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为什么必须在学校
卓勇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思考着佐贰说的道理，护士已经退了出去，卓紫琪、佐贰、周紫秋和刘惜君都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敢打扰卓老爷子的思考。 很显然，卓老爷子确实因为佐贰的一番话，开始认真思考其遗产继承的问题。 仿佛过了很久，只听到卓勇义一声长叹，说道：“大家都以为我只是简单的对三个儿子因材施教，导致他们各自性格偏差极大，根本不能融合。而我却偏偏想让他们三人同心协力，是痴心妄想，我那有那么傻，连这个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明白。谁曾知道，我其实一开始并不是这么做的”。 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佐贰心想。 “少年，你的话很有道理。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能不能一并回答我”，卓勇义说。 “卓老爷子请说”，佐贰赶忙说道。 “在我将老大送出国后，其实我也考虑过三个儿子如果各自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里长大，差异太大不能融合的问题。但老二和老三，一个从小调皮捣蛋惯了，一个太过老实憨直，把他们两个也像老大一样送到美国去读书，我是不放心的。老二我不放心的是，他在那边没人管了，更加肆无忌惮。老三则是担心他在国外受到了欺负，没人照顾他。唉，都说慈母多败儿，我这也算是慈父多败儿吧” 毕竟刚刚大病一场，卓勇义说完，休息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所以老大走后，我并没有把老二、老三也送到美国。我也确实想过三个孩子会不会有太大差异的问题。于是我专门请人，从美国高薪聘请了好几位资深的教师来教忠信和悌，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如此，两个孩子都是在家里接受的美国老师的家庭教育。一直到大学，但是效果却并不理想，两个孩子的成绩和身在美国的老大相距甚远，而且完全没有学到美国老师的美国风格。我一开始以为是老师不行，毕竟老大在美国接受的是顶好学校的教育，于是我再次花重金，聘请美国最德高望重的几位退休教师，来中国教了一年，发现还是如此”。 佐贰想了想说道，：“嗯，虽然卓礼廉在美国上的是顶好的学校，但顶好的学校里也不可能全部都是最好的老师。但如果你斥巨资，是可以凑齐一套超级明星家庭教师团队的。但是你却发现结果却差的非常远，是这个意思么？” “哎，是的，大家都以为是因为我对三个孩子的放任，导致他们三个性格差异如此之大。但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为此做了巨大努力的，初中、高中三年，为了请最好的美国老师来中国，使三个孩子不要相差太远，我花了不下百万”卓勇义不禁长叹一声。 虽然明知道“斥巨资打造”明星教师团队是件花费不菲的事情，但听到“不下百万”这四个字，那可是八九十年代，还只是三个孩子的教育经费，这老家伙到底贪污了多少钱啊。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件事情的时候，佐贰脑子转了转，说道：“那卓老爷子有没有想过，也许问题出在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这个根上，而不是因为老师缘故呢？” “嗯，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卓勇义微微点头回道。 “家庭教育，比如我们中国古代的大家族的私塾，也算是一种比较大的家庭教育，这种教育的家庭务必要有传统，如果没有，很有可能因为老师的管教不严而放纵了学生。特别是美国老师，美国人信奉人人平等，哪怕是老师和学生之间，是没有中国老师和学生之间那种严师出高徒的说法。” “嗯，这个问题我曾经思考过，但是我认真想过我当年的实际情况。这四个孩子是从我三十岁开始，两年一个生的，老大今年三十，老二二十八，老三二十六，老四，也就是紫琪二十四。等到他们陆续开始上学，我已经四五十岁，我的整个事业、人生已经全部为他们铺好了，他们只要能够守住，不必像我一样生活的那么累，只要守业就行”卓勇义说道。“所以，最重要的一点，我其实并不是真的需要他们学识有很多高，所以我可以接受美国老师那种不严格的教学方式。因为我对结果的要求并不高。另外一个上学的重要原因，上学有同学，同学将来可以成为他们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上的助力。但老二、老三是和去美国留学的老大相比的，如果老二、老三有一大堆同学将来可以帮忙，老大的同学全是美国人，在中国根本没有，其实这也是对三个孩子的不公平，也会造成三个孩子的隔阂。基于这两点，我当时觉得，美国的明星级家庭教师，是个很好的方案” 卓勇义回忆着往事，静静的说着：“而且我确实也不舍得，三个孩子全部离开我去美国”。 佐贰没想到一代枭雄的卓勇义，竟然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思忖良久，佐贰说道：“卓老爷子，那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学知识，必须在学校？” 家庭明星教师的私人教育这件事，在2004年，确实还只是卓家这种超级有钱的人才能享有的事情。 但是在佐贰穿过来之前的2017年，信息大爆炸、互联网大爆炸和智能手机的全面普及，比如网易的云课堂公开课，腾讯课堂，一个再穷rou丝的人，也可以上去免费看的来自美国哈佛、耶鲁、哥伦比亚等超级大学超级大师的教课。 范围再扩大一点，老百姓从一些视频网站上，想要看到我们自己清华、北大老师的教课，也并不困难，在信息大爆炸和 互联网的影响下，一个rou丝想要获得丰富的知识，已经不像武侠小说当中，主角获得一本武林秘籍那么难了。 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只有那些呆在名牌大学的学生们，学到了实实在在的知识，而你虽然也能和他们一样，通过互联网，听到这些大师的教课，但你顶多只能当个热闹听听。真正学到知识的人，那是凤毛麟角。 这个问题在2004年的现在，是专属于卓家这种有钱人的烦恼。但是到了2017年，就会扩散了全社会，很多rou丝都有一个相同的想法：以前我比不过你，是因为你接受了好的老师高明的教育。现在我也能在网上看到相同老师的教课，我还是比不过你，唉，果然是人和人有差距就会把原因归结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上。 而卓礼廉也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当知道父亲花了不下百万从美国聘请明星老师来教老二、老三，结果老二、老三连句顺溜的美式英语都说不全时，学成归来的卓礼廉从内心觉得自己的智商足以碾压二弟、三弟。而卓忠信和卓悌也有相同的感觉，从内心深处承认了自己在智商上比不上老大的结论。 从内心深处承认比不上的结果就是不比了，我在这一块比不上，那我就去找一块自己比得上你的地方。老二找的是黑社会，那个他喜欢。老三找的是实实在在在厂里的流水线改进技术，鼓捣鼓捣这些，他喜欢。 于是，当初学的书本知识也许在很多年后，卓礼廉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但这个通过学习而得出了的结论，三人心照不宣的各自记得，结果更加加剧了兄弟三人的分道扬镳。 卓老爷子思索了一会，回答佐贰说道：“我当初只是以为老大在美国读书十几年，因为时间的太久，也因为美国那边的文化差异，所以才和两兄弟隔阂那么深，但是没想到，是因为同场竞技了一把，老大以胜利者的心态更加瞧不起两位弟弟。而老二、老三似乎也心里默认了这个结果，再也不和老大争这个，而且去做别的，以致越行越远。但是这三个孩子都是我一手养大的。他们三个的智商我知道是没有差的太多啊，老大也许聪明，但远没有那么聪明，老二、老三也许愚笨，但远没有那么愚笨，但学习出来之后的结果却差这么多。” “不一定是因为勤奋、智商之类的东西”佐贰说道，“我们学习知识，为什么一定要在学校，不能在没有严格老师的家里，或者是互联网上呢？” 卓老爷子摇了摇头，反正都是老师教，说的都是一样的内容，这有什么区别么？ “因为我们缺乏自律，必须通过他律。比如学校要发考试试卷了，老师是一个一个报着分数，让学生们上台去领。这样做是让考得好的人在那一瞬得到虚荣心的满足，让考到不好的人，逼迫自尊心激励他自己去更加努力的学习。而对有进步的人努力在那一刻得到回报。一个人在一群人当中，就算没有严格的规章约束，他也会不自觉地按照这一群人的行为模式行动。比如当你在一个名校，身边都是刻苦读书的好学生，你自然也就会跟着好好学习，并且不会因为感觉到疲惫。但如果你身处一个很轻松的学习环境，甚至自己在看网络上的大师视频、不严格的家庭老师，其实你的学习环境就全凭自觉、自律，那这件事就非常困难了。” “再比如中国儒家有一句话叫“慎独”，也就是当你一个人的时候，必须和在很多人的公众场合一样自律。儒家之所以把慎独这件事作为一个君子不得了的要求，就是因为它很好但也非常的难！如果你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你会正襟危坐，你会彬彬有礼，但当你一个人的时候，随地吐一口痰，骂一句脏话，几乎就是脱口而出。” “这并不是说那个随地吐痰的人，那个随便骂脏话的人，就比那个彬彬有礼、正襟危坐的人素质要低、品质要坏，不是的，只是当一个人身处的环境不同，得到的结果就会不同。” “我知道很多人买学区房，BJ那边的学区房现在炒到几百万一套，学区房买的真的是优质的学校和优质的老师么？是，也不是，能够购买优质学区房而汇聚到一起的，其实就是通过社会筛选，把家境殷实、且有心向学的人聚合在一起。你和这样一群人上学在一起，放学也住在附近，你整个的学习氛围自然也就有了。而那些在劣质学校的学生，即便有几个好老师，但身边都是不学习的同学，你让他静下心来读书，那是千难万难，放学之后，小区附近也并没有一个回家要好好复习的氛围，你让它静下心来在捧着书看，而不是出去和小伙伴玩，这也根本不现实。” “人是一种环境动物，其实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和最愚笨的人，智商的差距也并不巨大，但人和人的差距却可以非常巨大，大到天壤之别，云泥之判。就像老二、老三真的学不会么，如果是他们去留学，老大留下来，结果弄不好就是反过来的” 佐贰慢慢的说完自己的结论，退到一边，等待卓老爷子消化自己的观点，其实在此之前，不但三兄弟，就连卓老爷子都心里默认，确实是老大的智商最高，其他两个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他，可是听佐贰这么一解释，问题其实并不出在三个孩子身上，而是出在自己这个提供了不同环境的人身上，所以才导致出这么巨大差异的结果。 良久的沉思，卓老爷子终于说了一句：“唉，谢谢，谢谢你让我终于想明白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