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相见
黛玉把玩着手里的一撮头发,眼神在其余的人身上转了一圈,才挑眉上下打量宝玉,宝玉毫不吝啬的对之付与冰雪消融的一笑,静静地在心里数着,足足在心里默数六声之后,看到黛玉移了目光,往门口走去。 只怪凤奚先前在东海水君面前卖弄的那一手封印功夫,着实差得很,黛玉只轻轻一推门,连一秒钟都没有停顿就毫无阻碍的走了出去。 徒留一室的人。莫名其妙。 半晌宝玉摇头:“七爷,怕是要麻烦你去前厅照看一下。” 七爷嗤笑一声:“前头有司命和古老头在,还拦不住她?” “若是看得住,万万不会叫你去的。” 宝玉苦笑,想黛玉这会儿绝对是在气头上,且前殿上还有一个宝钗在,这无疑是给炮竹点火,火上浇点菜籽油,到时候,就司命和古家老头那两幅迂腐至极的性子,怕是连姑娘家的手指头都不敢碰的。 七爷大概也是不放心,没推脱,拽着东海水君的领子将人给拎走了。 待七爷走了,凤奚早已经脱力,拖着身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探过头整个身子都服帖在桌上,嘴上仍旧有力气颠黑倒白道:“神瑛,七爷是不知道你那档子事,可我却是清楚的很,我还以为你和牡丹早就完了,你瞒得倒好,此番下界来倒是为了和旧情*人双宿双栖?” 宝玉无力扶额:“不说我下来后就与牡丹不同世,就是我和她同在这世了,你可曾见我与她有一日双宿双栖过?” “哼!”凤奚只能从鼻孔里出气,一声轻哼像蚊子哼哼。“活该!谁让你什么都没给人交代清楚就走了,保不准就是你做贼心虚呢?” 说话间,凤奚已经虚弱的化了原形,眼看着一直红色的朱雀趴在桌上,宝玉一扇子敲在凤奚额头上,渡了些仙力过去道:“当初我不告而别,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想是她生我的气总比一个人难过好。”宝玉说到这里难得翻了翻白眼:“谁能想到那些海鬼居然背后里捅刀子,现在我最怕的就是她连见都不想见我,还好她没一醒来就想灭了我。” 凤奚趴在桌上翻了下眼睛,鸟嘴一张:“哼!我看也差不多了。” 凤奚化了原形后,对于外界的感触要更加敏感些,眼下他动物的本能告诉他,这会儿正有一拨人风风火火的往这边来,当前的一个闻着味儿,不是黛玉是谁。 “哗”的一下,门板夹杂着木屑就飞了进来,七爷看着前面黛玉一袖子挥过去,柔软的衣袖在空中绷得像钢板一样紧,七爷看了眼手里拎着的早已阵亡的两位龙套——司命和古家老头,毫不犹豫的就将人往地上空地处一扔,拍手赞了一声好。 宝玉抬起眼,看见的就是黛玉一身戾气轰开门的一幕,因从来没有和曼珠接触过,一时间他心思还没转过来,却是黛玉一闪身一鞭子已经扇过来,宝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下一秒,黛玉眯了眯眼眸,一巴掌扇来,宝玉一个转身两人又过了十数招。 黛玉一身红色羽衣,手里的鞭子是花藤幻化的,过起招来衣袖翻飞,更像是舞蹈,鞭子也舞得煞是好看,黛玉眯着眼,手下不留情,鞭子在空中呼呼作响,招招刁钻,切入死角,且身上又是仙魔两力附体,鞭子上附着一层火红色光华,出招华丽,却又实实在在厉害非常,鞭子落地,地面上生生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可偏偏宝玉一招招都给接下来了,接得又是随意精准,面上云淡风轻,使得黛玉气得死命咬紧嘴唇,下手更是狠辣。 两人交手也不过顷刻,七爷在后面抱臂看着大呼过瘾,时不时的拍手叫好,指手画脚的指点黛玉一两句。 被七爷sao扰的很是不耐,宝玉一扇子挡过黛玉,扭头笑骂道:“我不是让你看着她吗?你就在这看戏?” 七爷无奈的耸耸肩:“那也要我能看住啊!这小丫头一看到那个叫宝钗的,立马就杀回来了,你看,司命和古老头儿,在半路上想拦来着,这不就光荣牺牲了,等好不容易救下这两小崽子,你家这位就杀到了。” 宝玉扇子一挥将黛玉的鞭子挥到一边,抽空看了眼被七爷放在地上的司命和古家老头儿,一老一少脸上都有一条深紫色的鞭痕,想来是被黛玉一鞭子抽昏了。 他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黛玉火红的身影,他从来不知道从前的曼珠居然还是个使鞭子的,眼见着鞭子就朝自己面上挥来,他一抬手捉了她的鞭子,开口直接问:“你下界,是不是来寻沙华的?” “与你何干。” 这是黛玉自醒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话一说出口,宝玉那张堪称鬼斧神工的脸立马就黑了一半。 七爷瞧着宝玉吃瘪,乐呵的不得了,只是刚乐呵了没一会儿,便看见宝玉朝着自己挑眉笑道:“还不来帮忙?” 看着那厮一脸微笑,七爷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想把身边的水君抓起来丢过去,却见宝玉抽身,往自己身后一躲,下一刻,七爷的目光便定格在一张勾魂摄魄的笑脸慢慢拉近又拉远,下一瞬即是被推倒了黛玉面前,当头就是一鞭子。 七爷躲闪不得,不得已挡了黛玉一鞭子,张嘴骂骂咧咧:“你小子,太不仗义!自己舍不得下手,便让兄弟上。想当年,我祁耶帝君到处干架的时候,她这小丫头还没出生,这不是叫我以大欺小嘛!” “她父君可是当年的一代魔君,当年就是你父君都不遑多让的,与她交手掉不了你多少身份。” 七爷复又接了一鞭子,听了宝玉的话后,闪身后退到宝玉身边问道:“当真?” “当真。” 得到宝玉恳切的回答后,七爷也不再变扭,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抽了宝玉腰间的扇子:“我就说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厉害,果然是家族遗传啊。” 说着,掂量了宝玉的扇子,在手里挥了那么两下,点头嘟囔:“恩,虽然没有你使得好看,但本帝君使起来也是**潇洒的,这小丫头勉强也算是我的同辈了,既然她用了武器了,我便借你这扇子用用,这也算是公平。只是,我出手向来没个轻重,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缺胳膊少腿的,你可别心疼。” “不会。” “好嘞!” 七爷见宝玉笑得一副谦谦君子的人模人样,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那极乐天大慈大悲的菩萨,心情一好,手脚立马就放开了,使着扇子像是使斧头一样,一扇子就朝黛玉劈了过去。 那一扇子挥下去,吹起的罡风迎面便吹得黛玉衣袖飞舞,发丝纷飞,连着手下的鞭子都是一顿,眼看着就要受七爷的一击,而这一击下来怕是真会伤筋动骨。 七爷得意非常,扇子还没挥到黛玉头上,想到自己殴打了连父君都没有搞定的魔君的女儿,七爷畅快得想要大声长笑。 只是这笑意没出口,黛玉就快要被他打伤,身后依旧是一成不变笑意的宝玉,传来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只是,她若是胳膊伤了,我便断你一只胳膊,她若是腿伤了,我就断你一条腿,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让祁耶帝君这一脉断了香火。” 七爷仰头苦笑,他早该知道自己兄弟的性子的,手上用力,收了扇子,将扇子往后面一扔,七爷一闪身,出现在了黛玉身后,干净利落的便缴了黛玉的双手,用捆仙绳一绑,直接把人推给了宝玉。 宝玉接了七爷扔过来的扇子,往腰间一插,伸开双手便将黛玉抱了个满怀。黛玉如何挣扎,宝玉一概不理,首先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定格在黛玉被捆仙绳绑住的双手上,眼神一晃,抬头看着七爷时,幽幽一声长叹。 七爷不比宝玉那般心细,且又不是自己上心的人,绑黛玉的时候确实马虎了点,七爷瞧了眼黛玉手腕上的红痕,不由摸了撇了撇嘴。 需知这捆仙绳,不是什么多金贵的神器,却是什么人都能绑的,且这被绑的人有多大能耐,便有多大威力,挣扎的越大,捆得越是疼,所以这捆仙绳也算得上是仙家必备良品。 “好好好,算是我怕了你了。哝,拿去!” 七爷在宝玉那怨妇一般的眼神中,终于是浑身不舒坦,从怀里随便摸了一个瓶子扔了过去。 “当年玉帝那老东西问我要,我都没舍得给,如今倒是便宜你了。” “多谢!” 宝玉一拿到琉璃瓶子,看到里面的液体闪着七彩光芒,便知是不可多得的良品,待制住黛玉给她勉强上了药后,发现黛玉手上的红痕立即消失不见,才笑着跟七爷道谢。
七爷没好气的看了宝玉和黛玉一眼,立马到一边去以头抢地,打呼天道不公,狼心狗肺云云去了。 此番,宝玉终于可以和黛玉说上话了,虽然境况是大眼对小眼,黛玉不说话,宝玉便立在她面前耗着,黛玉挣扎,手里伤痕又见,宝玉便拿起七爷给的药水,又给治好。 两三次后,宝玉见瓶子里的药水快没了,便打算去找七爷再坑害一两瓶,黛玉终于说话了:“你还是别再浪费者灵药了,我不挣了。” 宝玉笑着一股脑将瓶子里剩下的药水全都涂到黛玉手上,也不理会一边七爷更加凄厉的哀嚎声,又问了一遍方才问的话:“你下来可是来寻沙华的?” 黛玉无限美好,无限幸福的笑了:“是!” “哦!”宝玉笑得更加灿烂:“是也没关系,反正他现在也掀不起什么巨浪了。” 宝玉无疑是戳到了黛玉的硬伤,黛玉抿了抿嘴唇,又低头不说话了。 “唉……”良久,宝玉又是一声叹息,伸手抬起了黛玉的下巴,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呐,我不管你是曼珠也好,绛珠也好,也不管你上一辈子,上上辈子招惹了多少花儿草儿,你既然招惹上了我,就别想摆脱我。天上人间,永不相见?你以为你现在见到的是谁?” “呵呵呵呵!”黛玉听了宝玉的话,突然就仰头笑了:“是,你是谁啊!你可是堂堂神瑛侍者,父神的儿子,当初你我之间,从一开始从来你高高在上,我敬仰你歆慕你,彼时我还是绛珠草的时候,我捧着一颗卑微的心,日夜等待,好不容易终得见你,我用尽心思,倾其所有相待,真是好不容易啊···以为可以得你相伴了,可到头来,你还是弃我而去。就是一颗石头都被我捂暖了捂化了,可你怎么就能比一颗石头还铁石心肠呢?我怎么就比不上当年那般对你的牡丹?难道得不到的就真的最好了?” “我曼珠,这几千年来,真心待过的人不多,沙华其一,你是第二,但真比起来,我却是在恢复记忆的一刹那就知道你神瑛是我心中所想所爱,如今沙华对不住我,我是心伤,可当初,你伤我却是比之要厉害千倍万倍。就当是我不对,我当初不该招惹上你,所以,神瑛上神,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是经不起你这样折腾了。” 黛玉一番话,说着听来可谓是万念俱灰,听来好像宝玉真的应当是万箭穿心五马分尸的混蛋,可宝玉却真心觉得自己除去不告而别这一番,再找不出来对不住黛玉的地方,可看着黛玉这样伤心,却又的确是因自己而起。 宝玉一把就将黛玉抱进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刚想开口哄上几句,怀里的人就没了动静,宝玉低头一看,却是黛玉已经闭上了眼睛,连额头上那诡异的彼岸花印记都已经消失不见,除了面上有些苍白之外,真看不出黛玉还有哪些不对的地方。 宝玉当即就想起屋里的凤奚,抱着人就往屋里去,将黛玉放在床上,宝玉抬手将拽了凤奚的鸟脖子,问:“方才是什么情况?” 凤奚扒拉了一下鸟眼,气若游丝地对宝玉道:“这不明摆着术力耗尽嘛,方才是引香术恰恰好讲绛珠该引回来的都引回来了,现在术力一过,一切都回复原样了,你现在还是快些和七爷他们去前厅吧,估摸再不多久,绛珠就得醒了。” “这引香术还能再用一次吗?” 凤奚道:“承蒙你看得起我,但你瞧我现在的状态就知道了,用一次就让我消耗过大,且这引香术是打破规则之术,用一次已经是极限了。用得太多,对绛珠本身也会造成伤害。” 说罢,凤奚梳理了一番翅膀:“不过,你们之间的一番爱恨纠缠,倒是精彩的很,本来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被人你插一足我横一脚的,平白弄的这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