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碧梧初见
5碧梧初见 这无疑是矛盾的。令狐团圆再次想起梨迦穆的寂灭七剑,其实第一剑“初写黄庭”已然阐明了梨迦穆的剑道法则。从规矩来,谢规矩去,再行规矩,翛然之来,翛然而往,是为写意。 何为剑之领域?即我圈地我做主。 何为剑境?就是以剑开拓一个天地。 令狐团圆挺背直身,弯膝对金尚仪规矩的行了一礼,无论金大人看或不见。 海岚等人远远的瞧见了她的这一礼,只有海岚玩味出一、二分意思。她的四姐从来不是那循规蹈矩之人,更不会受些许刁难就软了气势。 金尚仪发现众女一致目光瞟她身后,她转身一瞥,却是瞠目结舌。 不知何时,令狐团圆手中多了把秋水之剑,剑光盈盈银蓝道道,剑舞如燕梭碧空,又似云霓迤俪,身姿妙不可言,剑影如梦似幻。便是金尚仪的那一颗刻板纪纲之心,也起了刹那的涟漪。她安静地凝看了片刻,转回身,冷眼扫过众女,清一声道:“做你们该做的去!” 众女这才明了,令狐团圆与她们是不同的。她们看不出她剑技的优劣,但漂亮的剑舞却是有目共睹。作为令狐氏族的小姐,如何会同寻常家姬一般起剑弄舞?未免失了台面,可金大人视若无睹,这里头就有蹊跷。 日子转眼过了三日。令狐团圆忘了觐见雍帝的事儿,全身心的徜徉在她新悟的剑艺中,晚间也不出游了,待在寝室里,运用起一分气劲,磨砺起白日琢磨到的剑法。九华宫中,她若以气劲运剑,估摸早被金尚仪赶出殿去了,如何能对着美人继续造剑? 同室的宋佚每晚都提心吊胆,只有她才知道,令狐团圆的剑舞多么恐怖。她两人寝室里所有的家什都比别院的矮上几分,那是被令狐团圆精准的剑气削矮的。 雍帝在珠帘后心不在焉的听了冯尚宫的禀告。 “其早起习剑,而后随众人往殿堂,或比画或慢剑,如此消磨白日光景,晚间归寝后继续练剑。三日之中,足不出户,耳不旁闻,口不多言,专精于剑。臣妾与十一月两人分时观察,未见异动。” 沉默了很久,雍帝才懒洋洋地问:“她剑技如何?” “好。” 雍帝仿佛不愿再开口,他一指轻敲龙案后,万福接了话题,微笑地问:“从你口中说出好字不易,你可曾与她交过手?” 冯尚宫忽觉冷汗涔涔,硬着头皮答:“只有过一招,她接挡下了。” 殿堂内阴气随即而出,万福柔声道:“仔细你的皮rou!” 冯尚宫伏地称是。一股强大的阴风将她刮出了殿外,她翻滚下台阶,咬牙而去。 万福收了气劲,敛了神色,垂首道:“她同穆也有三分相似,同样是天生的剑痴。” 珠帘后的雍帝似已熟睡。 万福行礼后退走,静悄悄地刚迈到门槛,却听雍帝以微乎其微的浑音道了句:“明儿,再把那四人召来。” 万福颌首。 雍帝所指的四人,即世家的四位公子。四人再次被召见,却非一同觐见,而是依着长幼逐一面圣。潘微之与无缺在外殿觉着古怪,宋歌去了很快回转,纳兰却一去不回。 轮到潘微之觐见,宦官命无缺同行,无缺更觉古怪。他随宦官入殿,大礼之后,与潘微之一左一右伫立堂上。只见长幅罗帷之后,珠帘垂隔,偌大的昌华宫正殿,清清荡荡的不见宦官及宫女。 “南越的公子呐……”雍帝说了一句,便说不下去。是时,潘微之一身素银无瑕,无缺一身正红明丽,两者比肩令雍帝再次回想起他的年青时日,而在他的回忆之上的却是西日皇族的族徽——红日白泪! 一轮红日之中,一道白色悬穿,淌若泪状。 *** 令狐团圆不喜欢了,下午金尚仪改了规程,带领诸女分别前往宫廷各枢户。金尚仪还不带她出九华宫,把她一个撇下了。 等众人走后,令狐团圆淡了心思琢磨剑术,这才想到该去找万福问个究竟,陛下还见不见她,她何时可以出宫回府? 令狐团圆飞身出了九华宫,走了与那晚相反的方向。虽然她很想再去昔瑶殿,可总觉着那里的殿堂御香太浓密,怕停久了染一身烟香。 她沿着宫墙,走过了两座宫殿后,终于碰上一落单的宫女,问到了万福所在。宫女道万福公公与陛下形影不离,长居昌华宫。 依着宫女所指方向,令狐团圆往昌华宫行进。宫女与她擦肩而过之时,隐隐一笑,她却没见着。 令狐团圆不久踏入了储秀宫的范围。入选的三百余名秀女与九华宫诸女一般,在女官的带领下,熟悉宫中规矩,学习礼仪规范。 远远缀在令狐团圆身后的十一月傻了眼,蓝衣宝林不走了,滞留在储秀宫前。 眼前不是九女,而是三百多位美女,一样的行走,场面却霄壤之别。那整齐划一的云袖,珠联璧合的姿态,仿佛三百多朵行走的花。规矩一词在她们身上,燎原成火。令狐团圆屏息定睛,心里却质疑:所有人都尊崇,然后就约定俗成了? 可是,她们真的太美了。飞琼归月态,云英捧玉清。只有宫廷才有如此景致。 令狐团圆的剑心被震撼,寂灭第二剑乃是女剑,从写意转为女剑,女剑就真的弱吗?一双粉拳绣腿是不堪一击,可千百双的多姿联袂,由规矩统率,也成气场。 剑气成网,网有阡陌,疏密有序,收放自如,聚众人之力展柔弱之韧力。 只有洞悉规矩,方可破而后立。寂灭第一剑“初写黄庭”一直到第三剑“鸾翔凤翥”的剑意,令狐团圆终于通透。 十一月悄悄地挨近了她,只听少女口中喃喃:“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多看美女就是赏心悦目,很养眼……” 十一月险些从墙上跌下来。 令狐团圆转身张望,没见异状。她又看了一会,感叹着走了。望着她走的方向,十一月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走歪了道。 令狐团圆心中想着美女剑法,拐入了储秀宫旁的一座宫殿。 这是阆夕殿最美的季节,亦是最美的时辰。秋季的傍晚,依水而建的宫阙,在一片湖光水色衬托下,霞飞彩溢。梧桐树尚碧,却有叶飘零,叶漂浮湖面,顺水而走,它们将漂到阆风湖,漂过了阆风湖就能出宫了。 令狐团圆走了一段玉台路,蓦然发现这不是她要去的宫殿,但她的腿似迈不动了,扎根在阆夕殿前。 一位碧裳丽人,正侧面俯身湖畔雕栏。群花看遍,不及她淡伫黄昏,近水秋阑,只映她雪清玉瘦。她的秀发披散,随风摇曳,碧袖轻拢,纤柔万中无一。 眼前佳丽,是令狐团圆所见众女之中,气韵最美一人。一时间令狐团圆错觉,她仿似身在仙宫。 这样的女子,何剑能般配?这样的女子,何人能一轻芳泽?令狐团圆正沉醉遐想中,那人却优雅的转过了身,令狐团圆的双眼不禁越睁越大。 她哪里是个女子,喉结明显,分明是一位男子!可他长得比女子还美,润泽的面肤比任何人都精致的五官,乍一看还真雌雄难分。 或许是令狐团圆瞪太久了,男子眼眸一暗,压着声问:“这位宝林,可是陛下传唤我?” 令狐团圆连忙摇头,还是难以置信地盯看着。 男子微有愠色。令狐团圆方觉失礼,收回目光道:“我走错地了,不打搅你了,告辞。” 这时候宫外跑入一小太监,跑近两人,对那男子道:“纳兰公子,劳您久候了,贵妃娘娘空了,您可以去见了!” 令狐团圆心下立现四字,纳兰昳丽!原来他就是纳兰颐,果然名不虚传,也难怪他不喜抛头露面,不与另三位世家公子为伍。 他的相貌,叫女子普遍喜欢,却叫男子大多厌恶。 纳兰颐清冷的从令狐团圆身边走过,后者颤了一下,又忍不住不看他的背影。先前他倚栏面湖,不觉他身形挺秀,此刻看仔细了,还真是一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