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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无辜保姆遭遇尴尬

    十五、无辜保姆遭遇尴尬

    时令已过立秋,北方的树木开始有落叶了,晚上也开始有凉意了,然而对四季绿树长青、夏天长达半年的鹏城来说,天气的变化令人难以察觉,气温依然还是那么高。

    电风扇一天24小时的转,已经转得有气无力了,在吱吱做响的转动声中,电话铃也显得无精打采。吴冷兰接起来一听,原来是那个脾气很怪,换保姆频繁出了名的江小姐,这才注意到,自从乔素丽去了之后,将近两个月没再接到她要求换保姆的电话了。“阎王敲门无好事”。她若来电话,不是告保姆的状就是要求换保姆,所以吴冷兰问清了是哪个江小姐后,立即开门见山地问:你需要换保姆吗?

    真的,一个保姆破天荒在她家里干了这么久,也该换换了。

    谁知,江小姐并不在意吴冷兰的问话,而是口气友好地说她要带孩子回老家去,暂时就不用保姆了,下午就让乔素丽返回公司,她先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她从老家回来后还会来请人的。

    “阿弥陀佛,她回来后千万别到这里请人了。”吴冷兰放下电话心里说。

    这一天,只有吴冷兰一个人在公司,高真因为一个叫马静的新雇主刚刚做了试管婴儿手术,急需用人,而公司这几天一个人也没有,只好自己上阵了。

    做了试管婴儿手术后,在没有确定是否着床前,是严禁活动的,这一点妇产科出身的高真最清楚。所以,就是有人她也会一同前去,亲自指导的。

    让一个经理去雇主家工作显然是不合适的,正没辙呢,江小姐打来的这个电话救了急。吴冷兰马上打电话告诉高真,接替她的人找到了,下午就会给她送去,让她别着急。

    下午,乔素丽自己回来了,一进门就问吴冷兰:“江小姐真的要回老家吗?她不是找借口辞退我吧?”

    “不是,你放心,她的单还没到期呢,如果要辞退你,就必须换人。现在她并没有让我们送人,说明她真的回老家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李经理呢?”

    “失踪了。”吴冷兰简单地讲了几句,然后告诉乔素丽现在的经理姓高,以月子护理见长,所以下一步公司的主打方向是月子护理,今天有一个做试管婴儿手术的雇主急需用人,她只好自己先去顶着。现在你回来了,就马上送你去替换她。

    吴冷兰说完,就让乔素丽提上行李跟她走。原以为一个能经受得住那样一个古怪刁钻的雇主的家政工到哪儿去都不成问题,谁知后面一波三折,节外生枝,令人哭笑不得。

    吴冷兰把乔素丽送到马静家,看到高真还在忙忙碌碌洗什么呢。

    高真这一天,可是像个真正的保姆一样,洗衣、买菜、做卫生、煮饭,实实在在干了不少活。

    吴冷兰先把乔素丽介绍给马小姐,又介绍给高真,然后趁高真向乔素丽交代注意事项时,与雇主马小姐交谈了几句。得知马小姐老公在香港工作,每周回来一次,他们结婚五、六年了还没有孩子,后来发现是她的输卵管堵塞导致不孕,只好采取试管婴儿术,刚刚做完手术,昨天才回家。马小姐长得高高瘦瘦,模样也不错,从墙上挂的大幅结婚照来看,她的婚姻似乎是正常的,当然这对家政公司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不管雇主是什么情况,只要有需求,就应该提供服务。吴冷兰还顺便把乔素丽的情况介绍了一下。乔素丽今年35岁,四川人,嫁到了江苏,老公几年前病逝。为了供儿子读书,今年春节后出来做了保姆,在一个非常挑剔的雇主家干了两个月,是在那个雇主家干的时间最长的一个,说明她很容易与人相处,也很有忍耐力,应该能做好你们家的事。

    这边高真已经把注意事项对乔素丽交代完毕。

    马小姐看来是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女子,或许因为经理亲自上门服侍了她一天,使她心存感激,所以对乔素丽未加挑剔,很痛快就留下了她。

    看看天色已晚,高真吴冷兰赶快告辞,公司里还没人呢。

    下楼时,吴冷兰提议咱们去看看叶青小姐吧,她给咱介绍了这个马小姐,咱们也应该去告诉她一声服务情况。

    “噢,对了,正好叶小姐打过电话,说孩子有点儿不舒服,让我去看一下,你不提,我还差点给忘了。”

    由于高真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对雇主的这类要求她是有求必应。因此,使许多有孩子的雇主觉得在家好家政请保姆好像有了依靠,那个叶小姐后来连怀孕了是否流产也要与高真商量。

    叶小姐住在这栋楼的13A层,避开某些数字也是鹏城的特点。楼层没有4、14、18层,代之的是3A、13A、17A,钟点工去做卫生走错楼层是常有的事。

    到了叶小姐家,高真检查了一下那个孩子,发现这个只有5个月大的孩子却犯上了成年人才有的毛病:脱肛。原来,叶小姐自从孩子出世后,为了防止婴儿红臀和尿床,基本不用尿布,而是采取把屎把尿的方式。由于孩子的大小便时间没法控制,那么小的孩子又不会用语言来表示,因此每次都要把好长时间才能达到目的。孩子的臀部干燥不得湿疹了,但却把出了脱肛的毛病,孩子这几天有点儿拉稀,才发现的。另外,从孩子出生起,她就不让孩子哭,孩子一哭她就马上抱起来,给孩子养成了睡觉也要抱着的习惯,一放下就醒。还有,给孩子喂奶必须趁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否则喂不进去,搞得她和她mama还有一个保姆一天到晚手忙脚乱的。

    吴冷兰在旁边听着,心想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喂养方式啊!这些对科学育儿一知半解的小姐们,不懂装懂,自以为怕孩子受罪,却正好给孩子找罪受。

    高真耐心地指导叶小姐,以后夜间不要给孩子把屎把尿,这会影响孩子的睡眠,兜尿布就可以。另外,对这么小的孩子而言,哭是唯一的运动,它可以增加肺活量,锻炼四肢,你不让他哭,他通过什么来锻炼呢?还有,必须让小孩子在清醒的状态下喝奶,将来还要添加辅食、要吃饭,半睡半醒怎么行呢?不吃不要紧,饿他一、两顿。小狗小猫饿了还知道找吃的呢,何况高级动物人,要想婴儿安,三分饥和寒嘛。

    听得叶小姐不住地点头。

    “现在这些当mama的,自以为用先进的方式喂养孩子,却不料是自讨苦吃,孩子也活受罪。”高真在电梯里对吴冷兰说。

    说实话,这个叶青现在真成了烫手山芋。自从匡翠芝第一个被她带走又送回后,已经送去6个了,到现在还没签合同。匡翠芝是因为毛手毛脚,后面的有的嫌不会抱孩子,有的嫌不会做卫生,有是嫌有狐嗅味,有的嫌长得土,有的嫌年纪大。但是,去的人都挣到了钱,她就这点好,干一天就给人一天的钱。可公司却给她白贴上了电话费、交通费,有几次是高真上门送人顺便帮她解决孩子的问题,出租车费也没好意思让她报销。因为她是老雇主,不再交介绍费,不签合同也不交管理费,现在等于免费甚至倒贴钱为她服务,真是扔了舍不得,捧着烫手。

    就是因为她说过能用两个保姆,所以对她才如此宽容,一等再等。

    可能是高真对她所有的请教都不厌其烦地答复,也可能是家好家政对她的挑剔保持了极大的耐性,在换到第九个保姆时,叶小姐也觉得不好意思了,终于签了半年的合同。而且在她mama走后,果真又从家好家政公司请了一个,不过是个钟点工。但是,她家的保姆还是不停地更换,因为谁也受不了抱着孩子睡觉和孩子睡觉时喂奶这种喂养方式。

    晚上,高真已经回宿舍休息了,吴冷兰还在整理工作笔记,一个女的一路跟那些待岗家政工们打着招呼,径直走进了办公室。吴冷兰仔细一看,原来是她被李云辞退前亲自送去上岗的一个叫阿英的家政工。

    阿英是湖南来的保姆,不到40岁的年纪,由于生孩子太早的原因,皮肤过早松弛了,说她比实际年龄大10岁人家也不怀疑。而且,由于这些年来跟现在这个男人做工地,当小工,风吹日晒雨淋,双手整天跟铁锹、钢筋、水泥、沙灰打交道,折腾的皮燥rou皱、青筋暴突,如同老年人的手。因此,来挑选保姆的雇主往往怀疑她的身份证有假。可是,多年来走南闯北的经历,练就了阿英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以及一双察言观色的眼睛。几句话问完,雇主往往都会满意,毕竟雇主来挑的是能干活的保姆,而不是好看不中用的花瓶。

    阿英现在的这个男人,不是她的原配,也不是正式夫妻,那个丈夫10前死于一次采石场事故。为了养活两个4岁和6岁的男孩,她跟着老乡出门打工,走了不少地方,做过不少事情。刚开始是进工厂,长时间的加班以及难以下咽的饭菜--后来她听人说,那都是用潲水油炒的菜,用再加工的霉变米煮的饭,拥挤不堪的住宿条件,冬天为了冲热水澡,排队要排到半夜,每个月挣的五、六百元的工资,光吃零食、买生活用品就去掉一半。后来又到酒店去洗过碗,一天站十几个小时,两只手泡得肿胀发白,一层层的掉皮。后来又听人说到工地上干活挣钱多,只是更辛苦。辛苦她不怕,只要能多挣钱,让孩子接受正常教育,再苦她也能忍受。

    在工地做工时,阿英总是闷着头做自己的活,很少跟其他人答腔。其实阿英是个开朗活泼的人,但是工地上男多女少,那些男人看女人的眼色总是有点不对头。阿英那时还没经历那么多的风吹日晒,还有几分少妇的韵味,有的男人有事没事总往阿英身边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有的甚至动手动脚,所以阿英只得装做少言寡语的样子,以此来保护自己。渐渐地阿英发现有一个个子瘦小,长相平平的30多岁的男人,不仅从来不对她说不三不四的话,还在别的男人对阿英有所不恭时,加以制止。阿英从别人的聊天中逐渐了解到,这个男人叫阿栓,也是湖南来的,老婆在生第二个孩子时死于产后风,当时孩子下生刚刚两天,还是个女孩子,不少人都劝他把孩子送人吧,他却不肯。两边的老人,这边的老妈有病,那边老妈去世的早,两个老爹都帮不上忙。他抱着孩子走东家,窜西家,讨一口奶水,或者煮米粥,把米汤喂女儿,米粒给5岁的儿子吃。后来一些热心人又要帮他张罗再找一个,他怕两兄妹受屈没接受,就这样又当爹又当妈,又是地里又是家里。熬了10年,两兄妹终于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儿子眼瞅着要上高中了,他想让儿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可指着地里那点收成,可以保证饿不死,却刨不出上学的钱,将来还要让孩子们上大学呢。他就狠狠心把两兄妹留在家里,托老爹照看一下,自己跟着老乡来到这个工地。

    来到施工队后,累归累,但每天的事情却简单多了。特别到了晚上,大家没有什么娱乐,一个个正当年的男人,yuhuo难耐,只有靠谈女人来给嘴过年,打发无聊的闲暇。阿栓在这些人瞎扯时,也开始考虑自己了,这才发现这10年没有女人的日子,过的好艰难啊。现在有了多余的时间,特别是男工宿舍并不全是男人的天下,那些带老婆出来的别奢望有夫妻间让他们享用,只是把自己的床用布帘子三边围一下,遮遮同屋人的眼睛就算是夫妻的单间了。晚上那些布帘子里传出的呢喃声、呻吟声,给阿栓直接的感官刺激,使他男人的本性也复苏了,突然觉出了孤独寂寞。

    一间屋内用布帘子一挡,住几对夫妻,在鹏城的打工人群中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吴冷兰来鹏城之前,从来没想到过,为了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准,以便把那点血汗钱最大限度地节省下来,那些打工者居然可以几对夫妻同住一室,把人最隐秘的生理活动几乎公开化了。这些群居人群用辛勤的汗水和粗糙的双手为鹏城那些吃公粮的、做老板的、吃地产的有钱人创造了那么优越的工作和生活环境。当他们发愁房子太大、房间太多,不得不请保姆、钟点工去清理、打扫时,他们可能从来也没想过那些为他们服务的人,有许多是几对夫妻晚上同住一间陋室的。而自己,天天出入那些富丽堂皇的花园洋房接送保姆,晚上也只能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歇息跑了一天的身躯,吴冷兰常常为自己也为那些打工者们悲哀。

    对阿栓来说,在家里时,白天忙地里,晚上忙家里,孩子的吃喝拉撒、穿衣学习,样样都要照顾到。忙忙碌碌一天,头一挨枕头就睡得人事不知,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寂寞孤独的事情。现在,情况不同了,一是有了多余的时间,二是来自一间房里其它床铺的刺激,本能便顽强地钻出了体内。

    于是,阿栓开始注意起身边的女人了。

    工地上有数的几个女人,多数是跟老公出来的,是名花有主的。虽然一个个毫无姿色,面孔黢黑,皮肤粗糙,头发枯黄,甚至呲牙裂嘴,可老公拿她们都宝贝的很。在他们看来,女人只要白天能做家务、带孩子,晚上能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干上几回,就是好女人。细皮嫩rou的,倒是养眼,灯一黑,女人的那玩意还不都一样,管它养不养眼的,实用是最主要的。至于呲牙裂嘴,那些粗粗拉拉的男人也不在乎,只要下面好用就行,亲嘴接吻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根本就不需要。当然也只有这样的女人,老公带出来才放心,那些稍有姿色的,娇嫩一点的,都要藏在家里的。

    那样的女人别说有老公护着,就是没有主,阿栓也看不上眼的。那几个没有老公护着的女人,一个个粗粗拉拉,大大咧咧,跟男人们谈起床上的事来毫不逊色,没脸没皮的样子,令10年没近女人的阿栓都替她们脸红,只有阿英例外。她那淡淡的愁容,默默无语的神态,不知怎么激起了阿栓想保护她的欲望。特别是知道了阿英跟自己的经历相似,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更使他想靠近阿英。

    渐渐地,两个命运相同的人开始有了接触。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海誓山盟,也没有什么卿卿我我的花前月下,就那样静悄悄地,从一个关切的眼神,一句不经意的问候,到我帮你打一碗菜,你帮我洗一件衣。

    两个人关系的突破也是水到渠成的。

    那天晚上,月亮明晃晃的,阿英到阿栓的宿舍里去看看阿栓有没有要洗的衣服,本来一屋子的人,一看到阿英来了,都找个借口溜出去了。

    “今晚的月亮好亮,咱们也出去坐坐吧。”阿英提议。

    “就咱俩,在屋里坐坐也不错嘛!”阿栓坐在他自己的床上没动。

    阿英只好在阿栓对面的床上坐下来。

    不知是受别人暗示的鼓励,还是明晃晃的月亮能激发人的情欲,阿栓今晚胆子似乎变大了,他站起来,从对面床上把阿英一把拉到自己床上:

    “坐得近点嘛!怕我吃了你?”

    没有防备的阿英,一个踉跄歪倒在阿栓身上,阿栓趁势搂住了她。阿英自从老公死后,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又是个一直关照自己的男人。阿英只是稍稍扭捏了一下,便顺从了阿栓,她僵直的身子,在阿栓的亲吻和抚摸下,渐渐化成了一滩水……

    没多久,阿英也把铺盖搬进了阿栓的宿舍。为了方便,阿栓他们把男工宿舍进行了合并同类项:带家属的、有相好的合并到一起,把双层单人铁架床的下铺加宽,拉上布帘子,其他单身男工合并到一起。

    这都是来鹏城之前的事了。

    建筑工是居无定所的,地盘开到哪里,“家”就安到哪里。他们盖的是高楼大厦、花园洋房,自己住的却是最简陋的工棚,冬不挡风,夏不遮蚊。

    又当爹又当妈的经历,激发了阿栓的潜能。跟着小包工头刚出来时,阿栓跟他那一班老乡一样,看上去呆头呆脑、木木呐呐的,但一个工程干完,阿栓就完全不同于他那一班老乡了。他潜心学习,细心揣摩,很快摸透了小包工头的cao作方法。再转移工地时,就自己承接了一项独立工程——一栋花园小区的全部路面施工,他也成了小包工头。

    成了包工头,待遇就有了变化,起码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个“单间”,虽然也是隔音效果很差的简易房,但比拉个帘子的铁架子床好多了。在这种房间里做那种事情,阿英才觉得像个人了。只是做小工时间长了,头发晒得枯黄,皮肤晒得黢黑,失去了早时的水灵,阿栓非常心疼,可也没有室内的活给她干。不让她跟着干了吧,阿英还不答应。她自己的孩子也需要钱,她跟阿栓也不是正式夫妻,没理由让阿栓掏钱。虽然阿栓说过,挣了钱是两个人的,但自己挣的花起来毕竟硬气一些。

    两个人争论了几次,最后阿栓妥协于阿英的方案:去当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