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能做恶人
“柱子今年也有七岁了,他倒是勤快,可我也不敢叫他多做,他毕竟还小,只怕伤了筋骨,以后就难了。”良儿柔声慢答,一言将屋里三人心尖都刺痛了。 “他还小,难道你就大了?他以后难了,你现在就容易?你的以后呢?”书玉有些难过,更有些气愤,可话一出口,她立刻就感到了后悔,因为这是古代乡间,重男轻女,是自然,而必然的。 果然良儿哀怨地看她一眼,就连刘mama和酒儿亦有些奇怪书玉为何出此不理智之言。 书玉咳嗽一声,装作不在意地样子又继续问道:“哦,那个,良儿你娘现在身子如何?你一家三口,除了田地,又何以为生?” 良儿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我娘只是终日只是头昏眼花,再起不得身子,我便是管着田里,有空就去山上捡拾些山货什么的,柱子也是一样。” 书玉点头,又问:“你们拾来的山货,是交给别人带出去卖?还是怎么?” 良儿道:“多数自己吃了,有时余些,交给九根大叔,他一个月总要去县里集市几回,就由他替我们卖出去,换些米面。” 书玉一听便乐了,刘mama和酒儿也微笑起来,后者便道:“良儿你倒寻了个好人,老九根人长得凶些丑些,却有个好心肠呢!” 良儿见三人如此,脸色也略由阴转睛些,又道:“是啊,老九根大叔是个难得的好人,他帮了我们家许多,却是从来也不要听到一个谢字。”话正说到这里,忽然良儿如从梦中惊醒一般,大叫了一声道:“不好了,我竟忘记了,我刚才出来是为了寻食糊这一日口的,这时已过晌午,只怕我娘要饿死在屋里了!” 说着她一把从炕上翻下来,来不及就要向外冲去,才好转些的脸色又开始灰暗下来,口中喃喃道:“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书玉命酒儿门口将其拦住,开口就问:“你说是你是为了寻食出来,如今两手空空,怎么回去见你娘?” 良儿听后犹豫着停了下来,只是不敢回头看书玉一眼。书玉正要开口,忽觉得背后有人捅了自己一下,她转过身去一看,原来是刘mama,正幅度很小,却意志坚决地摇了摇头。 良儿也看到了刘mama此举,她愈发倔强起来,竭力推开酒儿要向外走去,口中直道:“良儿今日多谢恩人,恩人大德,良儿就死不敢相忘,如今且放良儿回去,救命之恩,良儿日后必定相报!今生不能,来世做牛做马也一定要报!” 书玉是一听这样的话就头疼:“丫头,你这辈子还早呢,怎么就想到下辈子去了?谁要你做牛做马?做牛做马我还认得出你吗?怎么报?” 几句话将良儿小脸说红了,她不知还要怎么办,从小娘就教她,做人要有尊严,要有体面,别人的东西是绝不能伸手就拿,更不能伸手去要的。因此她们一家虽然过得苦,却从来不叫庄上人嫌弃,因为,她们有骨气。 可今儿这事,该怎么办?自己明明白白是受了别人的恩德了,可也清清楚楚是一时还不上的,那么,? 望着良儿为难的样子,书玉不顾刘mama明显的不乐意和阻拦,这就走上前去吩咐酒儿:“去咱们屋里,把给喜子留的那二个韭菜合子拿过来,再装小半袋面来。” 刘mama听见后心里就直叫坏了,她就担心这事,可书玉眼神里有种东西,叫她不敢强硬地反对。 酒儿自去料理,不过片刻过来,手里拎了个小竹篮,里面正是书玉要带的东西。 良儿是无论如何不肯接受,且不说她心里有道坎过不去,就刘mama看她的眼神里显而易见的鄙夷,也叫她断不能受下这礼。 “良儿你听我说,我比你大,就叫你一声meimei吧。好meimei,这篮子里的吃食你只管拿去,你放心,这绝不是无缘无故的施舍。我们几人,这里无亲无故,更没有朋友,如今运气好,老九根算一个,你也要算做一个了。出门在外,靠的除了天运,就是朋友。莫看你今日一无所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许我也有要你帮忙的日子在后头,也说不定呢!救人性命,从来是不能求报的,这是积福祉,兴阴鹭的事,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良儿你说,是不是?若眼睁睁看你一家在我们眼前就这样去了,我们几个,就夜里睡觉,只怕也不敢安心闭眼啊!不求做菩萨,至少,不能做恶人吧?” 一席话将良儿说动,刘mama前头还不理会,可后面提及后世福徳,她也听进去了,亦不再强烈地反对了。 待良儿稚嫩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书玉回过身来,就正撞见刘mama不太高兴的眼神。 “mama别生气了,我知道咱们如今也难,我也不是不爱惜东西,只是,咱们再苦,到底也比那丫头强些,人心都是rou长,”书玉温柔地开口相劝:“mama可还记得舅母如何对待咱们的?我可不像跟她似的。” 这一番话,尤其是提到钱太太一事,刘mama的心软了下来,她点头,她信服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忙些自己的正事了。酒儿去看看阿宝,mama看顾些外头的鸡群,我整理蕨菜去。”书玉一声令下,众人各司其职。 书玉慢慢将带回来的蕨菜洗理干净,都是十分鲜嫩的头尖儿,看长短也就寸把,新生出来的叶片呈现拳状,像一只只小手臂。 书玉将其用清水反复冲洗过几遍,洗去浮土和表面的绒毛,她记得曾在书中看过,要将尾部发黑的部分切掉,可她仔细看过,这些蕨菜都很嫩,几乎没有要掐掉切除的地方。 接着书玉烧热一锅滚水,又洒入些许细盐,先将蕨菜焯水,很快又捞出来,盛于装满冷水的碗中。 这回时间要长些了,书玉守着书本,静静看了会子,又不时打量碗里的菜,一付小心翼翼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