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过氧反应

    让夏悠的肺部发疼的，是一下子吸入体内的过量氧气，和现实世界不同，完全没有受过污染的新鲜空气。

    裂痛的肺部将夏悠从频临休克的边缘硬拉了回来，几乎是立刻，夏悠的脑中就闯入了几个字：“纯氧中毒”，她连忙闭住了呼吸，用食指和中指按住了咽喉，像是在马拉松长跑中的最后几公里那样，小口地呼吸着。

    在刚开始马拉松训练时，校队的教练员曾经建议她吸入一些纯氧，并教会了她怎样避免过量吸入氧气。

    镇定，徘徊在脑中的两个字，让夏悠渐渐恢复了意识。

    除了夏悠和追踪大屏幕的几十名尉官，熬过那阵黑暗的人，都不同程度出现了的过氧反应。每个人对此的反应也有所不同，窒息、惊厥、休克，甚至是死亡。

    四百四十九个脑部扫描仪中，一下子又停止运作了二十多台。

    追踪房里一下子斥满了惊恐，不知是谁咽了声口水，声音清晰可闻。军路里的世界居然是这样的。

    长满虬筋的树干和遮天盖日的树冠，连国家热带公园里都难得一见的古老森林作物满目都是。半人多高的草从，似乎没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从黑暗中闯出来的实验者们，在渐渐恢复了知觉后，也细看清着周围的一切。

    在过去的七十二个小时里，没有光线，所有的人都恍如置身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感觉不到空气流动和时间的流逝，但相对的，人的生理感观功能也跟着迟钝了，感觉不到饥饿和疼痛，人的意识就像块生蛆的腐rou，毫无痛感地腐烂。

    在阳光出现的那一瞬间，那些消失了三天的知觉全都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人类的本能迫使每个人都做出了不同的反应，在过氧反应缓过来后，实验者在树林里搜索起来。

    夏悠停留在原地的时间比别人要更久一些，她先是坐在了地上，查看着自己。她发现自己的身上起了一定的变化，她注意到，投射在了地面上的影子上，闪着几个明晃晃的数字，体力：35/100，精神力：100/100，怒气值：0/100，累计军功：0。

    只过了一会儿，夏悠就放弃了弄清楚那几个数字的意思的念头。

    她在黑暗中已经困了七十二个小时，因为早几年的生病经历，她学会了在任何清醒的情况下，通过心率来计算时间。估算出正确的时间后，夏悠知道，饥渴了三天的身体，需要补充食物水分。而且，她还必须控制好身体里强烈的饥渴感，以免过度饥饿后，一次性摄入过多的食物，给生理机能造成太大的负担。

    四年前她才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就像是个植物人那样，完全丧失了自理能力，是母亲夏芸，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吃流质食物，才让她的生理机能恢复了过来。可是在这个陌生的森林里，流质食物无疑是一种奢望。

    在大脑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后，夏悠在视线可以搜寻到的地方，找了一圈，选了些有鸟类啄咬痕迹的安全的果实，小口啃食着。

    和夏悠有相同认识的人，只有少数的人。大多数的玩家，在发现这个渺无人烟的森林里，有可以饮用的水源以及一部分可以使用的果实，在找到了食物后，都狼吞虎咽着。

    “他们真的是每个军区挑出来的精英？”林易看着屏幕上反映出来的图像，低声咒骂着。看这情形，除了少数几个军区挑了真正的军人过来，其余的军区选送过来的，都是些滥竽充数的料。

    过氧加上暴食，出现身体不适的人数又增加了几十名，在第四天时，正常运作的脑部扫描仪的数量又减少了几十台。

    密切追踪着这一切的尉官们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心情又转为了庆幸。趁着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玩家四处搜寻的空挡，交头接耳着：“幸好先派人进去了，否则遭殃的就是咱们了。”

    心思缜密的林易少校想到的并不是这些，他更加关注的是脑部扫描仪上不断反馈回来的系统环境。仅仅用一个栩栩如生来形容军路里的环境已经不够了。

    “立刻记录下试验里面的模拟环境，调借国安部下属的的生物学家还有地质学家，确认游戏的借鉴的环境到底属于哪个区域？”四天就整垮了一百余名健康的正常人。再这样下去，五十六天后，林易不知道该怎么起草“军路”的项目报告了。

    命令一经传达，就立刻被执行起来了，当天晚上，十余名华国最出色的专家就被秘密接送到了兰德军区。紧锣密鼓地分析起了“军路”的系统环境。

    林易少尉在发布命令前，要求严格保密，但一下子“请”了十几名重量级的专家这样的大动作，不可避免惊动了兰德军区的某些势力。

    深夜十一点，“军路”项目的追踪员之一，陈中尉和前来交接的尉官在做完了交接后，走进了夜色里。

    他没有往军官宿舍的方向走，而是往军区更中心位置走去。

    夏悠等人进入的停机坪，是兰德军区的外围，平常在这一带，只能见到些低中级军官。再往里走，则是只有中级军官才能进入的特殊地带。

    空旷的射击室里，飘着几块移动的枪靶。十米远处，一个身穿白色圆领无袖汗衫男人，右手扶枪，瞄着靶心。

    “报告陆中校，”陈中尉才刚看到男人的背影，就停了下来。

    接连三枪，有一枪脱了靶。兰德军区武官派的“少壮派”代表人物之一的男人不紧不慢地给手臂套上了副钛合金射击手架，又是三枪，这一次，整齐的三颗子弹，正中靶心。

    “林易那边怎么样了？”和被称为“白无常”的林少校比起来，眼前这个靠着军功，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黑阎罗”要更得军心一些。这也是陈中尉敢冒风险，敢来报讯的原因。

    陈中尉也是从基层出身，他早年是个警察，后来靠着军队的编外选聘才转到了军队里。他原本想靠着早几年的锻炼，为军方为人民更好的出一份力，哪里知道，才刚上升到中尉头衔，就被选派来执行这一次的项目。看着玩家们接连“死”去，陈中尉的内心饱受着谴责。

    “居然有三百多个人挺过来来，看来‘军路’系统并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残酷？”陆中校转过身来，夜风瑟瑟，他身下的那条洗白了的蓝色牛仔裤看着有些刺眼。只是一眼，他就发现了陆中校眼里隐含着的不满。

    “中校，您不打算出面制止这个项目？”陈中尉原本以为，只要将事情汇报给了男人，他就会想办法叫停这次项目，这会儿看他的反应，他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我只是个中校而已。兰德军区里，该干涉，能干涉的人，一个都还没有动静。一款跨越几千年的智能军游，可以见证从冷武器到热武器的人类文明崛起和陨落的游戏，光是这个消息，已经让我热血沸腾了。”陆中校面无表情着，一双炯目眺向了远方。他有副铁铸的身形和刚毅的脸庞，是条地地道道的汉子。

    同样的时间里，林易少校也没有闲着，他在分配完相应的工作后，就马不停蹄地将连续几天的事情传达给了一个人。

    电脑屏幕上，一张绝美的脸显现了出来，女人的眼里带着惊喜，“然，你总算是联系我了。”

    “抱歉，这阵子冷落你了，”当女人的面容出现时，林易才露出了几分笑意。他的嘴角带着宠色，看着屏幕上的女人。

    “和父亲一样，你也喜欢用忙来搪塞我，”被叫做女人的女人看着有股不同寻常的美。她皮肤白皙的不自然，瞳孔也似黑潭一样，搭配在一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我可不敢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林易连声否定着，他和女人的关系，没有对外公布，连家人也不知道女人和他的恋爱关系。

    每天他们只会在深夜的十二点后联系，那个时候，是兰德军区的追踪讯号最薄弱的时候。

    “你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军路’出了什么问题？”女人用手轻抚着电脑屏幕，担忧地看着林易。

    女人知道，从林易升为校级军衔后，他就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的头脑灵活，家世又显赫。旁人眼中的优势，却一直是林易的垢病。

    兰德军区的掌权派们，顾忌着林易的出身，鲜少让他参加危险的行动，以至于从小就是他死对头的陆中校无论是实战还是应变反应都比他出色不少。所以在得知这款游戏的存在后，他才会向提议，像议会提出发起这次实验。

    “你确定‘军路’已经是是一款完整的软件？”林易还在等待着专家们的分析结果，他并不是怀疑“军路”可行性，而是对这款游戏背后的开发者抱有疑虑。

    那个靠着一己之力，就能和总统和军方抗衡，创造出无数“救死扶伤”的神迹男人。他是一个天才，可就算再怎么天才，也不该能模拟出一个完全和真实世界一样的系统。但从进入其中的玩家们的反应来看，他们的身心都已经进入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女人很肯定地说道：“父亲说过，军路是他迄今为止开发的最出色的程序。”

    林易心里盘踞的疑云越积越厚，先前松垮下来的神经又再度绷紧了。

    父亲的告诫，回荡在他的耳畔，“不要和大卫教的人有过深的接触。”屏幕上的女人的唇还是一张一合着，述说着大卫教最近发生的一些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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