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黛玉回府
过了几天，贾府的聘礼被送到薛家，整整一百三十台抬进了薛家在金陵的宅子，负责送彩礼的林之孝先前放过小定，这次放大定，送的聘礼实在太夸张，一路过来金陵城的人全都围过来看，林之孝不由得挺了挺胸走在前面。 薛宅到处都是抬着箱子进出的人，满满一院子都是贾府的聘礼，林之孝走到前面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礼单折子，一边命人清点数目一边将聘礼唱出。 “镀金镶白玉囍双如意两柄、红木镶宝石如意两柄、金漆如意两柄、白玉如意两柄……点翠凤钿全分、牡丹花寻常钿全分、白玉各式佩四件、翡翠各式佩四件、赤金累丝长簪四件、白玉玲珑长簪成对、红珊瑚金丝发钗成对、银崁金蝴蝶发钗成对、金宝琵琶耳坠两对、翡翠耳坠两对、珍珠戒圈两对、赤金洋錾戒指成对……” “片金百匹、大卷八丝缎一百二十匹、折枝锦缎一百一十二匹、各色江绸绫缎杭纱春绸洋绉春纱春罗二百匹、紫貂皮一卷、虎皮两张、蝉翼纱四百件……” “紫檀雕花匣子二十件、紫檀画玻璃五屏风两座、珐琅太平有象桌灯成对、嵌玻璃硬木五屏峰镜台成对、掐丝珐琅双耳活环瓶、掐丝珐琅蓝地卷草棒槌瓶、青花渔家乐方棒槌瓶……” 成百匹的纹锦、锦缎，成对的如意，光材质就报了好几种。更不要说后抬进门的几样名贵漆器，那上头盖着红绸，赤金色的标记，一看就知道是甄家红楼里的上品。下聘用红楼里的东西，而且还数量不少，这在金陵可谓是头一家了。 薛家大爷一开始还得意洋洋的听着，可越往下听脸色就变得越差，这贾府是拿出了取公主的架势啊，偏偏聘礼还打着红楼的名头，薛家虽说前几年拿到了皇商的份额，但生意上还是每况愈下，排除薛蟠这个长子的无能，说到底还不是抗不住甄家和叶家两家的竞争。 眼下贾家把聘礼搞得这么奢侈，薛家大爷琢磨着他薛家决不能落了势头，总归要在两个姑娘的嫁妆上下一番工夫的，只是手头上吃紧，再拼凑也凑不出像今天这般阵势的嫁妆，至于家中产业，左右不过几间没落的商铺、钱庄，还有几亩郊外的田地能拿来充充数。 本来薛宝琴和薛蝌的父亲已从薛家分出独过，这样宝琴便不是皇商之女，顶多只能算作普通商人之女，那么此次贾家向薛家提亲，宝琴在身份上就有些说不过去，与之一同嫁过去的宝钗身为薛家嫡女，这次嫁过去理应是正妻，只是因为先前的风评，做正妻已是不可能，因着贾府更看好宝琴，这才答应让宝琴和宝钗已平妻的身份一道嫁过去。 前几日薛姨妈刚认了薛宝琴做女儿，宝琴的身份也是摆正了，虽然薛宝钗为此不忿了好久，但想到薛母说的薛宝琴是个“没心眼好拿捏的”，以后日子还长，薛宝钗也就气平了。 现在要为两个女儿准备嫁妆，薛家大爷真有些头疼。 薛宝琴的胞兄薛蝌比薛蟠伶俐得多，见叔父这般烦恼，便开口道：“叔父，父亲前几日来信说，不好让您一个人为meimei的婚事分担，特地让人备了小妹的嫁妆送来。” 薛家大爷面色一缓，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宝琴就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哪有做父亲的嫌麻烦的。” 薛蟠心疼meimei，想以后meimei若是回娘家，也是回的金陵本家，薛蝌不想到时候让自家小妹受委屈，此时有些事情不该省的就不能省了。 薛蝌道：“总归是父亲对小妹的关心，叔父只管答应就是。对了，我听说meimei们似乎与北静王妃还有小林大人是好姊妹，若是能请那两位为meimei们添妆，岂不是一件美事？” “北静王妃倒无可厚非，可小林大人一个女儿家，如今还住在贾家，哪有什么能力给两个丫头添妆。” 薛蝌道：“叔父这就有所不知了，侄儿这次送meimei来金陵，路过姑苏的时候，听说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家正准备往金陵来，我当时想可不就是金陵传得沸沸扬扬的小林大人，一打听才知道是天翼将军府派人来接的，侄儿以为林家在姑苏的产业应该是要交到小林大人手上了。” 薛家大爷听薛蝌这么一说，不禁喜上眉梢：“若真是这样，那小林大人应该会为咱们家两个丫头添妆，只是添妆多少也是看各人的心意，咱们要多打点打点，我记得在靠近金陵城中心的地方，还有两间银楼和几间铺子，在郊外还有一个庄子几亩田地，一并送了两个丫头做嫁妆吧，好歹咱们嫁姑娘不能委屈了。” 而这边在放大定的同时，贾府迎来了一位女客。来人直接被迎到贾母那里，坐了没一会儿，莺儿便被派去请如今管家的宝钗和三小姐过来，小凤仙亲自去请了王夫人来，路上碰到了紫瑰，便让她将黛玉一道请来。 黛玉到贾母住处的时候，就看见她好久没见过面的嫂嫂关月，异常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喝茶。这是黛玉第一次将“端庄”两个字用在关月身上。事实上，每一次有关月在的地方，都是鸡飞狗跳的一片狼藉，所以林立才成天把她关在家里。 关月见黛玉来了，偷偷冲黛玉眨眨眼，而后便换作一脸严肃，清了清嗓子道：“老太太，其实我这次来呢，是为了黛玉的事，你们家最近喜事临门的，忙都忙不过来，我们家黛玉呆在这难免有些麻烦，我和她哥哥就想把她接回去住。” “诶，玉丫头成天见的往宫里跑，一个姑娘家能添什么麻烦，咱们两家是至亲，玉丫头在我这住了多年，不在乎这一两天，将军夫人莫要再提啦。”贾母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同意。 一边的探春自然也舍不得黛玉离开，若是黛玉走了，她每日又找谁听官场上的趣闻呢，连忙附和道：“林jiejie在这里，还有我们许多兄弟姊妹作伴，这会儿回家去岂不是很寂寞。” 关月拿起案上摆着的上好碧螺春，喝了一口茶，心中对这家人的反应不是很惊奇。关月虽说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但对于院落宅斗之类的戏码也不是没有听闻，这次来接人也是她主动与林立提的。 先前黛玉与北静王的婚事，因为有贾母插手，所以林立吞了口气没做声，只是委屈了自家小妹，后来因为**的事，林立身处漩涡之中不好连累meimei，就由着贾母将人接了回去。 眼下七皇子地位已稳，时局已定。林立听说薛贾两家定亲，想想自家小妹也大了，虽说婚事已经归皇上管，他插不了手，可对比薛家那两个姑娘，林立觉得他家小妹在身份上不差，就是手里没什么实际的财力，以后嫁了人保不准会被婆家欺负。 于是林立立马就联系了林如海在姑苏的老宅，后来知道原来林如海在姑苏还给黛玉留下了产业，这些年一直由老宅的管家在打理，而当初被贾母派去接黛玉的贾琏，估计是还不知道这些，所以才没打老宅的主意。 几乎就在林立决定让姑苏那边的人往金陵来的时候，关月就跟林立提了要将黛玉接回来的事，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关月来贾府的这一遭。 关月看了看黛玉道：“黛玉不是个添麻烦的孩子，这我知道，府里忙于嫁娶事宜，人员走动得多，能不能照顾好她就是另一回事了。况且上次黛玉失踪的事情已经很让我们自责了，我们只是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罢了。” 黛玉低头玩着衣服上的丝带，一句话也不说，手上的铃铛镯子“叮叮”的发出细碎的声响。 反倒是宝钗笑了起来，对关月道：“夫人，现在是我和探春meimei一起协管这个家，所以就容我说一句，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我们都能顾过来，难道连林meimei一个都照料不好吗？” 关月被宝钗的目光刺了一下，本能地不喜欢她，索性没了笑脸，态度冷淡道：“薛大姑娘要经理起贾府上下几百人，而我只要专心管我家小妹一人，你说谁照料的更好些？管家理财，谈何容易，薛大姑娘如今是要嫁人的人了，哪里又来的那么多功夫呢。” “夫人说的是。”纵使关月说话有些呛，宝钗依旧端着笑脸，“现在不还有探春meimei帮着我嘛，夫人若是还不放心，有老祖宗督促着我们俩呢。” 贾母道：“宝丫头真是响快！若真让你将与丫头接回去，我这个老婆子可舍不得，将军夫人你就只管放心将她留在我这吧。” “老太太，论理我今儿初次见您，有些话实在不该说，只是想不到黛玉是个这么招人疼的，我既然来了这一趟，也少不得说了。” 关月语速缓慢，漫不经心的看着地上的大理石，一字一句就像钉子一样钉进地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像叫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吧，您应该能了解我家相公这个做哥哥和我这个做嫂嫂的心情，小妹放在别人家总不能比放在自己身边安心，毕竟黛玉姓林，总要回自个儿家的，就算她以后出嫁了，我们将军府好歹算是她的娘家。” 关月说完后，贾母沉默了下来，心里会意，上次黛玉失踪，惹了林立不高兴，贾家就欠了林家的，这次若再不将人送回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王夫人自始至终都跟黛玉一样没说话，可王夫人却是这个屋子里最希望黛玉回将军府的人。不论是对于她的儿子宝玉，还是老爷贾炬来说，林黛玉就是颗毒瘤，一日不除，她一日不得安稳。 王夫人微微一笑：“黛玉大了，要留在我们家，还是跟着嫂子回家去，我们总要问问她的想法。”说着，王夫人有意无意地瞟了眼黛玉。 黛玉听提到自己，抬了头发现关月的目光正凝注在自己身上，不管是关月，一屋子的人好像都在等自己的决定。 黛玉想了想，觉得好笑，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决定好的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祖宗突然改变而来主意。 “老祖宗，当初您来接黛玉的时候，咱们说好了，只是让黛玉先过来陪您一段时间，黛玉终归要和嫂嫂回家去的。”黛玉道。 关月点头，顺势对贾母道：“既然黛玉都这么说了，老太太，我明儿就来接人？” 贾母抿着嘴不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子，叹了一口气，唤了黛玉到跟前才道：“既然要回去，就让三丫头好好帮你拾掇拾掇，大观园那边的院子以后就给你留在那里，我们贾家也是你半个娘家。” 黛玉听得贾母如此说，心中升起暖意，知是贾母心疼自己，连忙往老人家身上靠了靠，哄道：“是，黛玉知道老祖宗心疼我，黛玉以后若是没事会来看您的。” “哼！”贾母戳了戳黛玉的脑袋，“个小没良心的，成天往十一公主那里去，等你有时间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黛玉回将军府的事情定下，关月没呆多久就走了，临走时关月叫了黛玉来，将姑苏老宅的事说与黛玉听后，黛玉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倒是没太多在意，只说等时机对了再说。 王夫人与宝钗一道走的，两人走过穿堂，行到抄手游廊旁一处石子甬道，王夫人想到先前宝钗的态度，不由念叨：“宝钗，我知道你这孩子会待人，也不拿大。只是我这个快要做你婆婆的人还是得同你说些。我想你也知道宝玉往年的心思，你虽与他订了亲，看着宝玉，好像他的心思也在你姊妹两人身上，只是这并不说明有些人就不重要了，你可明白？” “宝钗明白的。” 瞧着宝钗面上似有似无的笑意，王夫人便知道宝钗是个明白的丫头，只是想到她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名声，王夫人不免有些烦愁，虽说之前薛姨妈已经让人验了宝钗的身子，可这样的名声搁哪个姑娘身上，都是准保嫁不出去的，倒是有些委屈了宝玉。 所以王夫人这才又定了宝琴，宝玉那边对宝琴似乎也有那么些意思，她瞧着宝琴也是十分不错的，只是太过纯白，没什么城府，这一点却是比不过她jiejie宝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