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公子馆（三）
“唉，可惜了，甄少不是馆内的公子，这位小姐就算点名也见不着咯。”青姐一脸惋惜，“不过若是哪次甄少真来馆里坐镇，奴家也不知该给甄少定多少的身价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王家小姐几乎惊叫起来。 青姐掏了掏耳朵，看过去，王家小姐一脸愤懑地道：“甄少怎能跟这些下作的人相提品论！” “下作人？额……若是甄少真的坐馆，合着我给他定了价，小姐您身上带的银子也不够啊。”青姐调笑道。 王家小姐向来是个招风风来，求雨雨降的角色，加之她的脑构造实在是可怜又贫乏，青姐一两句风月场上的话就足以让她为心中所爱抱不平了。 “你！！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说自家主子？甄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奴才！” “嗯？”青姐挑了挑眉，冷冷看了王小姐一眼，抬起下巴：“王小姐可能有些误会，奴家可要说清楚了。” 青姐说到这里，咂巴了下嘴巴，双腿不安分的动了动，终是低头骂了句：“破裙子烦死了！！”，干净利落地一把掀开方才还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的裙摆。 众人看去，都瞪直了眼，只见大尺度开叉的裙摆间，是一双又白又直的美腿，若隐若现的大腿根部，姣好的曲线勾yin众人的视线。 黛玉见到这熟悉的场景只得无奈的苦笑，而上座的小十一托着下巴轻浮地吹了个口哨，青姐眨眨眼，抬头就朝小十一抛了个媚眼。 “老娘果然更喜欢这样”，青姐赞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叉起了腰：“老娘活了头十年，从来没认过任何人做主子，就连对面那家万花楼都是老娘扔了不要给叶少的，要不是看在甄少特地请我来当馆主的份上，老娘还不来了呢！！！” 青姐将那个“请”字着重强调了一下，话刚落，抓起旁边一桌的酒瓶就倒了一大口在嘴里。 “切，这什么破酒，都淡出鸟来了。” “你！你！你……”王小姐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就一身匪气的女人，愣是说不出话来。 片刻停滞，而后小十一朗朗地笑了起来：“好了，王家的，既来了就守着规矩玩乐，再这样，小心人家馆主把你赶出去，下次别说是见甄少，就是大门，估计人家都不让进了。” “哼！”王小姐见小十一这般说，冷哼一声乖乖坐下。 十一公主殿下既然开了口，之前一直装乌龟装鸵鸟装空气的一众小姐也不再慎言少句，一下子就叽叽喳喳的，个顶个的像麻雀。 “就是，王小姐，你身边的那位公子不就是个善解人意的？莫要将人家冷落在一边啊。” “诶，我说王家的，殿下没见着甄少都没恼呢，你在这儿闹什么，还不快坐下。” 知道内情的悄悄对旁人道：“你们是不知道，王小姐本来是要许给贾府的那位公子的，可不再过几日，贾府那位小公子就要和薛家姑娘定亲了，王小姐怕是不甘心，才来想来找甄少的，毕竟甄少不光生得相似，身价也比贾家小公子要高呀！” 有人偷偷问道：“这么说，这个王小姐还想着攀高枝了？” “可不是，我听说先前她自己偷偷一个人来的，只是没见着甄少的人。” 左右几十步的大厅，纵是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到一两句，更何况还是这种听来微弱其实清晰的悄悄话。 那王家小姐一脸朱色，小十一反倒乐了，凑到黛玉耳边，这次是真的很小声的在问：“你家那位小公子真的要定亲了？” 黛玉点了点头，小十一便翻了个白眼：“怪不得，我说这丫头怎么突然移情了，合着是受刺激了，你是不知道，以前她老吹嘘她以后的那个相公，啊……就是你那个表哥。本来我们也不当一回事，可她成日说她未来相公如何如何好呀，这般那般的吹，实在是挺烦的。” 黛玉怔了怔，苦笑：“这不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嘛……” “可不，风没影儿，话没把儿的，所以也不怪这些人拿她取笑了。”小十一笑了笑，拿起酒杯喝了口酒，一眼就扫到青姐正移到角落那一方的小桌前，手里已经抱着好几个搜刮来的酒瓶。 “馆主，你现在是在干嘛？” 小十一实在是喜欢青姐，实在是觉得她太可爱了，不由得看着青姐的眼神就炽热无比。 青姐闻声偷拿酒瓶的手一顿，笑嘻嘻的看向小十一，瞬间就觉得一身恶寒，想她叱咤风月场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被男人们如狼似虎地这般盯着的：“殿下……您能别这样看着我吗，我不习惯被女人这样看着的。” 小十一玩味道：“甄少这东家是怎么当的？连酒水都短了你？” “这倒不至于。”青姐大喇喇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小桌后的人，道：“其实是这位公子悄悄把烈酒给拿出来了，我怕这里的小姐喝高了。” 小十一原先以一种相当古井无波的眼神看过去，只是扫了一眼，整个人就癫狂了。 “凤奚？！！” “嗨，小公主。” 凤奚趴在小桌上对着小十一招手，一脸*****平常得就像在说好久不见，你可好之类的。 “唉……”小十一轻轻叹了一声，接下来的问话似乎更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小十一一脸痛心疾首地问：“凤奚，你是没钱了吗？终于沦落到要卖身给甄少了？” 凤奚的脸在暗处闪烁不定，突然掩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因生的太美了些，在座的一众小姐脑子里立马就蹦出“花枝乱颤”四个字。 凤奚回答得rou麻兮兮的：“哪能啊，要卖身也是卖给公主您啊，凤奚是想念公主了，刚打听到您在公子馆，就巴巴地跑来这里呢。” “呵，你凤奚一声不吭地就消失，现在突然出现就说是想本宫了，整个人飘忽飘忽的，说话从来也是飘忽飘忽的，十句里恐怕连半句真心话都没有啊……”小十一眯了眯眼睛，而后妩媚一笑：“不过——你总能哄得本宫开心。” 凤奚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向着上座走去。公主身边的柴佐见凤奚过来，手心里都是冷汗，出于本能，柴佐暗惊于眼前这个美艳的男人的强大，他只知道凤奚是主子的好友，至于他与身边这位公主的关系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不小心得罪了对方…… 凤奚理所当然地插进柴佐和小十一之间，撑在软垫上低头看着几乎半躺在柴佐怀中的小十一道：“凤奚自由惯了的，若是能哄得殿下开心，也是十分值当了。” 穿着黑衣，满身缀着海棠的男人，一副笑嘻嘻的脸孔，真让人不舒服。 柴佑坐不下去，犹豫着要不要去哥哥那边，却见旁边男装的漂亮姑娘笑意弥散开来，小手探入他身后，随后轻轻一拎，就将他拎到身边坐好：“谅你是个新人，提醒你两句，殿下这个人是个燥头骡子，顺着毛儿好摸索，你就不要去触霉头了，至于殿下身边那位凤奚公子……他。可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不过他不会把你哥哥怎么样就是。” 柴佑不由看向说话的姑娘，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美丽的睫毛下，明明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不知是否是因为朱红色花灯的映照，那眸子深处居然有暗暗的红色闪耀。 柴佑收敛了满身气息，正坐在一边，刚好看到小十一又喝光了一瓶酒，正要将新的果酒递过去，就听小十一砸了砸嘴巴，对青姐道：“馆主，你可别慌走，既然酒都拿来了，就留下再走吧。” 青姐顿了顿，这会儿再笑不出来，只能强颜欢笑，这几瓶酒可是甄少屋里的私藏货，她今儿还是在那个晴雯小丫头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的，她求了好长时间连一滴都没喝到，这会儿好不容易搞到手了，她会白白送人？好笑。 “殿下这不是为难我嘛，您身边那位公子可是特地嘱咐了我，说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您上烈酒的。”青姐不怕死的看向黛玉，手里死死扣着那几瓶酒，一点要送出去的意向都没有。 “黛玉？”小十一转过头看着黛玉，咬着涂得红艳的嘴唇，好生委屈，明显一副讨酒喝的姿态。 “殿下。”黛玉直接拿过小十一面前的空酒瓶，五六个空瓶一个个码好排成一排，淡淡道：“殿下莫要贪杯，先前你可是打北静老王爷那儿来的，以老王爷的性子，殿下喝的好酒还算少了？醉酒留宿这种事，殿下你想都别想。” “我也就想着喝那么一小口。”小十一讪讪的笑。 “今儿是甄少开馆的日子，殿下好歹给人留些面子，您要是喝多了，干了什么事，我也撒不住你。” 黛玉见小十一一时无语，干脆对青姐道：“馆主你下去吧。” “各位小姐玩好，奴家先行告退了。” 青姐悄悄向黛玉比了个大拇指拎着几瓶好酒，笑眯了眼睛，二话不多说就往厅外走，怕是赶着回屋喝酒了。 隔着一帘琉璃竹帘，双飞金鹧鸪的屏风后面，像是白瓷面具一般的脸，宝玉没有任何表情地对晴雯道：“你去将青姐手里那个红底白瓶的酒拿回来。” “爷，就这几瓶酒你先前不是说当她的辛苦费了吗？你不至于这么记仇吧，青姐虽说嚼舌根了，可要不是你招惹了王家小姐，她也不会那么说啊。” “青姐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吗？这么帮着她说话。” 宝玉提笔将桌上账簿里，那几瓶酒划掉，听见晴雯又开口抱怨：“爷——不是青姐给了我什么好处，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不就是几瓶酒，你都看不下去？” “换句话说，不就几瓶酒嘛，爷也不舍得？” “好了。”宝玉支撑着额头，问晴雯：“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要你把那些酒全扣下来的？当我真的是利欲熏心的黑商了？” 晴雯没过头去，不置可否。宝玉瞧她那副模样，气极了低低笑了起来：“红底白瓶那瓶是我从古家老头那儿坑来的醉生梦死，也不知怎么就被凤奚那小子找出来了，那瓶可不是她们凡人能喝的东西，一滴就能让凡人醉个七天八天的，她馆主当的这么不错，我能放她那么长时间的假？” “啊？老天！我马上就去要回来。”晴雯打后面一掀帘子就冲了出去。 帘外喧嚣声不断，依稀能听见小十一夜莺般的笑声，宝玉斜展开身子，依靠在玫瑰镶金的巨大迎手枕上，捧了一盏醉生梦死来，放在手心里，浅饮一口，合眸微醺，暗道还是古家老头酿的酒能醉人。 再往帘外看，那个换作一身男装打扮的人儿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抬手就将十一公主手里的酒瓶夺走，命侍女换来一盅温茶。对上十一公主一脸嫌恶的表情，挑了挑眉，偷笑起来，瞧着十分身心舒畅的样子 “当真是不同了。”宝玉眼眸微微一动，瞬间盛满了世间柔情，“从前喜散不喜聚，而今却如此偏爱热闹，倒也真是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