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能饮一杯无
“慢着，你是说那是一队坦坦骑兵和对方弓箭手互斗而死吗？”尚怀唐忽然出声，打断了海努尔的回忆。 “是的，那些中土的弓手虽然身不着甲，也不配长枪。但是个个身手极为灵活，所以到后来混战起来，双方死伤竟是差不多少。” “这么说来，虎目却并未中计。” “嗯，既然坦坦骑兵可以杀入敌人箭阵中，那么虎目夜袭可说并未失手。”月拔这时候也听出了尚怀唐之意，他转过头去望着海努尔，“海努尔大哥，后来如何。” 海努尔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后来我便循着那喊杀声而去，先前声响越大的地方，地上的尸体也是越多，开始都是些兵卒的尸体，慢慢的便有好多穿着威武盔甲的的尸体了。但纵然是这般的尸体也都是乱乱的抛在那里，没人理会。想来是打得惨烈，一时间连个夺敌将首级的人都没了。”海努尔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脑中再次浮现出当时的情形 坦坦和中土大军正自激战不休，而海努尔这时也已渐渐接近了战场，虽说战场上千军万马纷争，寻常人等莫说是要走上去看看，便是稍稍接近这般的修罗场，只怕也要被吓倒。不过海努尔毕竟是以刀头舔血为营生之人，一则心中不惧，二则寻常人也伤不到他，于是便选了处隐蔽之处观望了起来。 只见坦坦大军由正面密集布下的步兵正在拼命挤压中土的部队，而从北面更有一只骑兵斜插而入，意图切入敌阵侧面。而中土之军在人数上本已吃亏，如今更是捉襟见肘，看情况他们是想在正面利用战车硬弩稍稍挡住坦坦大军，而靠抽出的部队，试图在北侧迂回包围那支切入的骑兵。 海努尔一边说着，一边指点展开到桌上那张地图。说到这里，他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盯着地图看了好一阵子，才缓缓道出一句话来，“原来是这个样子，我当时却是想错了，看着情形事情并不是我见的那么简单。” 大家围拢过来看着海努尔所指的地带，也立即看出那中土布阵的背后竟是个蜿长山谷，入口颇宽，里面极窄，最后竟没了出口，没入群山之中。 这便是兵法中的死地了。 “虎目假装中伏，故意败逃到这里，然后伏下一枝大军，两相挤压竟是想把中土之士逼进死地，果然是厉害啊！”月拔不由赞叹了一句，心下却也是一忧，心想虎目若是如此了得，日后银狐部落又将如何去应付他呢，眼前的结盟又会不会瞒得过他呢。 银狐想到这里扫了一眼尚怀唐，却见他依旧是神色自若，当下也顾不得心中纳闷，继续问道，“海努尔大哥，后来如何？” 海努尔笑了笑，继续说到，“那时我以为自己可以回来交差了，因为那时中土军既吃不下那支骑兵，也快挡不住正面而上之敌，看来无需多时必然溃败无疑了。” 此时想来中土领军之将也看出了形势不妙，意图将队伍强行扭转，不过因为前方队伍中原先用来抵挡敌人的战车强弩都是大家伙，尾大不掉，如今急急想要扭转却是令队伍乱象重生。果然没过多久，海努尔便看到中土前队开始抛下战车强弩，扔下旗帜，溃逃了起来。而此时整个中土阵形也从坦坦骑兵切入之处，向着两个方向散开了。 海努尔看到这时，也不免在心中惋惜，真不知道等待着这批远赴沙场的异国奇兵又将是如何的一场杀戮。 果然这时坦坦鼓声隆隆响起，骑步一起催动，远处更是号角回应，鼓声激荡整个山谷，便仿佛一时间亘罗斯这块地方涌出了无止尽的坦坦部队，一股脑地往这边杀来。 怀恩虎目原本若是想将这枝中土部队尽数困死在这山谷里面，那么如今他离成功便只有一步之遥了。 而这时海努尔也看到了先前那支坦坦骑兵之中突然打出了一面硕大的旗织，上绘一只吊睛虎头，那便是怀恩虎目的帅旗虎眼大旗了。想不到怀恩虎目居然亲自领着骑兵在做突击，难怪中土之兵一直奈何不了他们。而如今大旗一出，坦坦军威更盛。 眼看着坦坦铁骑便要杀入了敌阵中心，而中土的军队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接下来就是看虎目想要先击破哪一边了。 至少那时候海努尔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当又一阵惊天锣鼓轰然响起的之时，在一旁观战的长刀客还一度以为那是虎目开始进行歼灭战的信号了。 不过眼光锐利的海努尔很快却见到了另一番景象，那是一枝从山谷之中杀出的骑兵，一枝中土骑兵亦是奇兵。 那枝骑兵清一色以黑甲护身，玄盔覆面，手中所使的竟是种双面带刃的怪异长刀，行起来竟是如一睹墙一般，坦坦铁骑若是从正面迎上，竟是人马俱碎，无可抵挡。这枝队伍显然在这里已经埋伏了好久，此刻养精蓄锐一举杀出。坦坦的疲军如何能是对手，更糟糕的是因为追歼早已开始，坦坦大军此时也无阵型可言，而刚刚散到两边的中土军队竟然能够闻鼓而停，迅速整队，眼见着又从两侧包抄了回来。 这一下却是大出了怀恩虎目的意料，一时间虎眼旗却是一动不动了，而坦坦人没了号令，又不知如何应变，整个队伍顿时乱了起来。 “这便该是玄甲天兵了，能于马上空手夺槊，百步穿杨，世无敌手。不愧是大将军啊，他必已算到虎目之意，是以将精兵藏于死地，以逸待劳。”尚怀唐说完微微一笑，竟是颇为高兴的样子。” 他接着又用中土之语对尚怀雪说了几句，只见尚怀雪忽一击掌，大笑了起来。 尚怀唐赶忙冲着众人一笑道，“这玄甲天兵舍弟也曾训练过，故此一时失态，让各位见笑了，还是请海努尔先生借着说下去吧。” “尚先生客气了。后来虎目虽然想重新集合兵力将形式逆转，无奈手下军队既疲又乱之后，自守尚且不足，根本无力反击。虎目自己也快被中土军队逼入死地，此刻也只是在拼死支撑了。我看着这仗一时半会打不完，却又有散兵向我所在之处而来，无奈之下只得先回来了。” 海努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自顾自地喝起水来，月拔看着此时神情自若的海努尔，心下却是犯疑道，难道这海努尔化妆改扮这么跑来便只是为了给尚怀唐和摩杰罗人打探情报的吗？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sao动，众人往窗外一看，却见又来了不少军卒，赶开了外面把守的军兵，一时间闹纷纷不知所以。 然后门忽的被人推开，一人昂首走了进来，却是坦坦的十三王子怀恩龙麟。 便在这时候月拔再回头去看海努尔，却是连影子也找不到了。 “众位，亘罗斯一战我军斩敌两万，如今中土军队已经退出三十里，虎目将军也很快就要回来了，父王等会儿要在古道城北的月影腾格内设宴接封，还请各位等一会儿都去观礼，。” “龙麟王子，你这可不是说笑？”尚怀唐见到龙麟进来，并不吃惊，反而冲他拱了拱手道，“这里并无外人，还请王子向各位说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呵，龙麟自知是瞒不过尚先生的，那我就说实话吧，这一战是王兄虎目中伏，身陷重围，眼看着便是逃脱不出了，幸好他所带去的都是坦坦精兵，一时间也总算没有尽没。我们坦坦从上下东路还有两只大军，加上我这里的一万双龙军，中土人再是厉害，一共也不过三，四万人，又在他人地界，终究是抵挡不住的。”龙麟说到这里忽然目中竟隐隐露出了一丝恨意，“想来中土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便派出了使者来，说是若我们不再往前，他便放个缺口给虎目，中土大军也将东退，大家可以从此结盟不再动兵。而孤狐大哥这时候也急急送来密信，要我无论如何答应对方救下虎目一命。” 尚怀唐听了这话拍了拍龙麟的肩膀，“想来孤狐大王子念及手足之情，更何况若是双方真地打到你死我活，于坦坦国也是不利，外患过重，大王子又将如何继位，而龙麟王子你又如何去统领虎目军呢，哦，不对，应该是龙麟军了。” 怀恩龙麟听到这里，终于大笑，说了声，“几位这就请随我走吧！我们且去庆祝虎目将军凯旋。” 怀恩虎目凯旋而归。虽然龙麟等人都知道虎目这次算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不算惨败却也差不了多少，不过在众属国面前这场仗却还是要说成大胜的。所以鼓乐声中，怀恩王仍是揉着身边那两个阿育美姬，笑呵呵地看着神情黯然的虎目走入。 而月影腾格的齐天帐中，此时也是热闹非凡，一边是色目国的宫廷乐师在吹吹打打，一边是一群坦坦健卒在舞弄刀枪。 “来！十三弟先敬二哥一杯。”龙麟这时又是头一个跳了出来，一手端着个酒壶，举到了虎目的面前，轻蔑一笑道。“二哥请看，这是我特地命兵卒演练的破阵舞，让大家都知道二哥你杀敌的英勇！ 众人顺着龙麟所指望去，就见那群士兵各自舞动着长枪，这时忽然又涌出几个穿着黑衣的士兵来，为首一人竟是空着双手，任由别人长枪刺来，随手一夺，别人手中的长枪便到了他的手中。 “龙麟还听说二哥深陷重围之时，敌军个个能够空手夺槊，一时间除了二哥自己，身旁竟是连个拿武器的亲兵都没有了。不过二哥真是有得一手好本事，一杆枪便抵住千军万马，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来，来，来，十三弟这就敬你一杯。” 怀恩虎目踏上一步跟龙麟对了个照面，大手一挥将龙麟手中的酒壶酒杯俱都打落在地，眼中寒光四射，冷冷问道，“怎么，你不信吗？” 龙麟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目光，回过头对着怀恩王说道，“父王，龙麟有个仆人便能空手多槊，如今在这演武阵中已经夺了十七八杆枪了，何不让二哥与他示范一下，也让我们大家见识一下二哥的威风！” 还不等怀恩王开口，虎目已然喝道，“胡闹！” “我儿，今日既然这么开心，干吗不给你弟弟这个面子呢，你就去耍上一耍吧。” 虎目一听愣了一愣，转过头去不信似地看着怀恩王，而怀恩王也正以一双迷离的醉眼在看着他。虎目知道父王的话已经说出口了，于是也只得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将佩刀递给了身后的亲兵，脱去盔甲，抓过一杆长枪走入了阵中。 “那些个兵卒都是龙麟买来的奴隶，那个要夺槊的便是尚怀雪。”巴云斐忽然低声冲着月拔说了一句，“只怕等下会有变，我们可要小心了！” 这时候虎目手中的一杆长枪已经舞起，虎虎生风，想来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此刻又在帐前如此受辱，怒火都发在了这杆枪上。只见他荡开长枪虎啸生风，那群军卒哪个能够抵挡得住，一下子便被打得四散退避开去，便只有身穿黑甲的尚怀雪留在了他的面前。 “找死！”虎目见到面前站立之人居然是中土人的模样，空着手轻蔑地看着自己，当下心中怎能不怒，虎吼了一声，长枪便已携风而出。 那确实气拔山兮的盖世一枪！尚怀雪也不由喝出了一声“好”来，脚下却不停顿，一拧身竟然忽地出现在虎目持枪的手臂之下，只见他左手向虎目的臂上猛力一托，右手自上而下一撩，顷刻间只听一声低吼，众人再看去时，长枪已然易手。 “还不给我动手！”这时怀恩龙麟也在一边大呼道，那一群军卒便各自抽出短刀围拢了上去，就要斩杀虎目，赤手空拳的虎目。 而尚怀雪在这时又喊出了一声“好”来，转眼间长枪又回到了虎目的手中。 长枪猛抖如狂蛇乱舞，尚怀雪也将身上黑甲扯下，露出了那一身白衣，依旧是空着双手。 如此的两人联手那群军卒如何能抵挡得住。 “岂有此理，杀了他们！全给我杀了！”龙麟这时也大喊了起来，四下里又涌出不少士兵来，全都是双龙军，是龙麟早就准备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怀恩虎目身后的那名亲兵，手捧着虎目的佩刀忽然来到了龙麟的身边，咧嘴一笑道，“十三王子，小的还要还一件东西！” 话音未落，就见刀光一闪，血光暴现，怀恩龙麟的人头陡然落在地上。 “这是还你当初的那一鞭子，”那人这才仰起头来，喊了一声，“虎目将军，你的差事海努尔已经替你办好了。” 原来是海努尔，一刀斩人头的长刀海努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