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钦差(二)
徐渐清绷着张脸进屋,瞪着儿训道:“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最快更新78小说//去,回屋把三略抄上十遍。” 文仲怔了一怔,有些委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声而去。 待儿出了屋,江蒲才噗嗤笑了起来,“一说抄书,就和要他命似的。”一面又问道:“渐止的差事讨下来没有?陛下怎么说呢?” 徐渐清换了外袍,便有丫头打了热水上来服侍他洗手,“陛下倒是答应了。不过,凌斗也要跟着去。” “啊?”江蒲微瞠了眼目,“好好的怎么扯上凌家了。” 徐渐清抹干了手,往榻上坐了,丫头倒了热茶上来,他揭了盖,细细地吹散茶面上的浮沫,轻呷了一口,嘴角细细的纹路,露了出一丝淡笑,“中宫到底有些手段,知道这回惹恼了陛下。便往求着安王府替他们说情,今朝凌斗又拿了五万贯来,在陛下面前涕泪齐下的,碍着那么些人,陛下自然也不好驳回,便定了以安王为主,凌斗、渐止为副,过两日就起身往西北去。” “他们三个,能行么?”江蒲不放心地瞅着徐渐清。 徐渐止不用说了,年纪轻没经验,从没办过大事。安王就更不用指望。凌斗年纪虽长,可谁不知道他是个没主意的,性又软。 五十余万啊,西北那边又不大太平,倘或出点事,钱丢了事小,只怕要害了他们性命呢。 “不然,让安亲王去和陛下说说。他和渐止就算了。这份功劳咱让给凌家。” 徐渐清笑了起来,“你怎么和老太太说一样的糊涂话。“ 江蒲白了丈夫一眼,“原先说和文远一起动身的,自是没有问题的。可现下……”顿了顿,稍稍压低了声音,轻哼道:“陛下这是等着他们出岔呢!” “你想到哪里去了。”徐渐清好笑地看着妻。“况且也把那位想得太不堪了。” 江蒲嗤了声,道:“这不是他素来的手段么。我知道他厌烦着凌家,偏偏凌家那帮人,糊涂是糊涂,做大恶却也没那本事。这回凌斗又自己送上门去,他还趁机发作,也好治一治凌家。还有渐止。捎带着也敲打敲打咱们。至于安亲王,介时只说年纪小,没经验,欠磨练,降降爵。罚罚俸,事情也就过去了。” 江蒲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里不免有些急了,“真的,你赶紧替渐止辞了这趟差事吧。咱们何苦跟着去倒霉呢。” 徐渐清笑欧盈盈地瞅了她半晌,才慢地道:“原来,那位在心里竟如此无所不用其极的。” 江蒲撇嘴冷嗤,“本来么。” 徐渐清笑着摇头道:“他使心机耍手段,都是为了坐稳那张椅。你觉得他会舍本逐末,就因不待见凌家,置西北灾情不顾么?” 江蒲闻言愕然,徐渐清又道:“再说了,先前咱们还盘算着让渐止独自走一趟,这回多了两个伴。你到拦着不让去了。” 江蒲嘀咕道:“谁晓得能筹出这么多钱的呀!” “你放心,陛下不仅准安亲王带一百名王府卫侍,还从虎贲卫调拨两百弩兵,随行护卫。他三人的性命,陛下不放在心上,可是那五十余万,却是西北的救命钱,陛下是决不容有失的。” 江蒲歪了歪嘴,嘟喃道:“算我小人之心。” “爷、奶奶,晚饭摆下了。”小丫头在花罩外禀道。 江蒲一面起身,一面问,“大相公呢?” 丫头回道:“大相公在月jiejie屋里呢。”那丫头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响,赵月微红着眼圈进了屋,她后边跟着文煜,黝黑方正的脸绷得跟铁板似的。 江蒲的眸光在他二人面上转了两转,只当没看见。徐渐清满心里都是公事,也没留意。 吃过了饭,差了人去唤徐渐止,自己便往书房去了,走到门口又转头向江蒲道:“我许会晚些,不用等我,你只管歇了就是。” “知道了。”江蒲答应着,见文煜要走,唤住道:“你等等,我有话问你。”又吩咐赵月道:“二相公在屋里罚抄,你给他送些吃食去。” 原和小丫头一起收拾碗筷的赵月儿,听了这一声,如蒙大赦一般,逃也似的出了屋。 江蒲瞅着儿,淡淡道:“你随我进来。” 文煜低着头,闷不做声地跟在江蒲后边,进了花罩隔间。 “这些日,你做甚么总和月丫头过不去呢?且慢说你俩个打小的一处大的,就是看在你赵大哥、赵嬷嬷面上,也不该这样总和她置气才是。况且,你又是男孩,就是她有甚么不妥当的地方,你让让她也就是了。” 自年后,江蒲已经不止一回,看见赵月红着眼圈从文煜身边跑开,而文煜呢且绷着一块寒铁似的脸。 起先江蒲只当小孩口角,也不理会,可次数多了她少不得要问一问。 文煜的脑袋依旧垂着,过了半晌,才闷闷地说了句,“我没有和她置气。” “不是和她置气?”江蒲略高了嗓,“那她为甚么一瞧见你就避开了,我好几回都瞧见,你把她都训哭了。莫不是年岁大了,跟她摆起小公爷的款来了……” 文煜猛然抬了头,委屈地叫道:“我没有!” 江蒲愣了会,再细想想,儿的确不是这样的人。 “那又是为甚么呀?” 文煜瞅了江蒲一会,犟气地又把头低了下去,不做声了。 看儿这副犟样,江蒲叹了声,还待要说甚么。桑珠走来笑道:“三奶奶着人来请奶奶,过去帮着收拾收拾。” 江蒲怔眼瞅向桑珠,看着她的笑眸。恍煜道:“你回屋去吧。” 文煜也不行礼,转身就走了。 江蒲心下笑叹了声,这孩自小稳重。没想到也会有叛逆期。 “奶奶,吃茶。”桑珠递过一杯茶来,江蒲接了。故意道:“不是说老三家的叫我过去么,你又倒甚么茶。” 桑珠直言道:“婢不过是借三奶奶撒个小谎,哪里还能骗过奶奶去。” 江蒲横了她一眼,“又有甚么要紧的事呢?” 桑珠笑了笑,附在江蒲耳边好一阵低语。 江蒲听得是一愣一愣,不时地掉头看桑珠。 “真的假的?他才多大呢,就能知道这些?”江蒲瞅着桑珠笑意盈盈的眸置疑道。 “也不小了。京里有些像他这样年纪的都娶亲了。”
江蒲微张了嘴,半天没反应过来,斥道:“胡说甚么,才几岁呢就娶亲。” “奶奶忘了,年前刑部的许侍郎还发了贴。请咱们去吃喜宴,不就是他孙娶亲么,那位许小相公也不过比咱们大相公,大个两岁罢了。” “胡闹胡闹!”江蒲连声斥道:“咱们家几个孩,不过十八岁我绝不答应成甚么亲的。” 桑珠笑道:“只怕等不得呢。奶奶以为他为甚么这么着急要考童生试。” 江蒲眼珠转个不停,桑珠的话,她尚还不大信,“我看着可像呢。真像你说的,月丫头做甚么总哭着跑开。” “我的奶奶。”桑珠叹道:“月丫头甚么性,你还不知道么!再有赵嫂又在上边压着,小姑娘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而且……”桑珠把话停了停,瞅着江蒲微蹙的眉头,又见外边无人,才道:“拒婢看。只怕贵妃娘娘有心招了大相公做驸马……” 不等桑珠说完,江蒲就叫了起来,“这怎么能行呢,他们是兄妹……”惊呼声未完,江蒲自己就住了口,这个时代表兄妹成亲是正常的事。 在江蒲的意识里,表兄妹和亲兄妹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所以豫章来府里小住,她并没有多想。这会桑珠提起,她才叹道,“难怪,她时不时地就把公主送来小住呢,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呢。” 说着话,她的手指便情不自禁的在小几上轻敲了起来。 在前世男女都不是问题了,姐弟恋,自是在江蒲的接受范围以内。只要孩两情相悦,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可问题是,她不是唯一的长辈啊。 徐渐清自己有信心说服。 李太君,可以不搭理她。 惟独刘氏,如果渐敏真有那个心的话,刘氏自是帮着女儿的。 最要命的是,渐敏若用身份压下来。就静之的性,绝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渐敏闹僵的。 于他而言,这压根就不算是一件事。男人娶了妻,还可以纳妾么。再则以赵家的身份,本来也就只能是个妾。 想到将来可能会有的各种纠结,江蒲的脑中不禁冒出这么个念头——如果,文煜同意,这也算是个两全之法。 她可以肯定,对这样的安排,赵氏母女一定是感激涕淋的。 然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江蒲脸上便就僵住,愣怔了半晌,眉眼间,才露出苦笑的神色。 自己还真是双重标准的厉害,这些年徐渐清除了在外公干,只要回家来,就是宿在自己屋里。 刘如君就不用提了,就连心漪都是在守活寡。一月里分几日给她,只是想她就受不了。 而儿娶妻纳妾,她竟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罢了罢了。”江蒲叹了声,选择逃避道:“他们年纪都还小,且虑不到这里。” “可是……”桑珠刚开了口,一个婆走进来,站在花罩外,禀道:“秦姑娘着人来问奶奶,明日得不得空,说是庄上的油菜花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