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窃书

    “入质……”静王的神情变了变。

    入质，那不是当人质么？且不说当人质寄人篱下，不免要任人欺凌，主要是如今北江与东望的关系紧张，战争一触即发。一旦两国开战，首先遭殃的便是人质。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他又何苦千里迢迢跑到北江去？

    袁少爱看出静王的疑虑，说道：“从今年年初以来，兰陵公主在东望被毒杀在先，福王在北江遇害在后，直接导致两国关系急速恶化。这两事一先一后，相互照应，很显然是有心人设的一个局。只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家身上局，一时不曾醒悟而已。”

    “局？”静王怔了怔。

    袁少爱点头：“北江朝中能人异士也多得很，总有明眼人看得清。此番他们以清河王为使，以朝贺新帝登基为名，拜访当朝，八成便是为着重新缔结两国盟约，共御外敌而来。”

    “是谁……”静王的手在身侧渐握成拳。“是谁设此毒计，害死了兰陵？”

    袁少爱若无其事地说道：“除了我的师兄袁绝情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人。”

    “他害死兰陵……为了这样的原因害死兰陵……”静王的身子隐隐颤抖起来。回想起那个馥郁芳菲，才情横溢的女子，回想起那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的心就如刀剐一般。最心爱的女子，却被他所最不屑的东西夺去生命，世事何致于如此残忍。“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帮的，是南歧国主吧？”

    “是的。”袁少爱点头。

    “那若是有朝一日，我们正面对上他们，你待如何？”

    袁少爱轻摇着扇子，笑得云淡风轻：“袁门是以天下论成败，其它的东西，在这个天下面前，都一文不值。”

    温柔从旁听着，隐约有些心凉。他的言下之意是，即使是师兄弟对阵，也是各为其主，绝不手下留情了？那个袁绝情也是，为了引发东望与北江的矛盾，便害死这么多人，视人命为草芥。这两兄弟还真是人如其名，一个绝情，一个少爱，都不是好东西。

    温柔无端地对袁少爱愤懑了起来。

    三日后，果然，北江清河王入京，觐见新任望帝。静王遣人到凤家打听清河王来意，也的确正如袁少爱所说的，是为着两国共弃前嫌，重新缔盟而来。静王不由不感佩袁少爱确实料事如神，但是对于他所说的入质北江，仍然心存顾忌。每每深夜召他过去，秉烛长谈，却始终下不了决定。

    对于袁少爱入幕之事，在静王府是绝密之事，袁少爱平常时分也非常低调。没事就在自己的小院里窝着，最爱将睡榻挪到树荫下，懒懒地躺着，脸上盖本书，似睡非睡。温柔十次来，有八次他会是这个造型，温柔几乎怀疑他的那些书都不是拿来读的，而是用来盖脸的。

    温柔之所以经常往袁少爱这边跑，除了静王的吩咐之外，还有就是因为袁少爱有很多有意思的书，譬如古代的民间传说，各地美食等等，让温柔颇为艳羡。但是自从那天他说了若是喜欢看书，就每天到他这里看后，温柔也就不好直接管他借书看，当然更加不可能真的每天到他这里来看。这家伙就是个毛手毛脚、觑着机会就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前一秒还说得正正经经的，吃不准后一秒咸猪蹄就伸过来了，令人防不胜防。

    虽说静王也有许多藏书，但是大多是历代散文诗作鉴赏什么的，温柔心底其实并不太感兴趣。虽然才子佳人们的故事，也让人十分艳羡，但温柔也知道，那些不过是达官贵人们衣足饭饱之后的风雅之作，并不是她这个身份可以奢望的。而且对于这些，静王已经非常精通，所以她还是想多看些其它的书，增长自己的见识，希望以后能够帮到他，成为一个对他而言有用的人。

    温柔每次送东西去到袁少爱那边，总是忍不住眼馋的看看那一架子的书。偷偷地将那些书的书名一一背下来，回房默写了张书单交给朱管事，求他帮她到街市上买一下。过了几天，朱管家却告诉她，这些书有的是绝版的，有些更是闻所未闻，总而言之，就是市面上一本都没有。

    这么一来，温柔就更加想看了。愈是看不到，买不到，就越稀罕，心里就愈是想要看。当“想看”这一股***到达心痒难耐的时候，温柔终于下了一个决心：既然借不了书，那就只能，窃书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温柔摸透了袁少爱的生活规律，算准他洗澡的时间，觑机送了些糕点过去。院里的小丫头小宛说江先生正在洗澡，温柔便让她继续忙她的事，自己将糕点端进去放好就走。

    温柔进屋后，瞅着四下无人，便到书架前，摸了本角落里的书，揣到怀里藏好，便光明正大地出门，跟小宛打声招呼，回房去了。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窃了本书出来，但是所谓有窃有还，再窃不难，为了长远的窃书计划，还是得短期内把书还回去的。

    正巧这几日望帝那边挑的两个丫环也过府来了，原来就少的活儿，这会儿就更少了。于是温柔便一得空，就回房偷偷地抄书，不出几日，便抄好了一本。然后又算准袁少爱洗澡的时间，偷偷地将书送了回去，然后又摸了本新的出来，再抄。

    不知不觉，便抄好了三本。一本药草的，一本奇门遁甲的，还有一本兵法相关的。用麻线将纸稿装订成册，配上一个自己绘制的封面，虽然简陋，抱在怀里，却有一股非同寻常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温柔决定将手上这本书还回去之后，暂时不再窃了，歇一段日子，将现有的三本书研究完再拿新的。

    第二日，温柔又掐准袁少爱洗澡的时候送粥羹过去。觑着四下无人，将书放回书架，自觉天衣无缝，准备回房，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笑声，说道：“唉呀呀，看我抓到什么了，一只偷书的小老鼠！”

    温柔惊了惊，回过身，便见袁少爱一袭浴后清新的长衫，懒懒地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温柔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袁先生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不过是送东西过来，顺便瞧上几眼而已。”

    袁少爱瞧着温柔，眉眼弯了弯，笑了起来：“还不承认哪？”说罢，缓步走过来，指着书中缝的最下方说道。“你瞧瞧这里。”

    温柔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书架上所有的书居然都有一个编号，似乎从一到一百多不等。“我每天都会按不同的顺序将这些书重新排放，小老鼠功夫没有做到家，可是很容易露馅的哦。”袁少爱淡淡扫了眼书架，便轻而易举地便将温柔刚放回去的那本兵法书拣了出来，朝着温柔扬了扬。

    温柔一时无语，板着脸说了声：“袁先生真是闲着无聊。”便挺直腰板，径自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