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威畏势，杀戮绝

    赵烈好杀喜暴，尝杀百万。成国镇边，人不敢近七百里。――《汉志赵烈世家》

    肃幘定，天下平。唯有凉州仍不盈。

    掌蹄酒，花民刑。只有长安守祖亭。

    帝命民但有传此童谣者，杀。冯炳的兖州军，何廷的司隶军，冀州的四校尉，淮州的镇蛮营。皆报杀贼百万，攻厥南北，朝廷显赫功业，时当庆贺。

    冯炳站在城头，望着各部不受约束，来往切割头颅。心中不禁怅然。贼众因恐惧连族诛，都跟随肃幘余部逃亡深山，山东有藏匿者，可三百万。无人可杀，无功可进。如何保持世家之盛，揉杀之威？

    皇宫内，皇帝顾问左右：“我功可比武帝？我势可爵光武？”除了三公以外，众皆附和。皇帝隐忍泪水，看着就在十步之外的三公九卿，他们铁面无情，也不参与朝政。他们费尽心机坐在三公的位置上，只是为了显赫天下，门徒朝野，天下有变，如陈蕃之旅师，如周公之狭政。有什么办法？我不限制，尔等皆为贼。如限制，尔等皆不助。天下人尝痛恨党锢之祸，殊不知这世家为了兴盛，连天下最有名望的名士都可以出卖。自从夏朝就养成的人为家死的荣誉思想，根深蒂固。我一己之能，又如何对抗已经完全成熟的世家大族？天下皆掘我王冢之人，何人可助我王道？我父有陈蕃尚可一争，我有何人？

    皇帝日夜思索不得其进，深夜卧于榻默默哭泣道：“天绝我沛功，高祖何在？母后何在？”继而决定，再寻强橫之外戚为己用。天下只有一个皇后，也就代表只有一个世家能够显赫。

    石墨亲往史公宅，拜罪道：“小子不知天下意，请公恕。”史公看着石墨，默然。当初见他惊为天人，后来做事了才逐渐发现，此人无全才。为何要帮助他，也是因为世代之算。如果没有史家庞然大物，石墨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岁还在演家家酒的小畜牲，并且不久就会死在上郡守手里。不过既然已经选择，也只能押宝。人无全良，势不尽达。只不过没人知道石墨得天人教诲，已经有所好转，逐渐走上了正轨。“人都是弊浅的。”史公如此感慨。

    “怀玉，一事自有一事之用。如履薄冰方为道耳。”石墨默然不言，仍低头埋面。石墨明白，史公明白，大家不过都是一时之气。人皆有老幼之分，有犭人之人。那些年轻就已经显赫的人，要么有一个好的投胎位，要么就是出卖rou体，最不济的当数努力赢得之人，因为他们原本什么都有，为了成就，放弃了。他们比前两个更可悲。无一例外，无一例外！！

    南匈奴杀并州口四万，邀功朝堂。世家睁眼闭眼卖官鬻爵，商贾睁眼闭眼盐铁之利。这几股势力合起来，就是新纪元的曙光，就是通往公天下的道路。可悲，可悲，可悲可泣！

    冯炳回营以后，痛哭良久。直到何廷来见，方才得收声。沉寂良久，才出迎。廷道：“君睡美姬？从来不曾见君弛也！”冯炳悻悻道：“君势强橫，不曾有入眠之失。我今见众将不受约束，相约百人执杀口民，天下何辜？”何廷大笑道：“君平时聪慧过人，谈兵论势，鬼谋犭时皆数一流。奈何于此不慧？”冯炳道：“君何意？”廷道：“天下不过如此，得口实者得用。民皆向财而好名。君不见两都赋有传颂而侏儒口乐者有声扬。两都赋传千竹需三十年，侏儒有口技好yin狎者传不过十日。”廷道：“民皆如此，君不必担心，我等当以犭狗犭之。”

    韩氏，汤氏，请功十万，郑氏请共三万。冀州牧改换，先功请十五万。幽州许牧请功十万，并州及匈奴皆请三万。帝皆准，赐婚贾氏。贾氏女名翨，年少好yin，尝比富贵于邻里。帝命赐婚，娶十六岁的女子入宫，全力扶持外戚与宦官并举，以期持世家。

    王氏与赵氏相见，赵氏问道：“君持狗多少？”王氏笑道：“不过十万口，不如世兄之力也。”赵氏道：“买狗有门路，君不见民不事产，皆好yin乐。我仅三侏儒，便得荡产十五万口。更有女子贷金见，卖身于我，美哉，美哉！”

    石墨回到上郡，召众人谋，不三日。石墨命败部乌桓，内迁治边产。民但有用，皆牧马蚕桑，以备不时。又命臧云史岿，持往来之信，亭驿之匹。上郡守张予恐，进退不得。其子被调为常绩属下，戍边牧民，仍不见已然危机。

    凉州仍在叛乱，帝不得已，命凉州最大世家的马家马庶持兵镇叛。又起凉州边地世家四家助功。马庶者，少闻名乡里，好斗勇猛。年少见党锢，咬牙切齿，不能释怀。年及冠举孝廉，命为长安八门尉。肃幘乱，其受诏拜校尉，持凉州军南下镇贼。不一年，肃幘已然败，朝堂再行党锢，其上书称：“天子代天牧民，当重其用。”帝怒令去制，不再仕官。凉州叛乱，不得已再征辟。冯炳夜半观往来之书，暗叹道：“马元庶不复当年豪杰矣！”宦官知冯炳势大攻高，请表为东郡太守，炳本欲在朝堂，见不得。含恨归乡，不问世事。

    青州牧命杀众十一万口以领功，见众将皆磨牙吮血，兴然道：“今君等皆持功劳碌，他日得进，当表诸为校尉！”一将校手中刀未拭，血随着刀尖下垂的方向，流在地中。

    一亩见方，得红三尺。天下可有一人干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