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不甘
“说来去年的书项魁首还真是与明小姐失之交臂了,后来听我二叔公说可都是进了前三的...真真是可惜。”说话的女子,明眸皓齿,一身娇兰衣衫,名唤白泠泠,正是白家子孙。 她口中的二叔公便是添墨会中的诗项大师白卿椮了。 白泠泠是为白宇宣白太史的长孙女,也就是白元的长曾孙女,白家人丁不怎么兴旺,但嫡庶之分却十分被注重。 而白泠泠,正是白宇宣的长子白启与其原配林氏的嫡出女儿,白泠泠有一位一母同胞的兄长--白然。 其父白启英年早逝,白宇宣乃至白元心下更是对幼年丧父的白泠泠格外宠爱,又是白家唯一的嫡孙,可谓是白家的掌上明珠。 可正是如此,也不免养成了她心高气傲的性子,白家作为卫国第一书香门第,而她白泠泠作为白家唯一的嫡脉长女,第一才女的光环,在她看来毫无疑问是该属于她的。 因此,对“抢”了她名头的明水浣明里暗里都是极不对付的。 明水浣身侧的女子,早已不是那大大咧咧的史红药了,而是换成了刘画萍,自然不会贸贸然为了讨好明水浣而出声反驳。 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刘画萍很有心得,更遑论白泠泠还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而史红药因为不孕之事,心中郁结着,至今都未再出过门,据说期间闹过一次上吊,之后便足不出户了,让这些不知因由的人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倒是让王城近年来被她搅和的乌烟瘴气的贵女圈,着实清净了不止一星半点。 刘画萍却不乐见,不依附史红药她要如何是好?在第四次去探望史红药,却依然被拒之门外之后,刘画萍决定,她要换上一棵大树来乘凉了。 试探着的接近了明水浣几回,见其都没有反感的意思,刘画萍便知有戏,更是不遗余力的讨好巴结,最终成功的成为了明大小姐的贴身跟班。 但凡是有明水浣的场合,一般都能看见她。 其实刘画萍能成功巴结上明水浣,也是不无原因的,她这人有些小聪明却不外露,知道怎样讨好能让人最舒心,不至于反感,且既然打算做跟班,就要有做绿叶的打算,低调低调再低调。 不似史红药,成日里打扮的抢眼至极,恨不得全城的人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才好,结果却是适得其反。 史红药不能讨得明水浣欢心其实也不外乎她太过聒噪,马屁拍的太过,且身边跟着她这样的,偶尔一次也没什么,可时间一久,未免让人觉得整体水平被拉低。 明水浣莞尔一笑,“水浣不才,哪里来的可惜之理?输了就是输了。” 白泠泠在心里啐了一把,她最看不过的就是明水浣永远都是这副得体温婉的模样,相形之下,更是显得自己的修养不如她一样。 “呵呵,想必经过一年的时日,在徐太傅的倾囊相授之下,明小姐的书法该是又精进了不少,今年的书项比赛,想必明小姐定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了吧?” 白泠泠口中的徐太傅,正是当朝太子的启蒙太傅,徐松柏,此人在治国之道颇有见解,博学多才,官拜一品,为人廉洁。 对一些治国方针,整顿朝纲的事儿确实分析的精准独到,可大许是为人太过廉洁,不屑那些阴谋算计,可若真要成就霸业,其中自然少不了这些。 虽是太傅之职,但军国大事的拟定和决策一般却轮不到他来参与,因为让人觉得可气的是,他不仅自己不去琢磨那些阴招儿,还看不得别人谈论,让他听到非得义正言辞,劈头盖脸的给你一顿批判。 久而久之,也便不得皇上的宠信,但由于徐太傅实在太过廉洁,是卫国上下有目共睹的,皇上也寻不到他的不好来罢免他的职位,最后只好说让他专心致力于教育太子的事宜,为卫国下一代培养出一代明君,至于国事嘛,就不麻烦他了。 可私下里皇上又教育着太子,徐太傅的话不可全信,兵不厌诈,做人不能太死心眼,否则会吃亏的。 于是,年幼的小太子便是活在这样纠结的教育之中的:徐太傅说治国需要有一颗仁爱之心,可父皇说人善被人欺啊? 徐太傅说君子坦荡荡,做人该光明磊落。 父皇又说心眼总是要有的,不要像徐太傅那样,做一个缺心眼的人。 小太子可能终日里都难以选择,最终只好自己另辟一条通道了,既然治国这么麻烦,且还不知道如何治国才好,那么,不如...? ...就干脆不治了吧。 .... 徐太傅为人虽有些死板,但也不是那种说成日里就知道读些四书五经,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他也是有着自己的娱乐爱好的。 其从小便酷爱丹青,又深谙书法之道,即使是没什么太大天赋,可也经不起三四十年的日日锻造。 一手炉火纯青的好书法,足以让人为之叹服,甚至有人私下云,徐松柏丝毫不逊色于钟乾。 可若真要争个第一的话,却又无从比较的,钟乾的楷书胜徐松柏一筹,徐松柏的草书却比写惯了楷书的徐松柏多了一份大气和浑然天成。 三年前,向来只负责教育太子的徐太傅,不知怎地,竟是突然昭告天下,收了明水浣为关门弟子。 而明水浣也不含糊,三跪九叩行了拜师大礼。 至今提起,仍然是羡煞着无数钟爱书法的一干学子们。 其中,包括白泠泠。 白泠泠方才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高了不少,由于明水浣同她一出场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加上其声音清亮,所以那句“今年的书项比赛,想必明小姐定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了吧”,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正在排队的众人耳中。 这人便是有这么一种惯性,即使只是听到这么一句话,没有任何确定性,但潜意识里还是会在比赛中格外注重明水浣。 且若是明水浣未能夺冠,潜意识里还会让人不自觉的反思:其实明小姐,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优秀? 明水浣觉察到众人的目光,抬头直直的望向白泠泠,笑意不达眼底:“水浣自知年年都有高人倍出,虽是跟了师傅数年,可家师的真髓却学不来一两成,实在不敢像白小姐这般断言。且据我所知,白小姐去年的画作也是险些摘得头魁的,就是不知今年能否一举得魁?” 此番话却是滴水不漏,即让人觉得谦逊,又将徐松柏夸上了天,只道自己未能学到精髓,尊师之意溢于言表。 而最后,又是暗暗损了白泠泠一把。 年年皆有高人倍出,不敢像她那般断言?这些都是场面话,总之,是说她白泠泠目中无人就对了。 白泠泠又吃了鳖,毕竟道行浅,脸色白了些:“以前还真没发现,明小姐竟还生了一副好口才。不过,这斗墨会顾名思义是斗墨,而不是斗口舌。真正的胜者,还是要看今晚的赛果。” 明水浣只笑,并不再答话,精致的犹如一尊雕像,永远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众人不觉已被她吸引了去,一时竟是没人再去思考先前的话来。 洐王不着痕迹的瞥了白泠泠一眼,一向阴柔的眼神中带了警告的意味。 白泠泠恍然一抖,往四周看去,却见明水浣一行人已拜帖入楼。 暗道了声奇怪,这才同随行的两位丫鬟进了楼去。 而在那长长地队伍长龙中,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男子,攥着手中的一两银钱,同那些爱慕明水浣的男子们一样,眼神不离明水浣的身影。 只是若是细细看去,便能发觉,他的眼神似乎要比其他人炽热许多,其中夹杂着强烈的不甘。 凭什么自己就出身寒门,以至于连站在她身旁都不配... 自己只是缺少施展才略的机会罢了。 总有一天... 而此人,便是先前在京韵茶馆儿一直逼问苏葵为何发笑,最终被苏葵三言两句给气的拂袖而去的那位,不扫庭院,只扫天下的吴邱玉是也。 只是,在吴邱玉心中也有着一个人,一个注定无法碰触到的人。 而此人,日后便是注定了他余生都将活在不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