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意外
进到屋里坐下，宋玉既没有看见陈美，也没有看见宋烟。倒是厨房里传出陈美的声音，“爱国，快去接囡囡回来吧，还有两个菜就开饭了！” 宋玉听见这句话时，感觉呼吸一下都断了，陈美的意思是要让父亲接她回来吗？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所以当宋玉看见父亲转身出去了，她才明白，陈美说的囡囡是指宋烟，根本不是她。 宋玉笑了，好啊，母亲活着时，陈美母女和她们抢父亲，母亲死后，陈美母女还要和她抢小名。宋玉咬唇，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痛快地活着！ 宋玉深吸口气，忽然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强颜欢笑的看着正在炒菜的陈美，叫了声，“阿姨好。” 陈美闻声偏头去看，表情是一下僵住了，说不出的难看。 大姑跑过来挡住宋玉，道，“囡囡，这里乌烟瘴气的你个小孩子跑来凑什么热闹，你去坐着就好了，大姑来帮忙。” 宋玉却故意装听不懂，微笑道，“刚才不是阿姨叫爸爸快去接我回来的吗？”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又看向陈美道，“阿姨，我都回来好一会儿了，你不知道吗？” 大姑轻咳一声，一把抓住宋玉的手腕就走，把宋玉拉到客厅重新坐下，她才扭头又进了厨房。 坐在一旁的奶奶轻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得意极了。两个表哥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小表哥特意向宋玉解释道，“小玉meimei，刚才舅妈说的囡囡不是指你，而是指小烟meimei。” 宋玉淡淡的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哼~陈美既然要恶心她，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后只要陈美叫一句“囡囡”，她就抢先去应！看看到底是谁恶心谁！ 过了一会，大门传来一阵响动，宋玉还未扭头去看，身后就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小跑声，糯糯的小孩声甜美道，“奶奶，大哥哥，小哥哥，囡囡回来了！” 好吧，这下宋玉不用去看都猜到是谁了。 宋烟一头栽进奶奶怀里，将小手里的图画高高扬起，兴奋叫道，“奶奶，奶奶，快看，这是我今天画的！” 奶奶眉开眼笑，紧紧抱住宋烟，拿过她手里的图画，一边看一边道，“哎呀，囡囡今天画的是小兔子？” 而就在这时，宋玉冷不丁的插一句道，“奶奶，囡囡今天没画画，好好的坐在这呢！”马丹！一口一句囡囡，恶心谁呢？家里谁不知道从宋玉出生时，她就一直被叫囡囡，宋烟算个什么东西？ 奶奶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宋烟回头望一眼宋玉，问道，“奶奶，她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烟儿，快过来叫jiejie！”父亲站在宋玉身旁，一脸严肃道。 宋烟小眉紧皱，看看父亲，又看看宋玉，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就要开口叫之际，陈美的声音传来，“吃饭了！”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陈美语气里压抑的怒火。 “囡囡，快过来mama这里，mama带你洗手。”陈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叫道。 宋烟抿抿小嘴，立刻跑了过去，宋玉一下起身，叫住她们，“阿姨，你什么时候成我mama了？” 牵着宋烟的陈美身子不由一顿，她回过头来望着站在客厅的宋玉，宋玉一脸无辜的看着她道，“阿姨不是说叫我过去吗？不是说要带我去洗手吗？难道阿姨叫的囡囡不是我？” 宋玉忽而一笑，“莫非meimei也叫囡囡？”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反而把它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摊出来，就只剩下难为情和尴尬了。 不给他们任何人接话的时间，宋玉又道，“不过是一个小名的事，阿姨和meimei若是喜欢，我给就是了。爸爸都是别人的了，何况一个小名呢？”给脸不要脸的贱人，休怪她宋玉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 父亲惊愕地看着宋玉，宋玉目光扫一眼他们所有人，道，“你们吃吧，我先走了。”说完，宋玉就要走。 大姑叫住她，“囡囡，怎么不吃饭就走？” 宋玉头也不回道，“我在的话，还不知道多少人吃不下饭呢。” “囡囡！”眼看着宋玉开门走了出去，父亲也跟着追了出去。 追到下面院子里，父亲叫住她，“囡囡，不是你说想见meimei的吗？” 宋玉缓缓抬眸看着父亲，眼眶泛红道，“宋先生，以后我还能再叫你爸爸吗？” 父亲全身一怔，听见宋玉叫自己宋先生，他心如刀割。他宽大的手轻捧宋玉小脸，苦涩道，“囡囡说什么傻话，我永远都是你爸爸。” 宋玉微笑，点头道，“那就好！在我心里，你也永远都是我爸爸。”好吧，她说这句话不是真心的，她现在还没到独立的时候，总不能跟父亲撕破脸皮。 父亲露出轻松的笑容，拍拍她肩膀道，“走，爸爸带你去馆子里吃好吃的！” 和父亲吃完饭后，宋玉就说回大姑家，父亲把她送到大姑家就离开了。而父亲前脚刚离开，宋玉直接收拾东西准备回乡下。 宋玉把大姑给的钥匙放在饭桌上，然后就直接关门走了。 七月初的下午，艳阳高照，宋玉来到车站买了票准备回家，售票员却告诉她，因为汽车坏了，要等到傍晚五点多才能发车。 见时候还早，宋玉就把行礼寄存，然后坐车回了四小公寓这边。依旧站在楼下望着熟悉的五楼阳台看了很久。 忽而想起姥爷曾经带她去过的百鸟公园，她又去了公园。 六年，公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宋玉甚至已经找不到她和姥爷曾经走过的那条小路。 站在公园中心大湖边上，宋玉缓缓蹲下身，吃吃的望着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鱼。 看着看着，泪水却渐渐模糊了视线。母亲，姥爷，她都失去了。四年后，姥姥也终将要离开她。她死过一次，却终究看不破生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可是她却不想死。她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恨到底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生活应该如何继续下去。 而就在这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向她递来一张纸巾，她愕然偏头，怔怔地望着轮椅上的青少年说不出话来。 青少年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温柔的目光闪过一丝惊喜道，“是你？小meimei？”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和眼前这个女孩只见过两次，然而时隔六年他再见她时，依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宋玉也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缓缓站起身，目光看了看他的腿，终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而走。 “小meimei，你在哭什么？”他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玉听见了他的话，却依旧头也不回的走了。 轮椅上的人长吐口气，望着翠绿的湖面喃喃自语道，“什么时候这个城市变得这么小了？居然能让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相遇三次？” 殊不知，他和她更大的相遇还在后面。 晚上七点多，宋玉回到了老家。随便吃了点姥姥煮的面条，宋玉就洗洗睡了。 后面几天父亲多次打电话到大舅家，可是宋玉都不肯再接。 又过了几天，中考成绩发布了，宋玉的成绩依旧优秀，所以可以继续呆在县六中学习。对于这个结果，预料之中，所以宋玉也没觉得有什么惊喜。 一天，宋玉和表哥表姐去山里放羊，而就在傍晚赶羊下山时，意外发生了。 一头公羊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还是怎么的，突然发羊疯，直接将宋玉从半山腰顶了下去，当表哥表姐匆匆赶到宋玉身边时，宋玉早已鲜血淋淋，满身伤痕。 附近的大人听见表哥表姐的大哭声慌忙赶来，看见这幕时也是吓呆了。 当他们把宋玉背回姥姥家时，姥姥直接被急晕了过去。 后来的后来，宋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她再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父亲憔悴的脸庞，父亲又哭又笑道，“囡囡，你醒了？” 医生来为宋玉做过检查后，宋玉突然问父亲，“爸爸，mama呢？” 父亲拧眉，愕然的看向宋玉，大舅和二舅也同时望向姥姥，姥姥温热的大手握住宋玉的冰凉的手，道，“囡囡，你怎么会突然问mama？” 宋玉满是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们，“对了，姥姥，姥爷呢？我记得我和mama去市场买菜，我忽然吐血，可把mama吓坏了…” 父亲和姥姥倒吸口凉气，父亲紧声问道，“囡囡，你今年几岁？” 宋玉嘻嘻一笑，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道，“爸爸，囡囡今年五岁呀！” 所有人惊愕，大舅转身出去找来医生，医生问了宋玉一堆问题后，便把父亲和大舅叫到外面走廊，“你家娃娃的情况很可能是失忆了，但到底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不好确定，再观察几天吧。” 父亲心里酸涩得不行了，他双手紧紧捂住脸，努力不让自己在其他人面前哭出声来。 姥姥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沉重，看见脸上没有任何忧愁的宋玉，泪水一下模糊了视线。 宋玉眨巴着大眼睛，紧声问她，“姥姥，你为什么哭了？” 姥姥摇摇头，老手抹去泪水，苦笑说，“刚才有沙子掉进姥姥眼睛里了。” 宋玉点点头，微笑说，“姥姥，那囡囡帮你吹一下眼睛吧，mama说，沙子进了眼睛不能揉的，吹一下就好了！”说着，她就向姥姥挪去。 姥姥哽咽道，“好，囡囡帮我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