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最后看一眼

    牛小戈一大早起来，胡乱洗了一把脸，就担上水桶往水井那边去了。

    一路上，他也顾不得路边青草上的寒霜，湿了多耳麻鞋后刺骨的冰冷，兴冲冲的就赶到了水井边。

    柳双当然不可能这么早就来等着他。

    “她不是海螺姑娘，也不是召之即来的仙子。”牛小戈心里笑着宽慰自己，然后走到木栅栏边上，看了看的结实木栅栏，想着能不能弄个大一些的洞，起码也能好好的跟柳双说话。

    这时，三个巡逻的兵卒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点头招呼道：“大官人，早啊！这么早就干活了？”

    旁边的兵卒戏谑道：“大官人过去阴阳平衡，现在孤家寡人的，阳气太盛，能不早起泄泻火吗！”

    另一个：“那是，大官人过去御女无数，采补得好，现在只有这晨间朝露可采，你我哪里懂得其中玄妙。大官人趁此机会，是不是也给我们说说以往御女之事呢？”

    牛小戈笑笑：“真是一口唾沫淹死一只臭虫，信不信我一瓢水淹死三只老鼠？你们这些满脸长满痘痘的家伙，成天想着美事，喊着那八个字，只有硬顶，没有软和，看什么都是母的，早晚要脱阳而死。”

    四人说笑一阵，三个兵卒才走。牛小戈也从他们口中知道，这巡查现在日益加紧了，可能是害怕兵卒逃跑。据说，要是兵卒们再出事，就准备全部夜晚上木枷，到了天明再开枷锁。

    这些传言，牛小戈也听说过。当然，所有人都不希望真这样。失去自由比有限的自由，还是可怕得多。

    牛小戈现在担心的是，兵营加紧巡查后，柳双跟自己见面就变得危险很多了。可他又不甘心就此作罢。这越是难得见上一面，越让人欲罢不能。

    上午过去后，柳双并没出现。牛小戈一上午都磨蹭着，也只挑了两大缸的水。他反正算计着，绝不一下子把水缸挑满，又不能误了中午烧饭用水。

    下午，他搁下饭碗就又去担水，一副勤快得很的样子。铁大宇也觉得有些意外，还问了他一句。牛小戈也没说什么，只咕哝了一句就走了。

    还没到栅栏边，牛小戈心里就有些失落了。因为，栅栏外并没有人等着自己。

    他放下水桶，叹息一声后，靠坐在栅栏上。

    “大官人，大官人……”

    牛小戈惊喜不已，原来柳双是早来了。不过她也发现这巡查兵卒穿梭往来，就躲在栅栏外的杂草里。

    “双儿，你没受到惊吓吧？这来来去去的兵卒越来越频繁了。你如果在外面不好藏身，就别来了。”牛小戈说的虽然言不由衷，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说，因为他不想看到柳双被兵卒抓住。

    “你是不想我来看你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你被人发现了。”

    “不碍事，柳叶巷出来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抓住的。就算是他们发现了我，要小心的是你自己。毕竟你在里面，我在外面。”

    牛小戈心里也暖暖的，柳双的话语和举动，常常让他觉得这个女子如此的贴心。这是他穿越以来，自然而然就产生亲近感的人。她真的就像是自己的情人、伴侣。

    “你知道吗？”柳双思忖着说道，“前几日，我在兵营大门口，与那些兵卒的家属一起时。你猜我看见了谁？”

    牛小戈心里一惊，柳双跟自己卖关子，这还是头一次，“你看见了谁？”

    “我看见了你那几个小妾，可都眼巴巴的站在大门口，也进不来。”

    牛小戈脸上一热，生怕她说还有盛玉响的老婆。当然也许佘玉霜并未来也不一定，毕竟她一个寡妇，站到那里也不合适。想到此，牛小戈心里才稍安了一些。

    “她们来干什么？”

    “你这人说的什么话。那可是你的家人，她们怎么不能来了？你还嫌弃起来了？”

    牛小戈只是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所以话里明明就是言不由衷。

    “我只要看见你就好了，她们来不来都无所谓的。”

    柳双一笑：“我跟你也没有半点关系，我来不来就更无所谓了。”

    牛小戈急道：“那可不行。我见到了你，其实心里最安稳。如果你一直不来，我心里就会一直惦记你。就算我在战场上死了，我想我可能都不会闭眼的。”

    沉默了一阵，柳双语气低沉的说道：“说正经的，我这次看了你后，我就不来看你了。”

    牛小戈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觉得自己不能逼她每天都来，可心里当然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不知道。”

    牛小戈看着柳双盯着自己的眼睛，那里面除了淡淡的忧伤，还有一种陌生的东西。

    “我听说你们也快要开拔了。准备开拔到南方去，那边出了大乱子。”

    牛小戈还沉浸在柳双刚才的话语里，嗯了一声后，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你去吧，活着回来就成。”

    牛小戈听到这话，才露出了笑容。他点点头：“我一定会回来的，而且是全须全尾的回来。”

    “我走了，那些巡查的兵卒快要过来了。”柳双停顿了一下，“你的小妾们，好像过得都不太好。你该让你过去那些朋友，多关照关照她们，不然她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日子难得过。”

    牛小戈何尝不清楚这个道理，可他知道的，西门邦的那些旧友，多数就是些酒rou朋友，靠谱的朋友他又不认识。有时半夜醒来，牛小戈心里也惦记西门邦那一大家子人。

    “我还听说，如果你们这些充军的死囚，如果不能在战场上立功。所有家人都将充为乐籍或官娼……”柳双看牛小戈一脸的茫然，忙说道：“我其实不该说这些的，我以为大官人都知道了？”

    牛小戈虽然不明白什么是乐籍，但官娼他还是知道。这古代的刑罚真的够狠，国家不仅没有任何福利，你就算是个死囚，也要把你最后的血水给榨出来。

    柳双走后，牛小戈恍恍惚惚的回到伙房，撂下水桶就去睡下了。铁大宇忙跟过来问他，怕他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牛小戈问他：“这充为乐籍和官娼，这事是怎么回事？”

    铁大宇看着他一副怒气要往自己身上撒的样子，就忙安慰他道：“师父难道不知道？这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家里顶梁柱都倒了，家眷不做这些下九流的营生，怎么养活自己？这好歹也算是一条活路。”

    牛小戈还是不明白这乐籍是什么，又不好明着问，“你觉得，这乐籍可比官娼如何？”

    “乐籍嘛，世世代代都得吹打弹唱，多数时候被人奚落笑话，不过，间或还有些风雅之事。只是比那官娼，遭人白眼更多。所以，我觉得还是做官娼可能更松快一些。”

    牛小戈听他说的这个意思，这乐籍其实就是娱乐明星，歌手嘛。这职业怎么在古代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呢？甚至还不如做娼妓的。

    牛小戈苦笑了一下，“自古以来都是笑贫不笑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