以及这些藏书的前主人，是英格兰南部有名的大土地贵族，只不过物是人非，如今的维鲁南家族已经没落，连祖产也落到了像切尔西家族这样的NewMoney手中。 老头子被伯特这句话给气得够呛，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就这么狠狠地瞪着伯特。威克汉姆头都快大了，这哪里是父子，分明是一对见面就互掐的冤家啊。 威克汉姆怕这父子两再吵起来，连忙出言打圆场：“切尔西先生说得不错，知识就是力量。詹姆斯·瓦特先生要不是掌握了蒸汽动力的知识，也不会改良出马力更大、更节省煤炭的蒸汽机，从而赚取大笔大笔的英镑。那维鲁南子爵估计是空有藏书却没有掌握了知识，这才将祖产给败光了。” 老切尔西先生觉得有外人在也不好在和儿子争吵，便顺着威克汉姆给的台阶说道：“算了，今天就不和你一般计较。威克汉姆先生，我们来谈一谈海军码头货仓里的那一批货吧，我们切尔西家族是很有诚意的。” 见老切尔西终于谈到了正事，威克汉姆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如你所愿，切尔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