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三春归宿
华灼从西跨院离开以后,方氏才沉了面孔,一只手抚着心口,道:“三春,拿清心养神丸来。” 三春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不对,连忙取了清心养神丸,数了三丸,服侍方氏和水服了,又扶着她躺下,才低声道:“夫人,出什么事了?” 方氏摇了摇手,道:“点支安神香吧。”她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才突然问道:“三春,当年你入府时,才十岁吧?” 三春正在点安神香,闻言连忙道:“是,那年我正好十岁,当时小姐才丁点大,夫人原还想让我去伺候小姐,是我非要留在夫人身边。” 说着,她还有点不好意思,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主母的安排也敢不听,幸得夫人没有见怪,后来另外买了七巧和八秀进府,只是当时这两个丫头年纪更小,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夫人不得不把当时的陪嫁丫头双成派去照顾了小姐几年,等到七巧和八秀稍大一些,能照顾小姐了,双成回到夫人身边,没多久就做老爷的姨娘,而她也成了夫人身边的大丫头。 “一晃,都快八年了,三春,你到了可以出府的年纪了……”方氏轻声叹道。 三春一怔,然后慌道:“夫人,你不要撵我走。”说着,眼圈竟红了。 方氏见她真情流露,确实是不想走的样子,心中大为欣慰,三春与九惠是差不多时候进府的,也同样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只是后来一个留在了她的身边,一个派到了老爷的身边,从某方面来说,方氏其实更器重九惠,才把九惠派到了老爷的身边,结果九惠却让她深深地失望了。 “傻丫头,哪个说要撵你走了。”方氏轻轻拍着软榻边沿,“来,坐下,陪我聊聊。” 三春小心地坐下,道:“夫人,只要你不撵我不出府,让我做什么都行。” 方氏笑道:“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我怎么舍得撵你出府。不过你也快满十八岁了,换了别的丫头,只怕都做了娘,我虽舍不得你,但也不能耽误了你,自要为你细心谋划个好归宿。三春,你看二管家怎么样?他虽比你大了整一轮,但却是个痴心的人,独善没能嫁他,他心里一直有憾,这些年来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老爷器重他,将来大管家的位子非他莫属,你嫁了他,将来就是管家娘子,你愿意不愿意?” 三春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呀……这个时候害羞什么,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若心里已经有了中意的人,不愿意嫁给二管家,我也不逼你,你喜欢府里哪个小子,只管说出来,自有我替你做主。”方氏轻笑着摸摸她的脸,“这样好的容貌,若给了二管家,竟是便宜了他,毕竟他大你那么多……” “夫人……”三春叫了一声,面色更红,嚅嚅了一会儿,声若蚊蝇道,“三春一切都听夫人安排,只要夫人还愿意让我留在身边伺候就好。” “那就是愿意了。”方氏脸上的笑意更深,“去把架子那只沉香木的匣子取来。” 三春扭捏着去了,一会儿取来一只长宽约在半尺的沉香木匣子,表面漆成红色,以金线勾勒出几朵云纹做装饰。 方氏将匣子打开,里面装了两个五两重的金锭,再有一把镶了宝石的缠枝牡丹玉梳,两对式样不同的簪子,一对玉质的,一对金包银的,再有一对红玛瑙镯子,一对红玛瑙耳坠,最后是一张位于城西庄子上的两亩地契。 “这是我为你备下的嫁妆,已经放着有两年了,式样不算新,但做工和用料都是极好的,有这份嫁妆,你在二管家面前也就有了体面,他不敢不对你好。” “夫人,这太贵重了。”三春有些惶恐,以往府里丫环出嫁,随身份不同,夫人也就是随十两到三十两银子不等的礼,若是心下喜欢,私下再送两件头面首饰也是有的,但绝没有这样好的。 这份嫁妆,已经超出了三春应有的待遇,完全称得上是礼遇了。 “收下吧,咱们荣安堂不缺这些身外之物,缺的是能把荣安堂当成家、能一心一意为了荣安堂而努力的人,三春,我身边除了双成就是你了,可双成是个命苦的,又不肯离开老爷,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以后等小姐、少爷大了,这个家里,你少不得要担一半的担子,这点东西,要买你一辈子的辛劳,只怕还差了很多……” “夫人,你言重了,三春不敢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荣安堂。”三春红着眼道。 方氏欣慰地笑了,道:“把匣子收下吧,去收好,一会儿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三春连忙把匣子放回自己的屋里,一刻不敢耽搁,又回到方氏身边,道:“夫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方氏见她回来得这样快,微微一笑,道:“五贞、六顺,都已经及笄了,按惯例,也该放她们出府,只是你若嫁了,我身边便少了人伺候,还有四喜,她原已许了亲,夫家是外头的的,本来前年就要出嫁的,只是夫家一位长辈突然去了,因此婚事不得不再拖三年,但孝满后一定要是出府的,这样一来,到明年,我身边两个大丫头都没了,便要有人补上来,你去问问五贞、六顺她们是愿意顶你和四喜的位子,还是想出府婚嫁,也不用明着问,别勉强了她们,若她们不愿意也就算了,改日看看家生子里有没有合适的,挑几个年纪不大不小容易调教的进府。” “是,夫人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 三春应了一声,见方氏说了这会儿话,面上露出了疲色,便又给沏了一杯茶,轻轻放在几上,然后才轻手轻脚退出了房中,倚在廊下的柱上,脑中将方氏先前说的话细细回想,面上又渐渐红了,但忽又觉得不对,夫人把几个丫头都提到了,怎么没提九惠? 九惠与她同年,还比她大了两个月,而且夫人对九惠也一向器重有加,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不提九惠?难道说,夫人是想让老爷把九惠收房? 也不对啊,若是夫人想让老爷把九惠收房,那上一回也不会弄个袖儿进府,还跟老爷闹得不愉快。三春越想越觉得奇怪,忽地联想到自小姐来跟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后,夫人就精神不大好,接着便跟她说了许人的事,偏偏又没提九惠,难道是九惠出了什么事,让小姐发现了不成? 想到这里,三春心里忽然不安起来,她跟九惠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非常好,现在猜出九惠恐怕是出了事,更是有些慌乱,哪里还有心情去找五贞和六顺,提前裙角便向九惠的屋子走去。 才走到九惠的屋子前,忽见白雪儿立在门口,一副守门的模样,顿时一愣,下意识地躲到一株海棠花后,犹豫了片刻,她转身绕到了屋后。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才靠近窗口,里面蓦然传出刘嬷嬷的声音,听得三春一愣,旋即大惊,男人?什么男人?九惠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刘嬷嬷出面逼问? “嬷嬷,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九惠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充满了疑惑,仿佛根本就没听明白刘嬷嬷在说什么,但是三春知她甚深,隐约听出了九惠的语气中暗藏着一丝颤抖。 三春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沉进了水底。九惠果然出事了,而且还是天大的事。 “九惠,不要装了,你和那个男人的事,都教人看到了,不然你以为嬷嬷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刘嬷嬷长叹了一声,“赶紧老老实实说出来,夫人念在你这些年还有些苦劳的份上,愿意让那男人拿银子给你赎了身,成全你们。你若死咬着牙不说,为了避免门风败坏,是什么下场你也该知道。” “子虚乌有的事,嬷嬷岂能如此冤枉我,是谁瞧见了,让她与我来对质,我一整日都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这会儿刚忙完了,回屋还未歇上一歇,就被嬷嬷如此逼问,难道是要置我一个清白女儿家于死地不成?”九惠的语气激动起来,却仍是抵死不认。 刘嬷嬷见了她的神情,一时间倒也有犹豫,莫非真是七巧瞧错了人,冤屈了她?但又一想,是小姐先瞧见的九惠,然后七巧才追了去,不可能两个人都瞧错了,而且七巧又是特别机灵的,总不至于追人都追错了,更不可能没看清楚就回来瞎说,分明是九惠知道事情太严重,不敢承认。 “九惠……你是嬷嬷看着长大的,嬷嬷不会害你的……罢了,我知道事情严重,你需要好好想一想,今儿我也不逼你,你把东西收拾一下,随我去客院,从明儿开始,你不用在书房伺候了,改为客院洒扫。” “什么?凭什么?老爷知道吗?这是嬷嬷的意思,还是夫人的意思?我做错了什么?”九惠的语气更加激动,“不行,我不能去客院,没有我谁在书房伺候老爷?” “九惠,别忘记你的身份。”刘嬷嬷心中微愠,语气也严厉起来。 “……是,嬷嬷。” “到了客院,那里人少,也安静,你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怎么做才对自己最好,你要明白,咱们府里,没有人会害你,你做错了,我们仍在想法子帮你,你莫要辜负了我们一片好意。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