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求娶长乐公主？
终究是神不知鬼不觉绕到雍和宫北侧门，踌躇不决。 倒是门口的侍卫看到了萧铭瑄，过来作揖，笑道：“都尉来看姑娘？听碧雪姑娘说，今日姑娘可好多了，在沉香亭处看鱼呢。都尉不进去看看么？” 萧铭瑄跳下马来，说道：“我自己去便是，劳烦你送马回去吧。” 一路上，雍和宫里的丫头们看到他，都是捂着嘴娇笑，侍卫们只当看不到。 走得近了，远远只看到亭子露出半边，扇板还未曾去完。李幼玮倚着栏杆，随手丢下食儿，去引栖凤池里的鱼儿。 碧雪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萧铭瑄猜都不用猜，定是告诉她自己来了。 果然等他走到近前，碧雪从亭子里出来，福了一福，打趣道：“都尉来了，碧雪去给都尉泡茶，都尉稍坐。” 萧铭瑄有些别扭走进去，也扶着栏杆，口中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大朝会，含元殿里真热闹。” “嗯。”李幼玮丢下一把鱼食，逗弄得水面顿起波澜。 “那个蒙参一时间看不出深浅来，明日让唐飞彦去陪着他，我去探探他副手。”萧铭瑄说起这个，不由得认真：“好在是个唐人，否则土蕃人的名字太绕口，记不住名字，当真是头痛啊。” “嗯。”李幼玮又丢了一把，这次丢远了，有一条红鱼几乎是从水面飞过，抢食抢得厉害。 “这鱼儿真好看！”萧铭瑄不由道。 “来人！”李幼玮一把将手中剩下的鱼食全丢了出去，喊了一声，很快亭子外的侍卫就跑了进来。 “姑娘，都尉。不知姑娘有什么吩咐？” “瞧见那条鱼了么？争抢最欢的那条。”李幼玮拿下巴点了下。 “瞧见了。” “给我把它捞上来，送厨房！” “这是做什么？”萧铭瑄听着不对，出言问她。 “本姑娘就想吃它，你管不着。”李幼玮气哼哼转身出了亭子，萧铭瑄终于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儿，嘴巴张开又闭上，脑子里乱做一团，只好赶了两步跟上。。 两人走至永安殿，那个捞鱼的侍卫捧着尾红鱼追过来，有些气喘：“姑娘，都尉！这鱼儿捞到了！” “可我又不想吃，放回去罢。”李幼玮耍了脾气，头也不回地进了殿。 “都尉……” “听姑娘的。”萧铭瑄正自苦闷，更没心情搭理他，跟着进去，道：“这些时日恐怕没多少空来看你，若有事，便跟我院子侍画、侍剑递个消息。只怕萧云是得跟着我的。” “我能有什么事？还能去劳烦都尉？”李幼玮见她那榆木疙瘩样子就来气，瞪着眼睛看他，说道：“小女子不过一介平民，去不了忠国公府，快别寒掺人了。” 萧铭瑄犹豫了半晌，终究是叹口气，只道：“今日听得大监说，七哥将被贬博山，恐怕陛下的意思，这七八日就会让他离京。我已经打点好，后日夜里戌时去王府里探望他。你若愿意去，我提前两刻在北门候你。” 说罢，萧铭瑄也不多言，转身离开。 回到府里，萧铭瑄方才换过便服，便听得门口侍画的声音。来到厅上，却是尚锦莜。 “jiejie，这般晚了，可有什么要紧事？”萧铭瑄方才沐浴过，发间待着濡湿，素色的袍子，脚底下随意踩着麻鞋，倒是洒脱自然。 尚锦莜不由得脸红了下，理了思路，才道：“当真是要紧事。今日咱们的钉子探得消息，土蕃人不知为何，看上了李幼玮，想求陛下改赐李幼玮于他们的赞普。不过看那个蒙参，倒是聪明人，没有当面提出来。” 萧铭瑄冷哼一声，说道：“陛下已然赐婚，已成定局，怪只怪他们来的晚了。” “可钉子探到的消息，丛沧许诺，如若陛下肯将幼女下嫁，愿意自称臣子，尊陛下天可汗，且年年朝贡，数目不小！”尚锦莜忧心忡忡，要知道天可汗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当真是巨大的荣光。 自明帝驾崩，再无天可汗。 “陛下不会答应的。”萧铭瑄肯定，抬头看了眼尚锦莜，说道：“李迅如此用计，jiejie想必也能猜到一二。” 尚锦莜也沉默了，过了片刻，才道：“他竟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怕陛下有心回护，到那一步，也不得不舍。” 萧铭瑄叹口气，“陛下心内是仁慈的，断不会舍得。只是此人为了上位，居然这般卑鄙，却也超乎我的预料了。” 萧铭瑄走到厅外，对守在门口的侍画道：“夜了，侍画jiejie麻烦送尚jiejie回去吧。” 尚锦莜站起来，说道：“既已知道此事，如何应对，阿铭你自己拿主意。滇南商行的事情我来办妥，你别费心了。” 所有人都离开，厅里安静下来，萧铭瑄才露出疲惫的神色。 明皇这般作为，是因为他实在太累。做了二十多年明君，实在不愿伪装下去？ 收拢了这种离谱的想法，萧铭瑄看着窗外的夜空。明日是这次担任主使，最要紧的一天，所有阴私之事，都会被提上明面。土蕃这般大费周章，究竟为了什么，总算是可以揭开谜底了。 但如今却有个迫不及待的事情，需要他去定夺。碧雪虽说跟着李幼玮时间久，却少见手段耍狠。说不得，只好把侍画给她了。 只是那丫头不知为何，今日实在反常，还是得找个好些的理由，否则适得其反，就白费了苦心。 从四夷馆出来，唐飞彦庆幸自己今日穿的是便服，不必捂着顶官帽，否则得被那太阳晒脱了皮。反观蒙参，倒是入乡随俗，换上了唐人喜欢的窄袖胡服，只头发还是土蕃人的样式。 不过在大唐，这些都是常见的。唐飞彦还称赞了两句，“既不在衙门，以朋友相称不知国师意下如何？” 蒙参无可无不可，跟着唐飞彦，有些好奇：“曾经听闻长安多胡人，可为何只见着星星两两？” 唐飞彦笑道：“胡人遍布长安，前儿听同僚有言，大约都有十来万。国师若是信任在下，便由在下引着，可好？” “劳烦劳烦。”蒙参大喜，甚至挥手遣散了跟着的仆从，“有劳唐大人。” 早有金吾卫扮作普通车夫，驾着车来到他二人身边，等他们上了马车，挥舞个鞭花，往西市而去。 而四夷馆衙门里，却没这般轻松自在。 萧铭瑄身边跟着的，是不良人的几位地方总吏，安西总吏韦仲春，北庭总吏李冲，还有土蕃总吏萧士轩——正是萧铭瑄的族叔，却一直隐于不良人中。 分了主次落座，萧铭瑄默默点头，示意礼部侍郎魏灵运可以开始。大唐作为战胜国，自然列出相对苛刻的条件，却也无可厚非。 萧铭瑄一直打量着土蕃的副使，是个微胖的唐人，却不知为何在土蕃做了高官。 等魏灵运说罢，他先开了口，“在下孙承运，祖籍扬州，本是个普通行商，却被赞普赏识，在土蕃做了小小官员。此次充作副使，不过是因为在下本是唐人，通晓官话。” “原来是孙大人，在下萧铭瑄。”萧铭瑄点点头，收去好奇的目光，转而稳重，说道：“我们从未相识，便不必叙旧。请吧。” “萧都尉爽利，孙某也不拐弯抹角了。”孙承运将真正的文书递上去，“虽说此次土蕃算是战败，退出了安西丝路，但偌大的西域，唐人恐怕是吞不下吧？与其如鲠在喉，不如大家共赢。还望大唐打开关隘，允许各地的商人出入土蕃、土蕃的商人进出西域。丝路的行商权，赞普希望能和大唐平分秋色。” 丝路行商获利颇丰平分秋色？那大唐商人每年少去的银两何止千万？ 魏灵运冷笑道，“大唐坐拥四海，胸怀千万。却不知土蕃哪来的好胃口？” “我们离得近。”孙承运往后一靠，表情真诚，却把魏灵运气得骂道：“你……” 他话未完，萧铭瑄已然打断，“孙大人既然是商贾出身，应该知道大唐安西四镇，扼守丝路要处，更何况后方还有敦煌高昌。长安虽远，四镇可就在丝路之中。” “可我大唐也并不是容不得人，要求合理，大家都想共赢。”萧铭瑄转了口风，笑意如沐春风：“大唐不好战，却不畏战。孙大人，你应当明白。” 孙承运一时冲动，却不知这个行伍出身的武将也这般伶牙俐齿，不由得后悔。 他自负才学出众，却因科举屡次不中，便继承家业做了商贾，对长安是恨意中带着向往。 “都尉以武力逼迫，似乎不太妥当。” 萧铭瑄学着他还了回去：“哦？本将有此意？”他装模作样看了看在座的，魏灵运无辜摇头，萧铭瑄轻笑道：“孙大人，想的太多了。” 孙承运心知这些讨价还价不过是先立个强硬的态度，好不被唐人剥了太多，见好就收，提了最为实际的要求：“是孙某多虑，但有件事大家都是着急的。” “此战土蕃共俘获六千多人，此前特地造了名册，使团出发的时候，还有五千六百四十二人活着。这换俘的事情，不知萧都尉意下如何？” 萧铭瑄示意魏灵运，他把一本书册直接给了孙承运，“土蕃被俘的除却不治身亡，现有三千二百九十九人，俱在安西四镇。陛下仁慈，在各处广开学堂教授汉字官话，这些人里有七百来人已经迁徙至长安，已经在各坊落户，是我大唐的子民。” “若他们肯回土蕃，我大唐自然准备通关文牒。”魏灵运底气十足，笑道：“换俘一事，大唐希望我唐人，都可以回来。” 土蕃远没有大唐物产丰富，养着那些人，也不过给了口粮，充作各处兴建寺庙的苦力。孙承运早些时候早得了赞普的准许——全部放走，不留一个。但该做的样子是要做的，为难道：“几乎两个换一个？那我土蕃岂不吃亏？” “孙大人，你也是唐人，不亏心么？”魏灵运对这个人当真反感，忍不住用言语讥讽他。 “魏侍郎，孙某虽是唐人，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只是身为唐人，也罢！此事，孙某应下了。”孙承运做出个沉重的表情，尽管虚伪，萧铭瑄还是应道：“如此，本将谢过大人。” 好歹换俘的事算是定下，双方都松口气，谁也没吃亏。萧铭瑄喝了口茶，继续道：“土蕃自此称臣纳贡，但不知是怎生纳贡法？” 孙承运做了个手势，“想必都尉明白，土蕃虽然战败，却也不是一蹶不振。丛苍赞普是位高瞻远瞩的人，否则也不会派遣使团来唐。临别之际，赞普曾说，希望能效法明帝年间，和唐结亲。土蕃赞蒙的位置，会一直等待陛下的小女儿，曾经的长乐公主。” 萧铭瑄冷了脸，李冲先骂道：“姑娘是陛下下了圣旨，赐婚于萧都尉的！你们土蕃人是什么意思？” 孙承运睁大眼睛，不知他是否是真的不知：“这……赞普不在乎长乐公主是否有封号，但千叮万嘱，定要迎娶陛下最疼爱的小女儿。为此，赞普愿意在国书上允诺，奉陛下天可汗，愿意放弃一半的丝路税权。可她已经定亲的事儿，确实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但自古有成人之美，不知萧都尉可愿割爱？”孙承运终于拂了萧铭瑄的逆鳞，面上却带着真诚的表情去试探。 萧铭瑄站起身，口中带着愤恨：“既然这样，除了换俘，都是谈不拢的。本将今日有些不适，先告辞了。” 萧铭瑄起身离开，剩下的大唐官员纷纷告辞，面色上都十分嫌弃，根本不屑于和孙承运多说什么。 “孙大人……这恐怕对国师无法交代啊。”随从小心提醒，孙承运却老神老在，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