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重回京城
回到京城已是多日之后,四月天朗气清,繁花开遍,不若冬日寿州城外的艰苦凉决;车水马龙、举袖为云,映着一番盛世之都的花花景象。 马车在赵府外停了下来,杜老夫人与贺氏、赵妭还有几个孩子都在府外候着。高怀德先下了车,再掀了车帘请赵匡义和耶律笙一一下车。 赵妭一把拉过耶律笙的袖子,眼里含了些泪水,嗔怪道:“秦jiejie怎么不说一声就走,害的妭儿担心好些天,”仔细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又笑出来:“倒没想到jiejie的男装也是这般俊秀,这一路走来发生不少事情吧?” 耶律笙本欲回话,眼风却扫到杜老夫人一张表情难测的面孔上,怔了怔,扯开赵妭的手上前两步对着杜老夫人道:“秦笙不告而别,让老夫人忧心了。” 一身藏蓝暗花鹤纹古香缎深衣的杜老夫人笑了笑:“回来就好——”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手心里边拍边道:“瞧瞧,清瘦了不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罢,回头让丫鬟们多做些好的给你补补。” 她心里一丝异样划过,说不大清是什么样的感受,遂淡笑着点点头,而后听得一旁赵匡义醋道:“娘亲一回来就对她嘘寒问暖,怎的也不看看,儿子还中毒未愈,才是真正需要补身的人呢。”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赵妭取笑道:“三哥为了秦jiejie涉险千山万水,如今竟会同jiejie一起争吃的——”捂唇打趣道:“看来在外没少受jiejie的欺侮呢。” 众人都笑起来,耶律笙却一语未发,端着一幅冷清姿态也看不大出什么,只赵匡义依然目有深意的望着她。赵妭瞧了瞧两人,又往着一侧昂藏七尺的高怀德看去,疑惑道:“你是——?” 高怀德立刻拱手行礼:“高某奉赵将军之命,护送三公子与秦笙回府。” “你是高怀德?” “在下正是。” 赵妭半仰着脑袋惊诧道:“原来你竟是高怀德?二哥常常提起过你,说你将门出生,素有膂力,又生的一幅好身材,妭儿还曾想世间哪有让哥哥如此赞叹的男儿,”啧了两声:“如今看来,哥哥却所言不虚,高大人的身板当真让人艳羡的紧。” 杜老夫人咳了一声:“妭儿,不得无礼。” 赵妭吐了一个舌头娇笑着躲到了老夫人的后头,高怀德堂堂一个男子却被赵妭几句话说的面红耳赤。杜老夫人作势瞪了一眼赵妭,朝着高怀德慈蔼笑道:“高大人莫见怪,小女被惯的无法无天,大人路上奔波,且先进府歇歇罢。” 高怀德方才鞠了一躬,点头道好,与众人一同进了府邸,只赵妭一边走一边在耶律笙耳旁嘀咕笑个不停。 在府中住了些时日,寿州传来战报,柴荣攻城不下,城外又有南唐援军步步逼近,遂决定一边继续攻城,一边出击四方,将寿州边上的威胁一一做掉。 赵匡胤被柴荣委以五千兵马去对抗寿州城北涂山附近的唐军。五千人马,清肃南唐水陆齐全的两万重兵,实属以卵击石,然赵匡胤却先以百十来人突袭唐军营寨,而后诱敌深入,一路向西,将自负大意的南唐军士引到涡口。早已蓄势待发的伏兵一举击溃南唐大军,南唐步兵马都监何延锡当场阵亡,赵匡胤又立即趁势反扑,再从原路杀回涂山,捣毁南唐淮河岸边的陆寨,夺得五十余艘南唐战舰。 赵匡胤毫不费力的攻下涂山,令后周军队为之一振,柴荣又将夺取滁州的重任交给赵匡胤,仍是五千精兵,此番对阵的却是十万大军。滁州是寿州城东扼守南唐都城的江北重镇,战略地位仅次于寿州,但滁州之险,却比寿州险过万倍。横在滁州之前的是滁山和石驼山两座大山,山势险峻,两山夹口设有一清流关,非得夺了清流关,才能去到滁州城。 镇守清流关的是南唐悍将皇甫晖和姚凤,实力自比那何延锡要强的多。赵匡胤带领军士趁夜翻山越岭,从敌后抄近,潜入南唐军营,斩杀睡梦中的南唐士兵无数,又乘胜追击到滁州城下,骁勇拼战,占据滁州城,为后周立下赫赫战功。至此,江北战场的格局被赵匡胤彻底打乱,寿州城孤掌难鸣,已是强弩之末。 耶律笙随赵妭一同去药铺里抓了替赵匡义去毒的草药,已是四月下旬,天气早有些闷热,赵妭一边用扇子扇着凉风一边自豪说道:“三哥现下已成了军中人人敬重的大将军,那些南唐将士个个对着他都是闻风丧胆。听闻清流关一役,那皇甫晖唯恐三哥此番又是故伎重演,不敢轻举妄动,怕中了埋伏,谁知他畏首畏尾停滞不前却让三哥扑了个空子,真真是自己作孽不能活啊。”
耶律笙随意瞥了一眼街边的铺子,淡淡道:“不是那皇甫晖大意让他钻了空子,而是将军早就对那南唐各个将领的脾性了如指掌,这两仗,不过是他晓得对方的弱处——顿了顿:“将军的兵法倒真正悟的不错。” 赵妭犹疑的望了耶律笙一眼,复又笑道:“还是秦jiejie有见地,妭儿只晓得三哥胜了,却未曾料得战场之争还有那么多要算计,”拉过耶律笙的手:“jiejie似乎对兵家之事很有看法呢?” 她阿爹是辽国大将,她从小耳濡目染,又怎会不知两军对战是个什么态势?只叹赵匡胤竟是个玩味人心的个中好手,往后可要更加提防。笑了笑:“我也是随便说说,不一定就对,说到底,还是将军骁勇善战,换做旁人,却不一定会赢,且赢得那样漂亮的。” 赵妭点头笑道:“这倒也是。”摇着扇子朝一侧瞅了瞅,又拉着耶律笙走近一处售卖胭脂水粉的摊贩前,道:“jiejie寻常总是一副轻淡装扮,明日妭儿与三哥还有嫂嫂约好了一起爬山,这草长莺飞的日子里jiejie定当也要打扮的浓艳些,方才应景——”仔细挑了一个胭脂粉盒:“这个颜色极好,明日jiejie就涂了它随我们一同去罢。”嘴唇覆上她的耳畔:“到时定会迷得三哥晕头转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记得。” 她心口一紧,脸上氤出一抹愠色,推开赵妭的身子,端正道:“往后不许再打趣我与你三哥——”斜眼瞧了瞧那青铜制造的粉盒,将它从赵妭手里抠出来放回原位:“阿爹阿娘尸骨未寒,三年服丧未过,我怎可浓妆艳抹?”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复又转过头来:“还不走么?” 赵妭努了努嘴,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