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四菜一汤

    早上七点，我安排其其格去医院食堂吃完早餐，就把她带去看望罗小蒙。

    路上，我对她又进行了一番抚慰，免得她到了病房情绪过于激动。

    其其格很爽快，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

    罗小蒙本来在双人病房，每天床位费70元。这是陈文忠安排的。因为罗小蒙受伤后，所有的费用都是医院负担，陈文忠按规定执行，但卜贤玉对此安排很不满意，提出调整到单人病房，床位费用每天310元，这就远远超过了标准，引起陈文忠的强烈不满，两个人为此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卜贤玉表态说:

    “罗小蒙是我们江南医院的医生，又是因为保护同事受的伤，给特殊照顾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有人反对，你就让他直接找我好了！”

    陈文忠气得吹胡子瞪眼，怎奈卜贤玉是一把手，又愿意承担责任，只好把门猛地一甩，气呼呼地走出了卜贤玉办公室。

    卜贤玉也是气得脸红脖子粗，把手里的笔猛地往桌子上一摔，签字笔立刻断为两截。

    卜贤玉摸起桌上电话，直接打给校官: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校官接电话后没用两分钟就出现在卜贤玉面前。

    卜贤玉说:

    “电视台一会过来，你和郭小东安排好，主要是要教罗小蒙夫妻如何接受采访，话怎么说才能得体。”

    卜贤玉很担心其其格，让校官多指点指点。

    卜贤玉又对校官说:

    “电视台采访完罗小蒙夫妻后，你就把他们带到我办公室，中午在国际大酒店安排一桌工作餐。”

    校官问:

    “哪些人参加？”

    卜贤玉说:

    “电视台两个记者、一个驾驶员，你、郭小东，和我，就按6个人安排吧。”

    校官又问:

    “按什么标准？”

    卜贤玉说:

    “四菜一汤。”

    校官马上心领神会，按照卜贤玉的安排落实去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卜贤玉乃一院之长，怎么对一个普通医生这么热心？竟然公开违反规定超标准安排？难道他们之间有啥猫腻？

    卜贤玉和罗小蒙之间究竟有啥猫腻？我在上一章已向读者作了简单交代，后面再作具体叙述。这里说说“四菜一汤”。这种说法流行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到新世纪初，那时候从商场到官场大吃大喝风异常迅猛，一顿饭吃掉一头牛，一场酒喝掉半座楼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医院也不例外，老百姓对此怨声载道，“上面”也是严查猛打，规定机关一般工作人员下基层，基层一般不安排接待，确需接待的，就餐者只能吃工作餐，不得饮酒；其他工作人员（我理解是科级以上干部），下基层检查工作，基层需要接待的，只准按“四菜一汤”标准，不得饮酒，超出标准的一经“上面”查出，因此产生的费用全部由就餐者承担，并追究就餐者责任。

    俗话说，话不说不会憋死，饭不吃会饿死。干部们都是红尘中人，都食人间烟火，你定你的政策，我有我的对策。这样，聪明的“基层”就研究出许多既能让“上面”检查过关，又能让就餐者满意的绝招来。具体说来就是:盘中盘，菜中菜，汤中汤。具体说，就是一个大盘里放上四小盘菜，四个大盘就可以放十六个菜，一个汤盘可以放一至四样汤。酒呢？这玩意cao作起来没有技术含量，只要把纯净水或某种饮料倒掉，再换成茅台、五粮液就行了。这正是:

    股级干部吃自助，

    科级干部拉赞助，

    处级干部靠补助，

    厅级干部有援助，

    四菜一汤有乾坤，

    清正廉洁好干部。

    在江南医院，“四菜一汤”也成为标准的接待模式。陈文忠对此多次提出反对意见，也因此常常和卜贤玉闹得很不愉快。开始时，招待费都是由经办人先签字，注明何时何由何人陪，然后由陈文忠审核签字就行了。后来陈文忠越来越控制不了局面，就在领导班子会议上提出，凡招待费用，除经办人签字外，必须由陈文忠和卜贤玉签字才能报销。这件事在江南医院中层以上干部中议论了很久，也让陈文忠处在被动尴尬的境地。因为这样一来，就等于告诉大家，陈文忠是在推脱责任。陈文忠也在背后后悔过，向市局原任领导汇报过，市局领导态度很明确:你陈文忠是常务副院长，财务审核把关是你的重要职责，他卜贤玉只是行政一把手，无权干预你的本职工作。建议取消卜贤玉签字环节，仍由陈文忠签字。市局意见出来好几个月了，碍于情面，陈文忠一直没有提出来。如果再不提出来，自己就完全被动了。

    陈文忠一大早就窝着一肚子火，回到办公室越想越不对劲，决定下班后找卜贤玉沟通一下，并催催卜贤抓紧把窟窿补上。

    校官到罗小蒙病房策划了电视台采访的关关节节，感觉没什么纰漏，这才去医院食堂安排“四菜一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