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信物
素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楚王府，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宫。缠缠绵绵，心中句句只念着慕彻对她说：“你只管安心攒你嫁妆，管好这个家便是。其他，一切有我。” 直到回了合黎宫，喝下一大口冰冷茶水，才恍然回过神。那种情况下，那么重要时刻，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竟然仓皇落跑了！ “嗷……以后没脸见人了……”懊恼地哀嚎着，捏起小拳头捶自己脑门子，陡然听到木片撞击声。抬眼看去，手里捏着一串对牌。 “哈，好你个颜素素，你真是死性不改啊，人跑了东西还不忘带着！” 她自嘲地笑嗤着，看着成双成对“对牌”，忽然觉得有一丝甜蜜心底蔓延开。等了那么久，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幸福，就要来了！ 虽然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改变了她原本预见“未来”，使这一天推迟了一年多时间。可是它终归还是来了，不是么？ 小心翼翼地收起对牌，心满意足地拍拍匣子盖儿，抿嘴淡淡一笑。 看到了希望，整个人也就精神了。容光焕发，生机勃勃，仿佛三伏天里受到雨水滋润菜苗子。“战斗吧！颜素素！”宣告一声，一头扎进书房，整理颜氏旗下产业信息。 这厢，慕彻看着素素红着脸跑开，错愕地怔原地。许久之后，方复原面上表情。摇头失笑，笑容和煦中透着几分宠溺。着人备了礼物，亲自往齐王府去。 次日午后，素素正想寻个由头出宫去，行到半路，迎面却见慕年榕匆匆跑来。见面便说：“颜大姐。正好，有事儿找你！” 素素疑道：“何事？”话音未落，人已经被他拽着跑。速度之，差点没飞起来。 “慢点！慢点！我不像你有武功啊……”她哀嚎。 好不容易收拾起来发式，就这么被风吹散。鬓角垂落几缕青丝，堪堪凌乱。形象全毁了，待会儿还怎么去见慕彻？ 慕年榕似乎很急，根本不听她说什么，直到一处僻静宫墙角，才停下脚步。“到了。你这里稍等一会儿。”说着。自顾先走了。 素素只觉莫名其妙，待他走远了，她也想走。回转身。却撞上一堵……rou墙。抬眼一看，惊得不轻，蹦跳着后退老远。 竟然是慕启烨！ 这世界，说大也挺大，说小也挺小。自从那年郊外遛马后。他和她再未见面，连偶遇都不曾有。可他们明明就生活同一座城里。 素素想了想，大概也就明白他让慕年榕带她来此，所为何事。心下不免叹息：何苦呢？ 过去这几年，他都不再有动静，她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兴致过了也就释然了。如今看来，竟是不然…… “小女见过世子爷。”无可奈何，瘪瘪嘴。福身行礼。 心想，这份冷淡，总能让他明白点什么。乖乖地自行退去，省得大伙儿撕破脸皮，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当——毕竟。她和娉婷是闺蜜。 “呵！福贵郡主向本世子行礼，本世子可不敢当呐！”慕启烨嗤笑。言语间全是轻蔑讽刺。 下颚微微扬起，便有一种高高上，藐视众生傲然。 “……”素素惊愕无语，这又是吃了哪门子火药？ “你是觉得，如今你已贵为郡主，本世子却不是王爷，配不上你了，所以连话也不屑跟我说，是么？”慕启烨再放大招，步步紧逼，直把素素逼退到墙脚，退无可退。 素素怔了怔，总算明白他说是什么。长舒一气，冷下脸色，伸手掸开他圈她颈边手，脱离桎梏。漠然道：“我和世子爷不过是点头之交，哦不，甚至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又何来配不配得上一说？” 细数起来，今日之前，她和他从未说过一句话。只那年遛马时见过一面，甚至没有正式见礼互换称呼。 “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慕启烨冷笑，陡然提高了音量，咆哮道：“那么，这又算什么？！”从怀里拽出一本蓝封线装本子，直直砸素素身上。 素素接住，打开看了看，是本诗集。正回想着，好像哪儿见过？却听慕启烨兀自冷笑连连：“枉我一心认为你是个矜持自重好女子，克制自己，等你长成，原来是我看走了眼！” “……”素素再度无语。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想到，便问他：“这是什么？” 这些年她这么忙，自己事情都忙不过来，又怎会留心去记别人事？ 慕启烨一团无明业火梗喉头，憋得脸都红了。气不成声，指尖指着素素，颤抖得厉害。仿佛满心委屈无处说，急得原地来来回回踱步，唯独指尖始终点着素素鼻尖。 “好！啊！好！好你个颜素素啊！”咬牙切齿讽刺两句，继续暴走。缓了点儿气，接着讽刺：“好你个颜素素，啊！你敢翻脸不认人！嗯？！”刚说了几句，气性又上来，再度噤声。歇了会儿，伸手，摊开手掌，怒道：“把我诗集还给我！” 素素只觉他不停地转啊转，转得她眼晕。歇斯底里地暴喝一声“停！”生生把他震得停住脚步。 刚才听他说“把我诗集还来”，她已是恍然忆起事情始末。掩下心头无妄笑意，沉声问他：“所以，世子爷是觉得我移情别恋，对你始乱终弃，是不？” 慕启烨下意识先点了点头，而后又立刻摇头。 身为堂堂齐王世子爷，来自皇族血统骄傲，怎么容许他被别人“始乱终弃”？ 素素再克制不住，哈哈大笑，指着一脸迷惑他，笑得泪眼直流。 “尊贵齐王世子同学，麻烦你，算我拜托你，下次跟人交换信物、私定终身之前，请你先搞清楚对象好么？我什么时候对你留情，给过你任何承诺了？” 慕启烨见此，眉头皱了起来。 素素接着道：“唉，我劝你啊，还是早点回去，先把事情回忆清楚再说。省得这里浪费我时间。而那个和你交换了信物，一心等你去提亲姑娘，却苦苦待字闺中。” 说着，还装腔作势惋惜感叹几声。 慕启烨眉头锁得紧。 方才是他把素素绕得晕头转向，现，他被素素绕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什么“一心等你去提亲姑娘”？还有什么别姑娘？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只记得，当时他满心期待地把自己手抄摘录诗集交给初卫，让初卫交给他大姐“颜素素”。后来隔了几天，初卫把诗集还给他，还跟他说：“我大姐说，你一定不会生气。”原本他很失望，打算烧了诗集。直到翻开扉页，看出字体不一样时，他才恍然大悟。 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心情——直赞“颜素素”思虑周全，暗恼自己孟浪。 也正是因此一事，他才觉得“颜素素”既懂风情，又矜持高贵，是个值得他爱慕和等候妙女子。 可是，如今看来…… 回想起昨夜不经意间听到母妃和父王交谈，提及三王叔和颜秀女，他面色越发深沉。 素素只觉笑得脸抽筋。揉了揉，缓和着。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地对他道：“你是不是完全想不起当时情况了？” 慕启烨凝眸，迟疑着，后还是点了点头。 “唉，算了算了，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走吧。”素素状似无奈，心下暗笑，刚好可以跟他混出宫去。 慕启烨喊道：“去哪儿？” 素素头也不回，摆摆手，“带你去找回缺失记忆啊。爱去不去！” 慕启烨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跟上她。 一路直到先锋候府。 素素想了想，并不直接下车，转道路过一家纸墨店。让慕启烨据她所说写了一张拜帖和一封信。又从路上随便找个孩童，给了一把铜板，让他送去程府。她和慕启烨则尾随其后，掩身墙角。 不久，娉婷出府。素素一招手，她就看到了他们。 三人聚到一处，素素直言道：“哝，这个负心人，忘了对你承诺也就算了，还认错了人，对我无礼至极，你说怎么办？” 娉婷看了看慕启烨，又看向素素，不明所以。 素素恨铁不成钢，索性闭上了眼，一副痛心疾首模样。心道：难怪这么些年了俩人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啊！真是两个笨蛋！ “我让你带东西，都带了没？”她问娉婷。 娉婷点点头，取出诗集。 素素指尖叩诗集上，“嗒嗒”作响，足见用力之大。一边瞪着慕启烨，咬牙切齿道：“看看，看看，想起来没？” 娉婷忙收回本子护怀里，深怕被素素戳破了。 素素冷嗤，“你还当宝贝护着干什么？人家根本就不承认！我看你啊，干脆还是退还回去算了。” 娉婷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护着本子双臂收紧了点。 素素狠狠剜了她一眼，心说：你这丫头，平时挺默契，怎么关键时刻就给我掉链子呢！ “我呢，大字不识几个，也看不懂里面写了什么。你俩自己回忆去，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罢，不待二人有所反应，自先离开。 背过身，唇角抹开一丝几不可见笑意。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她，只能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