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丁姨和冷粉
佐贰最近经常去学校大门坡下的一个流动摊位吃早点，市一中的食堂是没有早餐的，这个得自己解决，于是这个摊位养活了很多人。 那是一辆三轮车，改装过的，就停在那些人群当中，前面有个学生刚刚买完打着包就匆匆走了。 今天是月考，除了住校生，大家都会在家里吃完了再来学校，所以生意并不好。佐贰过去打招呼的时候，丁姨今天还没几个生意。 丁姨的三轮车后座改成了一个不锈钢的工作台，正中一口煮锅，接着单火的液化气灶台，面汤煮开了，翻滚着，旁边几个调味料，有辣椒、有黄瓜丝、有萝卜干、有炸花生、杂烩菜。 “小伙子，又来啦”丁姨认识佐贰，看见有客人上门，热情的打着招呼。 “来个煎蛋吧”佐贰说。 “今天带的不多，刚好卖完了”丁姨不好意思的说道。 “喔，那来个冷粉吧”佐贰说 “好咧”丁姨笑眯眯的答应，麻利的动手、下粉、拌料。 工作台的一个角落还有一个小锅，敞开着，里面满满一锅稀饭，没卖得动。 “还是微辣？”丁姨问道。 “嗯，带一点就好”佐贰点点头。 丁姨舀了半勺辣椒，佐贰感觉有点多了，但丁姨是做惯了事的，手脚很麻利，佐贰也就没来得及阻止。 三轮车头的位置，斜对着工作台，一个老汉坐在轮椅上，抱着一个收音机，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传来声音，老汉的表情有些痴呆，佐贰知道，那是丁姨的老伴。 丁姨的辣椒是放姜末的，一股鲜辣，黄瓜丝洒着辣椒粉，浇了麻油，带着一股香味，萝卜干和榨菜丝也用辣椒炒过，所以虽然丁姨只加了半勺辣椒粉，但一口冷粉吃到嘴里，依然辣的不行。 丁姨把之前学生吃完的碗筷麻利的收拾起来，小心的堆叠，放入一个大的塑料桶。佐贰知道，这是准备拿回去洗的。学校门口没有水，别人都说拿一次性碗筷，但丁姨喜欢用这种家里的碗筷。 据说有一次丁姨看电视，中央电视台曝光了一批黑心商人，其中就有一个是用劣质化工材料、发霉变质的废旧一次性筷子再加工，说市场上多少多少一次性碗筷都是这么来的。这种一次性碗筷因为经过硫磺和什么什么化学物质的漂白，你用眼睛看着确实是非常干净，但事实上，各种化学物质超标的简直要毒死人。 丁姨不想毒死人，所以坚持买了足够多的碗筷，每天带来给客人用，再带回家好好洗。 佐贰吃着粉，丁姨没事找事的拿起抹布把灶台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中途老汉含含糊糊的咕哝着什么，佐贰不懂，但丁姨听明白了。 “晓得、晓得”丁姨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边说道：“等会、等会”。 丁姨把不大的灶台又干干净净的擦拭了一遍，从里面取出一个水壶，递了过去，老汉不接，用手指着自己的嘴，依然用佐贰完全不懂的含含糊糊的声音说着话。 “又要我喂？都这么大人了”丁姨一边说，一边打开水壶，熟练的凑到了老汉的嘴边，“少喝点，等会又要推你去上厕所，好麻烦的喔” 老汉不管不顾的灌下去许多，喝完，又自顾自的听起了收音机。 丁姨退回到三轮车后面，坐在一张椅子上，低着头叹气。 “今天生意不好？”佐贰问 “是啊，今天你们高三月考，你们高三的只要不住校都是从家里吃好了来的，少好多客人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 “明天就是周末了，更少”丁姨又说，看见佐贰吃得有点痛苦，歉意的说道：“是不是太辣了？” “呵呵，有点”佐贰实话实说。 “我给你加点黄瓜丝吧”丁姨热心的问。 佐贰点了点头，黄瓜丝还是挺脆爽的。 昨天他先送周紫秋回家，再自己回宿舍，如果不是和罗老头在烟上已经搞定了，肯定很惨。 “喜欢就多吃点”丁姨舀来一大勺黄瓜丝加在了佐贰的碗里。 “你每天都这么忙，孩也不能帮你”佐贰问。 “孩工作都忙，孙女还要上幼儿园，够他和媳妇忙的了，我能赚点钱就赚点钱，就不添乱了”丁姨说。 “一天能赚多少钱啊”佐贰问。 “几十一百来块吧，这个要看情况”丁姨说。 “那也挺辛苦的” “要不是老头中了风，我一定让媳妇再生一个，现在只有一个女娃娃，将来条件好了，媳妇年纪也大了，就不好生啦”丁姨叹息道。 佐贰对于丁姨的重男轻女不置可否，这和刘惜君家的不一样，又无关对错。佐贰看了看那老汉，只见他痴痴傻傻的听着收音机，有时哈哈的傻笑一阵。 “老头子以前脾气坏着呢，天天喝酒，喝完就发酒疯”丁姨说“儿子怕他，邻居怕他，我也怕他，后来我们两个都下了岗，他就更是这样，每天喝酒发疯，我就安慰他，别人下岗能活，我们下岗就不活了？但他不听，我贩过鱼、卖过水果、卖过菜，现在还在卖早点。但他想不开，以前大小还是个小干部，一下岗想不开，一想不开就喝酒，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唉，好了，现在再也不喝酒，再也不发疯啦”丁姨自我安慰的说道，“嫁了他，前半辈子我吃他们家的，后半辈子，他得吃我的了！” “嗯，你孩能放心你带他出来？”佐贰问。 “不带出来，在家更不放心，孩要上班没空，自己的汉自己管” 佐贰不再说话，默默的吃着自己的粉，虽然加了黄瓜丝，但还是有点辣，所以他吃得有点慢。 好久，佐贰吃完，整个过程这个摊子都没有别的客人来。 “吃完啦”丁姨笑眯眯的过来收拾碗筷，歉意的说道“还是辣加多了” “没事，黄瓜丝挺好吃的”佐贰说道。 “那是，我以前在厂里的食堂学过徒的，最会切黄瓜丝了”丁姨自豪的说道。 丁姨开始收拾，想着老汉刚刚喝了这么多水，一会肯定要上厕所，自己就得推他去。推他去倒没什么，但外面的公厕，男厕所她不能进，只能去别人店里借那种男女通用的厕所，这事就很麻烦。 佐贰准备走了，丁姨看了看，好像今天也不会再有别的生意了，于是准备收摊回家。 “明天还来么？”佐贰问，他是住校生，每天都需要在校门口解决早餐。 “不了，明天周六，要带老头子去医院看一个专家” 丁姨弯下腰，一手伸到老汉的腋下，一手捞起他的腰，老汉像一只虾一样弓着被丁姨抱上了三轮车的副驾上。 “快点好啊，不要总让我抱你”丁姨抱怨的说着，一边收起了轮椅。 不一会，丁姨麻利的收拾完了整个摊位，佐贰笑着和丁姨告别，看着丁姨驾驶着三轮车没入了人海中。 一中门口依然熙熙攘攘，还有很多别家的早餐摊在做着生意，佐贰又在旁边的一家买了一杯豆浆，刚刚的粉的确有点辣。 佐贰默默的走向教室，一会就要月考了，上午是英语，是他最不擅长的一门课，而且他现在肚子里还是辣的有点难受，不知道这次会考的怎么样。 丁姨的粉其实并不好吃，但是自从那次在校门口遇见丁姨，佐贰就每天去吃，佐贰知道，丁姨听不容易的，她也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