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残忍

    几天后，宋玉的失忆依旧没好，每天都吵着要mama和姥爷。

    而奇怪的是，大舅出了几道小学和初中的考题给她做，她却全部做对了，大舅问她为什么会，她也说不清楚。

    最后医生对父亲说，“根据目前各项检查和观察来看，孩子很可能是选择性失忆，选择性失忆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不过这种失忆会随着时间的侵蚀而逐渐恢复，但如果某件事对本人有很大心理影响的话，就可能会选择性的一直遗忘。不过大部分都有可能被治愈。”

    听完医生的话后，父亲的心里像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一般，沉甸甸地有些透不过气来。

    又过了两天，宋玉出院了，为了不刺激她，父亲一直没有告诉她母亲和姥爷已经去世的事实，只是说，姥爷病了，母亲在老家照顾他的呢。

    宋玉便提出要回老家去看姥爷，父亲却直接拒绝了她。现下宋玉还是个病人，父亲又不好把她放在亲戚家，只能接回单位新房的家里，还恳求姥姥能暂时留在市里照顾宋玉，为了宋玉，姥姥也只能委曲求全。

    父亲带着宋玉和姥姥回到家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这让姥姥暗暗地松了口气，姥姥却没意识到，与陈美，奶奶的碰面终究是无可避免的。

    下午三点多，奶奶和宋烟首先回到家里，当看见坐在客厅里的宋玉和姥姥时，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了。

    宋玉却浑然不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笑着叫道，“奶奶！”

    奶奶紧紧地拉着宋烟走过来，眉头紧蹙，扫一眼姥姥，望着父亲，问，“爱国，这是怎么回事？”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不祥的预感了。

    父亲站起身来，道，“妈，你跟我来房间里一下。”

    奶奶踌躇片刻，才松开宋烟的小手跟着父亲进了里面的房间。彼时，客厅里只剩下宋玉，宋烟还有姥姥。

    如果说上次宋烟是因为从来没见过宋玉，所以不认识，那么这次再见，宋烟对宋玉已然充满了敌意，她圆圆的小眼睛瞪着宋玉，不客气道，“你为什么又来我家里？我和mama都不喜欢你来！你走，你走啊！”说着，宋烟就跑过去推宋玉。

    宋玉很无辜的看着宋烟，姥姥则一把将宋烟扯开，训斥道，“有没有点家教的？你个野\种凭什么赶我家囡囡走？要走也是你和你那不要脸的妈走！”

    宋烟怔怔地看着一脸凶相的姥姥，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涌上了眼眶。

    宋玉不忍心，欲上前安慰几句，却被姥姥拦住。姥姥心里真是恨极了，这该死的老天咋就知道欺负她余家的人，女儿被逼死了，老伴挖井被石头砸死，现在就连外孙女也失忆了，真是人善被天欺，马善被人骑！

    想到这里，姥姥的眼睛也不由得红了，宋玉感到十分慌张，紧声叫道，“姥姥…”

    姥姥用老手抹去眼里的泪水，抱了抱宋玉，声音哽咽道，“囡囡，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知道吗？”

    宋玉听不太懂，不过她还是非常用力的点了点头。

    这时，大门处传来锁匙扭动的声音，宋玉和姥姥同时望去，只见一个打扮时髦，烫了卷发的女人打开门进了来。

    姥姥以前和姥爷去旅馆抓\jian时就见过一次陈美，此刻自然一眼就认出卷发女人就是陈美，没有别人。

    而陈美显然也认出了姥姥，宋烟看见自己的mama回来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然后扑向陈美。陈美抱住她，满是敌意的目光瞪着客厅里的姥姥和宋玉，尖锐道，“你们又来我家里干吗？不知道我们家不欢迎你们吗？！”

    姥姥直接“呸”了一声，大声道，“贱\蹄子，你要是不做亏心事你会怕鬼敲门？”

    陈美紧紧抱住宋烟，恶狠狠地看着宋玉和姥姥，反击道，“什么鬼不鬼的？你要是有本事，就让你女儿的鬼魂来敲我的门，你看我怕还是不怕！”

    “哟~啧啧啧~几年不见，狐狸精的脸皮可厚了不少呢！”姥姥酸溜溜的讽刺道，“姓陈的，我告诉你，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总有一天老天要收拾你的，你这么丧尽天良，小心报应在你女儿身上！”姥姥就不信了，这恶人还能走一辈子的好运气？

    “你闭嘴！”一听见姥姥诅咒自己的女儿，陈美立刻炸毛了，指着姥姥叫骂道，“你是中午****了吗？说话这么臭！”

    姥姥不怒反笑，“狐狸精，你既然做了就不要怕别人说！你以为你那儿子一出生就夭折是意外吗？不是！就是报应！老天要你儿子给我女儿偿命！”

    “你闭嘴啊！”陈美不计形象的跳了起来，因为生气脸上的五官都扭曲了。

    姥姥却乐意看见陈美这副样子，她本还想说几句刺激刺激陈美的，父亲和奶奶听见响动跑了出来。

    父亲看看姥姥和宋玉，又看着陈美和宋烟，轻叹口气，压住心中烦躁道，“手心手背都是rou，你们这样闹将我置于何地？”

    陈美却丝毫不给父亲面子，指着客厅里的宋玉和姥姥，问父亲，“宋爱国，今天你要是让她们留下，好，那我和囡囡马上就走！我成全你们我！”

    姥姥冷笑一声，“成全？哈哈哈，怎么世上就有人能那么恬不知耻，抢了别人的老公，逼死原配，然后还反过来说要成全！亲家母，你既然在，你倒来评评理，假如你家老鬼给你带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反过来说要成全你和你家老鬼，你觉得好笑不好笑？”

    奶奶咂嘴，目光闪躲，默不作声。

    “宋爱国，陈美，我告诉你们！如果不是我女儿被你们逼得跳楼自杀…你们以为你们能这么平静的过日子？”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姥姥的脸庞流了下来。

    宋玉看见姥姥哭泣，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陈美，声音嘶哑的叫了句，“mama……”

    起初所有人不明白宋玉在叫谁，陈美甚至以为宋玉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她不由四处张望了几下，却也没看见什么鬼魂啊。

    直到宋玉一边哭一边走到陈美面前，抹着眼泪叫道，“mama…你不要囡囡了吗？”

    这一刻所有人惊愕，陈美也惊诧极了，目光惊恐地望着一旁的宋爱国。

    父亲看着宋玉，皱眉道，“囡囡，你叫谁mama呢？”

    宋玉眼睛红红的看一眼父亲，又看着陈美，道，“mama，你怎么连囡囡也不认识了？”说着，珍珠般的眼泪又汹涌而出。

    姥姥忽然上前，拉住宋玉，道，“囡囡，你看清楚，她不是你mama，她是害死你mama的凶手啊！”

    宋玉却一把挣开姥姥的手，转身紧紧抱住陈美，叫嚷道，“她是我mama！她是mama！mama，我是囡囡啊，你不要不要我~”

    陈美想推开宋玉，但宋玉却使出全身的劲抱住她，宋烟看见宋玉要和自己抢mama，一边大哭一边去推宋玉，叫道，“你放开我mama！她是我的mama，才不是你的mama！”

    屋子里哭声四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人发生了什么悲天动地的坏事呢。

    看见宋玉认贼做母，姥姥急坏了，抓住父亲一只手臂，摇晃道，“爱国，你快告诉囡囡，快告诉她真相！她mama已经死了！”

    父亲心乱如麻，看着脸上泪水纵横的姥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姥姥见父亲无动于衷，又去求奶奶，“亲家母，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又不是哑巴，陈美明明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难道还要我女儿的孩子认她做母亲吗？”

    奶奶张了张嘴，但看父亲投来的眼神，又把嘴巴紧紧闭上了。

    姥姥却是火了，恨恨地瞪着父亲，咬牙切齿道，“宋爱国！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你别忘了，医生说囡囡的失忆症是可以随着时间慢慢痊愈的，等她哪天要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她是不会原谅你的！你居然想让她认杀死自己母亲的女人为妈，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姥姥说的也的确是父亲所担心的，可是他终究还是想冒险一试，此刻他甚至从由衷的希望宋玉的失忆症永远都不要好，因为他觉得这样对宋玉的伤害才是最小的。

    宋玉之所以只记得五岁以前的事，那不正是代表五岁以后的事让她感到很痛苦吗？所以她潜意识的选择失忆，选择忘记那些痛苦，父亲又怎么忍心再刻意的把那些痛苦从她记忆深处召唤出来？

    姥姥试着去拉宋玉，但宋玉却宁可选择要陈美也不要姥姥，姥姥伤心极了，便直接蹲在地上痛哭了起来，“老天！该死的老天！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对我们家的人！我们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要承受你这么残忍的惩罚！哎哟诶，老天爷啊......”姥姥的哭声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