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辽东之战八
帝持穗曰:“食者,命也。人因其生,亦因其死。”――《汉志·帝王本纪》 军行十日,必有一战。羊礼是都伯,也仅仅是都伯。要想兵识将意,不仅要多动脑筋,还要诠知大略。比如现在,除了校尉,没人知道要去做什么,困守数月,还吃了一场万人惨败,如今如此急迫的行军,似乎如同送命。羊礼听说塞外之人皆信巫蛊而不信祖宗,倒也觉得新奇,大抵因为他们相信围着火堆跳两圈能接触冥冥之中的东西?而今肃幘成教,善弄人心,最后不也没有好下场,身首异处吗?听闻内地作战的军士说杨氏兄弟擅长妖术,符水浸泡可刀枪不入,食了符咒可以飞天入地,可是终究不如刀快,都砍卷刃了,对方依然面无惧色……教派真的是好东西吗?羊礼还未想清楚这一切新鲜事带来的改变,校尉传令各部拒险而休整,今日分摊水粮,暂作休整。 几位兄弟又聚在一起,听老大哥将述这里的山水堪舆,各族行止以及下一步要去做什么。人们无论大小官职,总要在死之前图一个明明白白,纵然并不明白,也不可能明白。不惑之年,人胡须已然变白,加之爱好整理胡须,整个人如同古时卜辞烛照之人。众人危坐两侧,听其道:“我听闻各军调令皆不同,其中大部分与我有一面之缘的都伯十长都去了祈北山,也只听说了这一路经过。”一长面男子,身材高瘦,插话道:“那兄长可知我们有何用处?难不成是为掩护中军偷袭?”白须都伯说道:“今恐非此一事,军如偷袭,必然是掩人耳目最为重要。我听闻右翼阵不过万人,军粮用度还不如陈冈多,想必也是掩人耳目之用啊!”众人听到这明显听出来了,羊礼摆了摆手问道:“中郎将必然不敢公然失军心,想必如有退路,必然指明吧。”白须都伯并未言语,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去。 笠日,校尉布置各部作战,命羊礼等人持军先行,主要吸引敌各部注意,其乌桓部与亲沛乌桓部很近,然鲜卑屯兵于其北,做势要驱在山西乌桓,众皆惶惶不敢动,只得困守城池,眼观战阵。 许牧亲帅军屯山中,信报得高句丽南下攻石墨,又左路数万引乌桓注意。得意道:“今如攻,必胜矣。诸将当重察时势,今敌兵分三,且各部不相合,我今略各部,必以其粮草为重,粮失则势畔,士气亦必不久也,诸位勉励,我与君等同在!”众将齐齐发出短促而明亮的吼声,各夹盔帽归各阵。 “许守之果中计矣!” “王持重,辽东纵然全胜,亦不能安之。”王问何故,谋者道:“今沛之强非许守之一人之用,如仅图败一势,则乌桓地我等必居之不久,不久则失基业,失业则失信勇于各部。今趁沛内乱不止,辽西与凉州不定为机,方才有此一见。沛宗族有一言:急图而缓进也。今相持不见胜败,许守之已然失其稳,策可用也。” 羊礼等人筑简易寨于平原,夜晚之前将马车围城一圈,粮草聚于山上,望着天地相接的无边无际,他深深叹了口气,忽而看见远方红霞处又几点星火飘动,而后缓缓连成一片,勾勒出一副壮美的画卷。众人定睛看着远方有些愣神,前方一黑影踏马飞奔,吼声如同凄厉的乌鸦:“敌袭!敌袭!”羊礼的心忽然就跳到了极致。明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无论大小不见从容,也是不迫。不过每次经历都会不一样,因为人也不清楚为何如此,也不能预知自己何时归去。随着呼啸声渐渐靠近,众人已然准备齐全,众人灭了营地火把,将火把悉数放在营地在十五步开外的地方,以免敌人清楚营内动静与调度走向而寻找弱点。 这群骑兵既是先锋,也是精锐。他们并不急着进攻,而是不断和围,不断游走寻找着机会。敌人的士兵逐渐靠近营垒周围,羊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叫传令道:“敌知我营寨半下而居,必然想攻我粮草之地,告知校尉!”那传令兵点下头,消失在人山人海之中。 众兵持器而握矛,天色渐渐暗下来,众人都分不清谁在谁身旁,只有远处微弱的火光和远处敌人马蹄的踢踏声。羊礼高声道:“矛架车上,形如拒马!弩矢,备!”众人纷纷上矛加矢,一片混乱之中,敌兵整顿了步卒阵,眼看着全身皮甲的狄人来回涌动,羊礼心中就不寒而栗。 忽然一下子镇静下来,双方似乎很有默契般的止住声音。骑兵下马换马,这就是已经准备冲阵的信号了,敌人为首竟然有一身着铁甲的鲜卑将领,高声吼叫,喊了一句只有常年在边的将士才能听懂的鲜卑语,骑兵群缓缓夹着马腹,从沛军营地看去,如同黑色的山脉一般,缓缓压来。 羊礼等众扎寨筑垒绵延十五里,高有一人余,因其近秋故而无需多待,三天即可投入战斗。骑兵欲攻粮草,必先破营垒,扰袭则失其机而容易被沛军抓住把柄分割战阵。战前骑兵围住营垒,不断投掷火把火油,沛军则备沙子掩埋,多次不见奏效。夜战如果没有明火指引,则如同盲人摸象,终究不能得胜,其骑兵群背后有用弓射火矢者,皆趁势攻之。羊礼等人持盾而执矛,慢慢地等待骑兵的靠近。 忽然数声炸响,火油不断燃烧冒出火焰,最前沿的骑兵用长杆石锤猛击营垒,步兵则稍后跟上,猛烈冲击垒墙。双方不断互射弓矢,为首的骑兵将领身上插满了箭镞。羊礼见敌兵爬墙,抓起长矛猛力一戳,那敌兵还未爬一半,就被硬生生贯在地上,彻底起不来了。 战火一直蔓延到清晨,方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