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月夜情思
这晚,刘珊正随婆子们学些女红。烛头摇晃,她心神不宁,猛地被针刺了下,顿时有鲜血涌出。 “姑娘累了,早回房歇息吧?”婆子问。 刘珊点点头,便放下活计,自桌旁站起,向房外走去。外面,另有婆子提了灯笼,跟着照应了。 院内月光清幽,花影斑驳。刘珊不许燃太多烛火,生怕破坏这美好的意境。她疾步快走,将那婆子远远落于后面。 “姑娘慢些,仔细绊了脚!”婆子提着灯笼,遥遥喊道。 刘珊犹能闻听东院的欢声笑语,对酒当歌,对那些耳旁杂音却不加理睬。她径直走进自己房内,在床边坐会儿,竟和衣躺了下去。 “姑娘……”婆子追入房内,见刘珊如此,才放心道:“哦,姑娘躺着了。” 刘珊和衣侧卧,朝婆子笑笑。 “今晚月亮出奇的好。我们外边守着,请姑娘安心睡吧!”婆子说着,熄灭烛火,轻合房门,与另几位婆子,往下处吃茶去了。 月光透过窗棱,悄悄爬进来,撒满一地相思。窗纱映着花影,夜风微抚,轻摇摆晃。刘珊微抬素臂,见青白色的腕子上,那玉镯愈发青幽静谧,极似位安静的少女,心事从未吐露。 刘珊微微翻身,将缕月光揽入怀内。她想,月亮高挂天上,定读尽人间悲苦,定知刘启哥去向。 月亮能懂她心事,月亮能听她诉说肺腑。月,明光光。夜,静悄悄。刘珊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那梦境如此奇怪,而又如此逼真,直让人迷失进去,难以索求事实真相。 恍恍惚惚,刘珊觉那房间极为陌生,处处裹了红纱,扯了朱帐,有浓烈香气,扑面而来。她诧异惊色,缓缓穿过朱帐,那处摆了香案、红烛、鸳鸯床,床上男女,正赤身裸体,黯然销魂,好不快活。 “刘启哥?”刘珊面部红胀,瞧那男子背影,如此模糊陌生,而心内所渴望呼喊的声音,竟如此强烈。 “她是谁?”刘珊发现床上女子,正如自己面容,顿时惊愕不已。 “想我刘珊固守闺阁多年,未敢私动凡心,怎的会做如此浪荡之态!不,不……”刘珊吓作一团,连连后退,撞破了朱帐,撕裂了红纱,而那女子笑声,依旧尖锐刺耳,挥之不去。 影影重重,有黑衣人闯入房内,揪起刘珊便走。任凭她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黑衣人的魔爪。那刻,朱帐、红纱纷纷飘落,化为虚无。 最后,刘珊被丢进小黑屋内。她趴在地上摸摸索索,感觉周围密不透风,有种酸腐气息令自己作呕。 刘珊触碰到极冰冷的东西,并顺着向上摸,感觉那是一双人脚和腿。屋内灯火顿时大亮,她仰头观看,却几乎连心脏都要吓出来,只惊得向后闪躲。 原来那处用铁链吊了具白衣女尸,七窍溢血,面目惨白,披头散发的好不吓人。细瞧模样儿,却与刘珊惊人的相似。 “我便是将来的你,这样害怕自己么?”女尸瞪开双眼,开口道。 刘珊慌慌张张,直摇头。她印象内,自己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嘻嘻嘻……”女尸阴笑声起,让人毛骨悚然。 突有持鞭人闯进屋内,面目狰狞却容貌难辨,二话不说,上前狠狠的抽女尸。鞭稍触及肌肤,啪啪作响,清脆入耳。 抽鞭声不止。女尸扭动着躯体,在其中挣扎狂叫。持鞭人则yin笑震天,以此为快乐欢愉。 刘珊俯至持鞭人脚旁,抱紧他腿,想阻止这些,却无能为力,只有泪水狂流…… 此场乱梦,刘珊从中醒来时,衣衫尽被冷汗沾湿。梦内惊悚情景,让她许久难以平复。朱纱帐,鸳鸯床,能与所爱之人同眠共枕,快活逍遥,是何等美事,但梦内男子面容模糊,到底跟刘启有何关系,便不可知了。 窗前月光依旧,斜铺室内满地。刘珊轻揉着发麻的手臂,缓缓走下床,迎向月光,却突然想念起刘启了。万千思绪,顿如决堤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东院甚杂乱,有大呼小叫声响隐隐传来,但不知发生了何事,大抵是刘岩在外又闯祸事了吧。 “刘启哥哥,你在哪啊?是死是活,到底给个音讯,或托个梦境,也好让我活个明白。” “月亮啊,你常普照人间,可知我的刘启哥哥,可知他行踪!” 刘珊立于窗前,以心拜明月,以心讲最强烈的渴望。 房门轻轻而开,夜风进来。刘珊衣衫单薄,不觉打了个冷颤,才知夜已凉。她正要转身,忽觉那种气息熟悉而又强烈,扑面而来。 “刘启哥?”刘珊心内呼唤。她追寻那种气息至房外,月光清幽静谧,花影斑驳摇晃,并不见他身影。 “你在哪,为什么不肯见我!”刘珊流出清泪两行,心事却不知往何处诉说。 “我知道你在,随时在我心里。默默看着我吃饭,静静盯着我入眠。” “我做了扇坠子,都是你喜欢的,知道吗?” 刘珊无力跪在地上,心向明月哭诉…… 乌老儿随刘启到达此处,见这院落收拾的整齐僻静,且无人守夜。花影斑驳,满地的清幽月光,却很好。 “老儿稍稍等会,我瞧眼meimei便走。” “恩。” 素女闺阁内,两人不便显现身形,唯有月下窃窃私语。 刘启步履细腻无声,轻轻推开房门,步入其内。借月光,他闻得内间有窸窣声响,正欲寻时,却见刘珊走来,径直向门外追去。 刘珊眼角挂有泪珠。刘启闪躲及时,能看见泪珠映出月亮光芒,清纯洁白。 “珊meimei做什么?”刘启心内正疑惑,但见刘珊在院内四下搜寻阵子,后跪于月下伤心哭泣。 看她如此,刘启心内更不是滋味,难受至极。谁知,他的眼泪也来了。泪珠儿晶莹剔透,尽在眼眶内打转。 有爱就说出来,何苦憋在心间。乌老儿看不了这些,悄悄至刘启身旁,不停的给他示意,催他上前,即使难以表白心意,也要安慰安慰。 刘启泪儿如珠落,悄悄绕至刘珊身前,缓缓蹲下来。 他见她泪眼朦胧,犹如朵带雨梨花,便伸手,自她面前轻轻抚过。那刻,他多么想,亲自为她拭去泪痕,可毕竟不是孩提了,如今扯扯手儿都难。 他见她身子单薄,难抵暗夜冰凉。那刻,他张开手臂,多么想拥她入怀,给她温暖,好好呵护这朵梨花,不再遭受风雨侵蚀。 可是,那会泪珠儿太任性,拼命的下落。刘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样,每次应微笑着去面对她。 乌老儿看不惯这样,从房内拿出夹袄,给刘珊披上。刘启见状,慌乱中显现了身形。刘珊先是比较疑惑,东张西望的寻为她披夹袄之人,及刘启突然出现眼前时,则悲喜交集,忙扑入刘启怀内,静静享受那份温存。 “好meimei。”刘启心跳加快,轻喊道。 “meimei如何这样,独自在月下,偷偷伤心淌泪。夜风吹了怎么办?” “meimei好好的,我便好好的。大半夜的这个样子,何苦来呢。幸亏今日我撞见了,不知meimei平时如何呢。” “听哥哥话,快回屋躺着。过些日子我来看meimei。” 刘珊从刘启怀内出来,安静盯着他,泪目晶莹。 刘启双手扶刘珊肩膀,像哄小孩子般,安慰她。 院落僻静,月光清幽,花影斑驳。乌老儿在旁静静盯着,不忍打扰这对璧人…… “东院闹鬼,你听说了么?” “是庄西头刘启小子的魂魄来闹了。” “哎呦,我得瞧瞧咱家姑娘,没什么事才好。” 两位婆子手提灯笼,说着东院刘岩挨打闹鬼的事,正往这处赶来。 “来人了meimei,快回屋歇着吧。”刘启轻道。 刘珊摇头,表示依依不舍。 眼瞅婆子们将要进来,刘启虽不忍惜别,但终须默念咒语,忽地隐去了身形。 刘珊跪于原地,茫然四顾,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但那种气息,依然熟悉而又强烈。 “夜里凉,姑娘跪在院内做什么?”守夜婆子过来,要去搀扶刘珊,问。 刘珊慌忙起来,掩着泪水,向房内走去。 “依我婆子说,姑娘竟是心多的人。凡事看开些,多往好处想,咱们不争不抢的,该过去的就过去了。”婆子后面跟着道。 “房内姑娘连灯也不点一根的,月光依旧好。都想着院外月亮有灵气,哪里就知道房内不能拜了呢。” “天南地北,四海八荒,总共不这一个月亮么。” 刘启立于院内,听婆子唠唠叨叨,看房内添了光亮,透过窗纱,其内影影卓卓,依稀为婆子服侍刘珊躺下的情景。 “要怎样,让她忘记那些事吗?”乌老儿悄然问。 刘启盯会子房内,未语。许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背过身去,轻道:“让那些化作一场梦吧。” “恩。”乌老儿轻轻应着,暗暗向房内使了法术。 “咱们走。”刘启态度虽坚决,眼眶却饱含泪水,向院外走去。 乌老儿诸事已安排妥当,便跟在刘启后头。 房内,刘珊静静躺着,那种气息依旧熟悉而又强烈,只是那些甜蜜事情,再也不能区分现实与梦幻了。 后刘启从庄主家出来,再无心情去探望李任丁了。他见房内灯火已熄,明白老友甚好,便不忍打扰,默默离开了。 更鼓又响,大街上无人过往,刘启与乌老儿登舟,向明月飞去。至洞内,两人无话可谈,各自睡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