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答案
所以，当她酒醒后捶着生疼脑门，再度断断续续回忆起这个梦，抬眼却看到慕彻正靠榻边打盹，心里不由怀疑：“你会是这样人吗？”追着她跑，大声喊：“诶，那我入赘你家好了！”这样人。 如果真能这样，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啦！ 可惜，慕彻不可能。 “一个梦而已啦！”素素失笑，摇摇头甩去脑子里乱七八糟想法，振作精神。打开门，迎面正看到采枝端来洗脸水。 采枝看到她从房里出来，神思一怔。 她坦然地笑了笑，偏头示意她自己进去看。 当看到慕彻规规矩矩、衣冠整齐地靠榻子上，采枝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娘子，采枝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王爷身体，短期内不宜激动……”她边说着，小脸变得红彤彤。原本轻细声音，越发低微，到后几不可闻。 素素依然浅浅地笑着，“我知道。”才出了门，却正看见楼下坠落掉下个什么东西。脑子一个激灵，才想起昨晚她是和序旸一起上楼顶。 她怎么莫名其妙就三楼了？那序旸呢？不会还楼顶吧！赶忙往顶楼跑去，顺着梯子上了楼顶，只见序旸正四仰八叉呈“大”字形躺瓦片上。 睡梦中他，怡然自得至极，丝毫未觉得危险。而他那腿，时不时一蹬，就踹下去一个盘子。 盘子顺着瓦楞滑到边沿，顺势滑到空中，然后，抛物下坠。 巧得是落点正对水井！ “难怪都没有听到碎瓷裂盏声。”素素嘀咕着，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轻声唤他：“序旸，醒醒！天亮了！” 序旸抬手揉了揉鼻子。翻个身，继续睡。 素素只觉心又悬高了点，放大声音喊：“序旸，醒醒，要滚下去了！” 序旸仍是没醒。 素素无法，只能大声对楼下喊：“采枝，叫两个壮实伙计到屋顶上来！”她自己则守着序旸，生怕她才一走开，序旸就会滑下去。 序旸被人抬了下去。素素吩咐采枝不要催醒他，所以。他得以睡到晌午才自然醒。 而当他转醒，看到服侍他小伙计脸上促狭调侃之色，他甩了甩脑门。便将昨夜之事一一回想起来，不由心惊rou跳。忙问那小伙计：“东家……朋友，怎么样了？” 小伙计神色间充满了然，“人家可好着呢！早上就是她让人将掌柜您抬下屋顶。”暧昧戏谑意味，再明显不过。 序旸恼恨地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骤然间打了个巨响喷嚏。抬手探探额头，只觉微微有些发烫，还不明显。他想了想，对小伙计道：“打水给我沐浴。”待小伙计走到门口，他又补充道：“要冷水”。 小伙计觉得掌柜今天很反常。却也没作多想，自去打水伺候。 下午时，序旸如期发起了高烧。感冒流涕不止，说话都带着浓重鼻音。 采枝给他把了脉，开了药，批了他假条。他就拖着昏昏沉沉身体，走出了瑞喜金铺。走过巷口转弯。自有一顶轿子等着他…… 而此时，楚王府里。慕彻正和素素面对面坐着。 桌上摆着两道茶。茶香清逸，随着袅袅娜娜水汽漫溢到空中，萦绕感官周围，随着呼吸进入体内，沁人心脾。 一大早他们就去了宫里。今日是晋王携妇认亲大日子，慕彻作为人三王叔，需得参加。 而当他再度请二嫂齐王妃郑氏代送给妇见面礼时，便遭了一众中年妇女调侃。老生常谈，左不过是说他也老大不小了，何苦总不成婚之类云云。 只不过这一次，较之往常，她们有了一个大招——秀女颜氏。 “……这不有个现成吗？去向皇上求了她吧。” “我瞧着，皇上可是就等你一句话了呢。” “……” 贵妇们喋喋不休话语，如过江之鲫，一一回响耳畔。 慕彻微微扯动唇角，心下惊疑，当时自己怎就能笑容得体地听完她们“指教”？而今回想起来，感觉真是要了亲命了啊！ 素素看透他心思，扑哧失笑，损他道：“来我瞧瞧，耳朵长茧子了没？” 慕彻被一群妇女言语围攻场面，她是没亲眼见着。不过，她“看见”了。而且她还预见，认亲会结束，慕彻会让晋王夫妇邀请她出宫到“王府”作客，实际上是他有事要对她说。 所以，她早就打扮得美美，等着尹姝贴身婢女去合黎宫找她。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存了心思吸引慕彻侧目，果然也就得到了他注意。当慕彻隔了几个时辰再次看见她，就是刚才模样了——惊艳，怔着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听了她话，慕彻面色有些尴尬。干咳两声，想要掩饰内心紧张。感觉效果不大，于是端起茶盏，佯装喝茶。 已经有多久没体会过被人关心、被人疼爱感觉了？十五岁，恋人离他而去；二十岁，父皇离他而去；二十五岁，母妃离他而去…… 他悠悠地回忆着，神思怅怅。 这些年，他以为世间再无人会念他、会想他、会爱他。却没想到，就母妃仙逝而去那一天——丙寅年壬辰月乙卯日，也就是齐陌五年三月初九日，他生命里，出现了她。从此无声无息却以实际行动念着他、想着他、爱着他。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十二岁黄毛丫头。虽然现她长成了，可是，他也老了…… “……”他想说，他们年纪相差太悬殊，张了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素素呡了口茶，笑着替他说了：“男人三十一枝花。”意思是她不介意。 慕彻愕然。既为这句话，也为她看透他心思。 素素笑了笑。 事实上。她还知道，慕彻心里介意，是她是颜诺女儿。因为他一直管颜诺唤“哥”，他和颜诺只相差六岁。他很难接受一个差不多等同于“侄女”人，做枕边人。 早颜老太劝诫她别动莫须有心思时，素素就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从后来慕启烨给她送东西，老太太就没有过多反应，可见老太太确也是顾及着“辈分名义”。 “所以呢，你打算如何？”素素问慕彻。 这一次，她算是正式表明了她立场。能做能说。她都已经做了、说了。接下去，只看慕彻回答。 慕彻沉默着，眸光黯淡。不知想什么。 满腔热情就等待中逐渐磨灭。素素忽然觉得很累。心累。 原来，这个世界里，两个人想要组建家庭，并不是“两情相悦”就足够，还要经受一切外力阻碍考验。 而他们。一项考验都通不过。 她，要身世没身世，要辈分没辈分，想嫁给他，和他组建幸福美满家庭，谈何容易？ 况且。即便她有了显赫身世，有了能与之并齐辈分，那又如何？重要是他根本不爱她啊！ 连初“两情相悦”都未达到。何来往后一切？还想并肩对抗外力阻碍？简直痴人说梦！ 素素苦笑。 她总算看明白了，慕彻今日找她来，只是因着被众人激发，一时有感，才想为这座空荡冷清楚王府。找一个妥贴女主人。 女主人……素素失笑，容色间掩饰不住自嘲之色。 以她如今身份地位。连个嫡王妃都够不着，还谈什么女主人？如果她现就嫁给了慕彻，顶多顶多就是个暂代“女主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天而降一个“嫡王妃”，收去原本属于她一切？ 到那时，她也就没了退路。 失笑再度变成了苦笑。素素自嘲不已，她一心只觉慕彻放不开世俗看法，可她自己还不是一样？ 她考虑着名分、考虑着未知将来、考虑着家庭，甚至孩子。没办法单纯为了“爱情”而飞蛾补火，不顾一切地嫁给他，为他无怨无悔。而是想等一切都安排妥当，等到水到渠成时，让他先开口，求娶她，从此过上有保障幸福生活。 可是，她到底不是万能主，料不准每个人心思。就像她料不准，让慕彻爱上她，到底需要多久时间？ 素素努了怒嘴，站起身准备告辞。局势还不明朗，不能轻举妄动。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反而毁了一世情分。 她宁愿后退一步，继续孤独地等。反正，等三年是等，等三十年也是等。 “且慢！”慕彻背后唤住她。 素素站定脚步，回转身，却只看到他背影。坚毅，而寂寞。 她想就这样走掉。然而，想到这些年她所有努力，就是为了嫁给这个明明近迟尺，却永远遥不可及男人。今天，就要等到他答案，她心里又燃起斗志。 强撑精神，笑着等他下文。无论好与坏，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久后，慕彻回转，径自走到她面前。两人贴身而立，鼻息相闻，气氛陡然变得暧昧旖旎。 他笑意，那么温柔，他目光，那么深邃…… 被他如此深情地凝视着，素素只觉一颗要枯萎心，瞬间又恢复了活力。明明看着他唇齿动，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直到后一句，她才回过神。 他说：“……这是王府后院对牌，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保管。”同时把一串对牌交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