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人

    “霍~这副躯体不愧是我的作品，瞧这小脸蛋真可爱~”

    穿工装服的男人嘿嘿笑着，毛发稀疏的头颅顶着一张猥琐的脸，细密的疤痕如蚂蚁般爬满了面庞，脸上的笑容油得能刮下来炒盘菜。

    ……好恶心！

    王天琦绷着脸躲开了韩笑的油腻大手，但下一秒一对纤长如女鬼的手又从背后掐住了它的脸，是那个叫王红的女人，她端详着它的样貌，忽然道：

    “我不喜欢这张脸，要不换一下吧。”

    噫！王天琦悚然一惊，下意识就躲到李嘉图的身后。

    人工人格反馈了信息，翻译为人类的情感应该是“恐惧”和“抗拒”。

    “这……”韩笑的笑容僵住了，眉头一皱，王红也愣了半秒。

    这里的人是怎么回事！不是油腻大叔就是女鬼，我只是个仿生人你们想做什么？！它紧紧揪着李嘉图实验袍的一角，忽然又想起他和这群人是一伙的，一时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它的预设性别是男的。”李嘉图博士挥挥手：“你们不要吓着它，短时间处理数据太多容易让它过载。”

    “既然你都给他设置性别了，为什么还用‘它’来称呼他？”韩笑有些奇怪。

    李嘉图冷冰冰的脸上露出微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工具而已，你会把宝贵的感情浪费在钻头和扳手上吗？”

    “……”韩笑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陷入了沉思。

    “我调低了它的智能，应该够应付‘赛事’的审核了，王红，剩下就是你的工作了。”李嘉图指了指神情呆滞的王天琦，“争取让它看起来更像人一点……大小脑发育正常的那种。

    “把王红的控制权设置为最高级。”李嘉图对王天琦命令道。

    王天琦望了王红一眼。她是个长发乌黑，体态苗条的女性，看起来三十左右，和李嘉图一般高，鲜艳的红色连衣裙在她身上有一种成熟的风韵，脸庞上一对细长如锋的眉毛挑出，深棕的眼睛似乎已经将王天琦的一切都收入眼底，单从外表上称得上一个美人。只是那种莫名的审视神情使人难以生起好感。

    他打开自己的管理员名单，把名为王红的雌性个体划到了最高级。

    “检测到个体名‘王红’，亲和矩阵更新……”

    一瞬间，眼前高高在上的女人一下亲切起来，王天琦目光中的警惕顿时消失无踪。

    “你好啊，王天琦，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她微微俯身，视线和王天琦齐平，“说起来，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哦。”

    “其实我觉得‘擎天棍’更好听。”韩笑颇为遗憾地说道。

    李嘉图立即反驳：“明明‘铁心灭绝者’才是我的最初预案！”

    “……”

    王天琦感激道：“谢谢你。”

    “乖~”王红勾起嘴角，眼睛微眯，挠了挠王天琦的下巴。

    “别把他弄坏了，调试起来很麻烦。”李嘉图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虽然王天琦的基础智能过关了，但要完成他们的计划，王天琦就算做不到谈吐流利，也不能像个二傻子一样话都说不完整，“公司”的主控AI“鸿钧”很容易看出它的不自然之处。在李嘉图的心中，作为王天琦“人工人格”的设计者，王红毫无疑问是最适合“教育”它的人选。

    另外一提，在王天琦的设计阶段，正是王红力排众议拍板定下了“王天琦”这个名字，将诸如“赛博人”“铁心灭绝者”“终焉の机凯种”等逆天名称无情打败，团队的取名能力令人叹息。

    如果第二道测试也没问题，接下来该教它这个世界的常识了……李嘉图想道。常识是所有“人”都应知道的事，王天琦不能例外。

    他们脚下的这颗蓝色星球被四个政权同时统治着，分别是亚洲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欧洲神圣天主意识联邦、美洲合众国，以及“灵图”公司。

    据说灾变前地球上还存在着大大小小几百个国家，但经过了灾变，以及战争的洗礼，最后的国家或分裂或重组，最终形成了这四个最为强大的政权。

    而“灵图”公司则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顾名思义，它并非国家，也没有国土，而是一个横跨世界的巨大企业，它最出名的产品，便是号称“人类的第二家园”的虚拟实境【伊甸】。通过这个产品，“公司”成功把他们的数据线铺进了三大国家的国土中。

    李嘉图他们所在的正是亚联南方的【滨海城】的【下城区】。

    有下城自然就有上城，然而，两个名词仅仅一字之差，中间便隔了世界上近99%人口的差距。

    上城是【灾变】时期建造的奇迹之城，据说那时的人类从灾难中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好处，好处转化为实质便是上城。足以保护人类的高墙在世界各地拔地而起，形成了人类最后的避风港……或者说，“少数人”的避风港。

    【灾变】杀死了人类总人口数的一半，伴生的【天灾】则几乎杀死了剩下的一半，除了上城的“少数人”，世界上仅剩的人口甚至不过百万。

    上城依然挺立，而残余的人们艰难挣扎在【天灾】横行的世界，经过了五十年，他们依附着高墙建起了聚落，便形成了下城。五十年里，上城的大门从未开启过，墙内墙外的人类仿佛变成了两个物种。

    下城之人从未见识过上城之内的景象，因为高墙与屏障挡住了他们憧憬的目光。在高墙外寸草不生的世界，他们唯一能看见的唯有“公司”的中心【巴别塔】的白色尖顶。

    而要想进入上城，唯一合法的手段，便是参加公司举办的“赛事”，冠军赛的胜者

    磨炼身体，精进精神，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精美的商品送到上城人的面前，好让自己被他们买回家……李嘉图心中嗤笑，“公司”的目的他最是清楚不过……

    这时，韩笑凑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老李，我问你个问题……你确定那个【天启】芯片真向你说的这么玄乎？”

    “第一，我说过很多遍，我叫查尔斯·李嘉图，我姓李嘉图。”李嘉图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你对【天启】芯片的能力一无所知。”

    他轻推眼镜，看着和王红大眼瞪大眼的王天琦，神情恍然间虔诚宛如信徒：“祂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力量，祂是唯一，祂是全部，祂是一切智慧的总和，祂是一切事物的根本……祂必将改变这个腐烂的世界！”

    “从你口中听到这话可真是讽刺啊。”韩笑揶揄地笑道，“不过谁又能想到，‘公司’曾经的科研核心主管，竟然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地方，策划着推翻他们的统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