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病卧在床
这铁军大营驻扎在一个不大的冲积平原。 过了一个小的山坳，经过一番关隘守军的查盘后，远远的就看到了大营的全貌。 这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铁军大营地势相对低洼，只看见迷雾中隐隐约约的旌旗招展，还有连绵的帐篷的轮廓。偶尔传来一两声号角声和cao演的口令声。 牛小戈过去看古典小说，书中常常就提到大军二十万、三十万、数十万……总认为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数字。其实，八字营就不到一千人，但八字营的营区面积就够大，起码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牛小戈也才有了一个古代军营的大致概念。 这铁军，听说是五万之众，那营区面积可就不得了。牛小戈第一眼看到那迷雾中数不清的帐篷，就觉得十分的震撼。 校尉也不让他细看，催着他赶快策马进营。 铁军大营跟八字营的差别实在太明显不过了。这里不光兵卒一个个铠甲鲜明，而且都持矛佩刀，行进都是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纪律严明的铁血之师，兵卒脸上也根本看不到一丝市井之气。 两人驱马往大营中间而去，到了大帐外，校尉翻身下马就进去了。 牛小戈也忙勒住马，然后扶鞍翻身下马，整理了一番衣衫，在外面候着。 悠忽间，校尉出来一摆头，就示意他进去。 牛小戈忙猫着腰就进了大帐。 令人意外的是，偌大一个大帐内，里面站满了人。 大帐内虽然有灯火，不过相较外面还是暗很多。牛小戈一下子眼睛还有些不适应，根本看不清大帐内站的都是些什么人。只觉得都是很雄壮的身影，应该都是些军士。 而当他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看清这些人的面容和装束，不由得心里直哆嗦。 这分明都是些将校，一个个身披整齐的镔铁铠甲，腰挂佩剑，红缨大氅，面容凛然，都是彪彪身形，威风凛凛，目光如炬的扫视着牛小戈。整个气氛十分的压抑。 此时牛小戈的感觉，就像被一群壮汉剥掉了衣服，还必须得从他们中间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不过，这些将校虽然眼神已经把牛小戈虐了千百遍，还都很自觉的让了一条路出来，让他往大帐里边走。 校尉在前面紧走了几步，走到大帐里面撩起帷幔一角，示意牛小戈往这边进。 牛小戈从门口到里面这十数步走过来，连脚步都不敢重了，此时看见可以躲过那些将校目光的帷幔，也紧走两步，赶忙钻了进去。 进去后牛小戈就被惊住了，这里面床榻上正躺卧着一人，面如金纸，一动不动的。牛小戈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稍一仔细端详就发现，原来床上躺的是狄青，铁军的主帅、镇北大将军狄青。 除了那校尉，这床榻边上还坐了一人。这人正是牛小戈最不愿见的人之一——师爷。 不容牛小戈细想，校尉对那师爷模样的人拱手道：“邹教授，西门大官人已带到。” 这个姓邹的教授点点头。牛小戈一开始听到这称谓还惊了一下，心里想这大宋朝还有教授？难不成那个时候就有大学校堂了？后来，牛小戈才知道，这教授在宋代一般指传道受业的教师。只要算个读书人你开过私塾，那么别人就可以称谓你先生或是教授。 邹教授的眼神总是很犀利，这是牛小戈最怕的一点。站在他面前，就好像彻底的把西门邦的躯壳给剥掉了，只剩下牛小戈在。 只听那邹教授说道：“马玉，给大官人搬个凳子来。” 叫马玉的校尉就喏了一声出去了。牛小戈看邹教授的做派，俨然就是狄青或者说这铁军高层的左臂右膀，像是诸葛孔明那种军师角色，出谋划策的军中谋士，脑力一流的家伙。 这类人牛小戈一向没在现实中遇到过。现实中很多自称睿智聪明的人，常常都只是装点简介上的修饰辞藻，其实，那人书都没看过几本，最多就是看过几本别人嚼烂后吐出来的畅销书，只是自我感觉良好而已。 牛小戈从不怵那些人，这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大优点。 而小说里的那些聪明人物就不同了，他当然是十分的敬佩，觉得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甚至说不定还能呼风唤雨，预测未来。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 但愿，面前这个邹教授，不是这样的人。 马玉搬了一个凳子进来，牛小戈有些受宠若惊坐下，也只落了半个屁股在凳子上，就陪着笑等邹教授的话。 邹教授看起来还算面色平常，不过目光里还是有十万火急的意思在里头，他说道：“大官人最近可好啊？” 牛小戈忙回话，并关切的问道：“谢教授大人挂念，一切都还好。这狄将军是……” 邹教授微微颔首，“今日急急忙忙把你叫来。正是狄将军的事。”他看着牛小戈紧张的神色，继续说道：“大官人也看见了，这狄将军现在正重病卧床……不瞒你，他现在昏迷了有一整天了，大营上下除了外面的将校外，铁军的兵卒们都还不知道这事。所以……” 牛小戈心里咯噔一下，邹教授这话的意思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咯。他忙道：“教授放心，我自然晓得自己所见所闻，是不能外传的。只是不知，小的能做些什么？” 邹教授也直截了当的说道：“请你来，就是因为狄将军这病，说起来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跟我……有什么关系？邹教授请明示。” 邹教授眼神里闪过一丝捉摸不定的东西，牛小戈虽然是捕捉到了，不过他认为这应该是谋士们标配的神色，疑虑重重，又暗含玄机。你只能跟他们一样，尽可能蛰伏于后，而不是冒然的有什么言行。 “狄将军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身体欠安。军中多少郎中都看过，药理都无济于事，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连周围有名的一些济世名医都来看过，仍是一片茫然。这前两日，他自己病卧时就提道，他曾经去过柳叶巷，与你同在柳叶巷有过一番经历。这事虽然过去不少时日了，不过，他是病中人，自然更清楚自己的身体。所以，我们现在把你找来，就是想让你回想一下，你与狄将军在柳叶巷都遭遇了什么？是不是他误食了什么毒物？或是被人背地里动了什么莫名的手脚。” 牛小戈听他说完，心里当然也是茫然一片。他寻思了一下后，说道：“教授，我能不能看看将军？” 邹教授点点头，牛小戈站起身走到床榻前，只见狄青人应该是昏迷中，双目和嘴唇紧闭，面如金纸。牛小戈一边假意的看，一边脑子里就翻腾着。 这柳叶巷，自己跟狄大人不期而遇时，也就是吃了点什么rou糜之类的东西，那东西虽然古怪，但好像自己这么久以来，就完全就没什么反应。 如果狄将军的病，真的跟柳叶巷有关，那是不是正好自己可以利用此机会，出铁军大营，往柳叶巷和回府上去探望一番呢？ 面前虽然救人要紧，但自己是肯定没那个本事的。名医们都说不出个究竟，那这事就一定很玄乎，自己也不算误人性命，我只是巧借此事，谋点私利而已。牛小戈心里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他面上很沉重的看了一阵，然后回头就准备把想好的一番说出来。没想到他一回头，就看到邹教授犀利的目光逼视着自己。 “教授……这事我想起了个大概。当日我与将军的确是在柳叶巷相遇了，也一起吃了个饭，喝了几盅酒……这后来嘛，他与我一起谈笑甚欢，就往柳叶巷深处走去。现在回想起来，当日我们吃的东西的确是有些古怪。这柳叶巷本来就是个怪里怪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