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话 亏本买卖(二)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顿时炸得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司徒厉啊司徒厉,你的用心何其险恶,还嫌我生活不够混乱,死得不够快吗?那些怨鬼恶灵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使出浑身解数想夺取那十三张菜谱,为此,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眼泪都只能往肚子里咽哪!这家伙不但一点不怜香惜玉,还妄想让我敞开大门令一众鬼怪登堂入室——莫非前世我与他有夺妻之恨? “不行!”我震怒得双手都在颤抖,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大声吼道,“你这根本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司徒厉面上不见一点慌张之色,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不紧不慢地道:“唐双喜,当初为了救你的小情人,你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与我交易。如今,眼看那个男人脱险,你就想矢口不认?你可不要忘了,如今,你自己还深陷麻烦之中,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阴谋正等着你自投罗网,若没有我的帮忙,你恐怕会死得很难看哟!唉,被自己的朋友在背后捅刀子,想想,还真是寒心呢!” 我怒火愈盛,瞪大双眼冲他咆哮道:“你现在是恐吓我吗?!” 这就是所谓的诛邪者、法师、正义使者、落入凡间的精灵!你们瞧瞧这位眼线君的嘴脸,我不上去扇他两耳光,对得起替我呐喊助威的围观群众吗? “我怎么敢呢?”他歪着脑袋,貌似诚恳地道,“我只是想助你看清利弊,你是聪明人,该如何行止,心里自会有决断。” 我气呼呼地紧紧盯着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如果司徒厉先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现在的我无疑算不上安全。他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可我对于局势却是一头雾水。眼下这种情景,他若真的撩开手,对我的事情不闻不问,恐怕我会死的很难看。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抑住怒气,恶声问道:“你对我家的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就应该明白那十三张菜谱的威力。你可是大法师哎,不帮着捉鬼除妖,还唯恐天下不乱地让我助长恶灵声势,有何居心?你……你先把你的目的说出来让我听听!” 司徒厉叹了一口气,再次朝房内看了看,脸上的表情陡然起了变化。 “唐双喜,我既打定主意来找你,自然会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你,就怕你没有耐性听。你也知道,我们茅山自古以来就是除邪捉妖的一处重地,得民间许多人的推崇,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为了鬼怪们的众矢之的。最近这几十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鬼怪邪灵自恃法力高强打上门来,妄图以一己之力,灭我茅山之威名,次次都只能铩羽而归。唯独……” 他的神色几乎可以用悲伤来形容。我从来不知道那些恶鬼怨灵们竟然胆子大到这种程度。像茅山这样的处所,分明就应该是他们的禁地,他们怎么还敢硬闯? 我是个很容易便会心软的人,虽然对事情的原委不明就里,但司徒厉现在的模样,不禁让我多了几分同情,当下便轻声细语地道:“你慢慢说,不着急,我耐性听着就是。”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吸一口气,道:“唯独两年前,茅山迎来一个强敌。他的名字叫做‘摄魄’,在阴间盘桓数年,迟迟不肯投胎,将那里搅得一团大乱,就连酆都大帝,也对他十分头疼。我们茅山上下也曾耳闻他的名号,一早便做好万全准备,全力应战。没想到,百密终有一疏……个中细节我也不必跟你讲述得太过详尽,反正这一战,令茅山死伤过百,掌门师伯虽竭尽全力,终将摄魄压制在后山的枯井中,但自己也身受重伤。不仅如此,当时才十六岁的缇月,也因为被摄魄的法力波及,奄奄一息……” 他抬起手,尽量不着痕迹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我没有看到他的眼泪,只瞧见他那墨黑的眼线,似乎有些晕染开来,令人观之莫名心酸。 司徒厉平复了一下情绪,端起桌上的玻璃瓶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的水,接着道:“缇月自小就跟着我在山上长大,一直情同手足。他从小就是个特别招人喜欢的孩子,最高兴的事,就是牵着我的衣角漫山遍野乱跑。突然出了这样的事,茅山上下心里都十分不好受,想尽各种法子,才勉强保住他的性命,但现在的他,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掌门师伯说,要让缇月彻底恢复如常,只能将摄魄的魂魄炼制成丹药,给他服下,可当时的他并没有那样的能力。我思虑良久,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带着师弟下了山,心里想着,说不定在民间能觅到三两个偏方救他。可,还没等我找到法子,茅山上,就再出大事。”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连忙追问道。他们这种成天生活在刀尖上的人有多危险,我恐怕是永远也无法了解的。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不能甩脱抛弃的使命感,我忽然觉得,司徒厉其实也很可怜。 “两年前的一战,令掌门师伯元气大伤,六个月之前,他撒手人寰。他才刚刚去世的第二天,摄魄就冲破了枯井里的结印,逃走了,临走扬言,一定会让我茅山上下生不如死……” “你等等!”我打断他的话,“就算是这样,也跟我扯不上关系呀,为什么你非要我重开那个什么幽魂之馆不可?难道……难道你是想自己捉他替你们掌门报仇,救缇月的性命?这太危险了!再说,你怎么能确定摄魄就一定会来我这儿寻找菜谱?你只是胡乱猜度吧,这和守株待兔有什么区别?” “我不是猜度,我是十分确定他一定会去找你。”司徒厉沉声道,“摄魄被封在茅山一年半,自身也受到很大伤害,法力十成去了七成,他必然会多方寻找恢复元气的法子,你那里,他迟早会找到。我之所以跟你做这个交易,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否则,万一在你毫无防备的状况下他找了来,身边又没有一个所用之人,你该当如何是好?”
“可是……” 我心里仍然有些犹豫。重开“幽魂之馆”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且不说他司徒厉到底有没有本事将那摄魄制住,这样做,必然会引来许许多多的魂灵上门,保不齐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到时候,他倒是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我怎么办? 司徒厉见我举棋不定,微微笑了一下,道:“我大概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我既然提议了你重开幽魂之馆,就必然会保你周全。就像你说的,很多阴灵并不是大jian大恶之徒,只要做的不是太出格,我不会为难他们,但倘若威胁到了你的安全,就得先问问我手中的短箭答不答应。唐双喜,我知道这事事关重大,勉强不来。你也用不着现在就答复我。我还得和你一起回锦城解决你的麻烦,在此期间,你可以慢慢考虑,如何?” 我沉思半晌,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姚贝贝告诉我,你是一个月前来到墨染镇,进了‘丽塔’酒吧做调酒师。那时候我还在锦城呢,难道你能够通晓前世,预知未来,一早算准了我会回家探望父母?” 眼线君摇头道:“我怎可能有那种本事?说起来,这一切也是巧合。我在锦城观察你多时,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你相见,却始终遍寻不得。大约一个半月前,缇月他……他的病情突然出了变化,每日亥时都会吐血,情况十分危急。我当时手足无措,只得带着他来到墨染镇。我听说,这里有一种药草,可以救他的命——至于调酒,那原本只是我的兴趣罢了。没成想,药草我是没找到,却在‘丽塔’酒吧意外遇见了你,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天意?老天爷注定了我一定要有此一劫是吧?这人真不会说话! 司徒厉长叹一口气:“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唐双喜,咱们这场对话已经持续了太久,现在,我允许你问最后一个问题。” “啊?就剩一个啦?”我意犹未尽。 “对,最后一个,你最好想个清楚。” “那么……”我垂着脑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么,我就想问问,昨晚在名人公墓,你那支短箭,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司徒厉目瞪口呆,愣怔了半晌,突然一拂袖,喝道:“神经病!”然后,便转身离开。 我赶忙一溜小跑追了上去。 这叫什么事儿?这问题哪里刁钻,哪里上不得台面了? 这位眼线君真是小肚鸡肠,这笔买卖若一旦做成,吃亏的明明就是我,怎么反倒像我欠了他十万两银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