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绛珠的决定
凤奚果断在门外对七爷和水君做了请的手势,便闪身躲到了七爷的身后,七爷回头看了凤奚一眼,对宝玉笑开了:“本以为你这身子的原主是个经风月的,你好歹能沾上一丝半点荤腥。唉……不怪天上那些小仙一天到晚传你心神坚若磐石,真是个不开窍的!!“ 屋子里非常黑暗,连灯都在方才被宝玉熄灭,而这伸手不见四指的环境对七爷却一点都没有影响,七爷脚下迈着潇洒的步子,径直就往桌前走,随手便抽了两个杯子倒了茶,拿起其中一杯,刚端起来,眼神在触及前方时,却又是摇头叹气,怪腔怪调:“少年啊,你就不能有些身为少年的冲动吗?“ 宝玉不以为意的笑了,坐在七爷旁边,挥手间桌上便多了另外两盏杯子。 凤奚对这些早已习惯,心道宝玉是让自己快些进去了,忙不迭就往里面跳,而凤奚身后的水君却是心思百转。 水君虽说在天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响当当的人物,可在凤奚面前却是连孙子一辈的都算不上,更别说是宝玉和祁耶帝君这样的人物了。祁耶帝君是出了名的清高惯了的人,连凤奚,祁耶帝君都吝惜为之斟酒倒茶,先前两杯茶是为宝玉和自己倒的,而宝玉后来的两杯茶,为凤奚倒实属正常,若是说剩下的一杯是为水君所倒,这水君倒是还不够格,实是因为这次是凤奚的引香术有用的着水君的地方,宝玉才会给来的水君倒上一杯茶。 水君在门外等凤奚进去,才敢恭敬地往里屋走,待稳稳妥妥的关上门后,却见凤奚站在门边,用手里漂亮的烟杆在门上那么轻轻的一敲,便笑嘻嘻地挤到宝玉身边坐着,水君再打量整间屋子的时候,竟是发现,方才凤奚的一手功夫,已经讲整个屋子笼罩在强大的结界之中。不由变得更加恭敬,一板一眼地对面前三位见礼。 宝玉一贯不喜天上的觥筹交错,更不喜天上凡事论辈分的一套,但毕竟这些年他都不曾在天上多呆,这几次回天上,发现天上却是一番大的变动,不少老家伙都退休告老,不少年纪尚幼的又不大识得他,自是少不了有些怠慢,宝玉虽不介意,但于黛玉一事上又怕旁人不上心,故此番必是少不了一番做作的。 是故在水君见礼弯腰的时候,便随手一拦,那水君只感觉清风拂过,被力一拖,顺势站直了身子,而屋子里的灯也被宝玉重新燃上,一瞬间变亮。 宝玉看面前的东海水君,岁数不过五六百岁,还生的稚嫩,便笑问:“我记得当年东海水君可不是你,清流那老头呢?“ 水君道:“上神不知,家父年事已高,早些年便退了水君的位子,协家母出游去了。“ “呵!他倒是清闲,没想到你便是清流家的,看着倒是一个模子刻的,只是当年清流那一手引渡的功夫,在四方水君里,可是鲜少有人及得上的,你既袭了他的位子,想必引渡的功夫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 水君自然明白宝玉的意思,忙道:“自是家父当年的万分之一,只是堪堪够得上四方水君的首位,如今上神既垂青清水,清水自是尽全力完成上神所托,不敢有一丝怠慢的。“ 宝玉笑道:“水君过谦了,那便拜托给水君了。“ 凤奚见宝玉与那水君说好,很自觉地站起身往里间去了,水君在后面跟着,凤奚在床前站定,伸了个懒腰,打完哈欠,才是进屋一来第一次打量此时的黛玉,凤奚看了眼下的黛玉后,不由嘴角抽搐,终于明白为何七爷方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床上躺着的黛玉,身上盖着华丽的血红色羽衣,羽衣盖得严实也就算了,而羽衣下白色的里衣穿得也是工工整整,领口都掩得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看了去一样。可想而知,当时宝玉进屋时,黛玉应该是脱得一丝不挂了,这小子全都看光了,居然还能不带邪念的帮人家把衣服穿得这么服帖,当真定力不止是极好了。 凤奚撇撇嘴,除去这些宝玉作为的过分工整,凤奚看黛玉如今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却是又有了另一份美丽。黛玉本就生的极美,此时在血红色羽衣的映衬下,显得皮肤似雪一样的白皙,像是一个没有生机的人偶娃娃。 凤奚掏出烟杆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烟雾立即在空中慢慢弥漫,竟是不消不散,还带着一众奇特的香味,渐渐就将黛玉给笼罩起来,这时,凤奚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一下黛玉的脸,刚弯腰凑近了床头,却是听见叮铃一声铃铛响,凤奚便硬生生地诡异的定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凤奚身后的水君察觉异样回头,便看见宝玉坐在桌前,把玩着腕上金色的铃铛镯子,不时的波动几下后,定在原地的凤奚面上便难看几分。 “我又哪里惹到你了,居然拿这东西来对付我!!“ 这是水君第一次听到凤奚上神居然不顾风度的暴怒出口。 宝玉慢悠悠道:“你的爪子方才想干什么?“ “你个小气货色,不过给绛珠画个禁咒而已,你紧张什么!还不解开,小心我被这东西弄死了,没人给绛珠用引香术!“ 凤奚面上渐渐有汗珠滑落,水君在天上常听人提起凤奚神瑛两位上神,而提起凤奚上神,为人称道的总是凤奚上神比之女子还要优雅的风华面貌,“伪娘”这个词用得不在少数,在水君看来如今凤奚上神气得青筋暴起的面容倒很是爷们儿。 宝玉又拨弄了一下手上的铃铛,凤奚这才算松了口气,待一放松便回头大骂:“你个败家小子,居然拿这东西来对付自家人,这东西是能随便用的吗?“气势汹汹的骂完,待看到宝玉仍旧没有良心的笑得没心没肺,无奈赌气一般又调转过头,专心致志的看着躺着的黛玉,待看到黛玉手上与宝玉明显是一对的镯子后,还是忍不住又嘟囔着骂了一句:”败家玩意儿“。 眼看着凤奚从烟杆中取出一些粉末涂在黛玉额上,七爷问身旁的宝玉:“你还真是大方,连那镯子都舍得送。“ “有什么不舍得的,她从来想要什么,我不是巴巴的送过去的?“ 七爷愣了半晌,回头一本正经的对宝玉道:“说真的,神瑛,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本帝君都有些动心了,可惜我不是女人,若是我是女人,刚刚一准对你倾心。“ 宝玉对七爷眨眨眼:“幸好你不是个女的,不然我可受不住。“ 说话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凤奚香料的味道,烟雾渐渐弥散道了外间,这时,水君双手在上空拉扯,床上躺着的黛玉就随着水君的动作渐渐升空,半空中出现了一条浑浊不堪的河流,那河流的颜色从土黄色逐渐变深变浓,最终变成了浓稠的鲜血的颜色。 “以我东海水君之命,引渡三界一切河流江湖。“ 水君一声令下,那浓稠的血海呼啸起来,一些模糊的重影在血海之中流动,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如同匕首一般刺痛耳膜,刺穿心房。 凤奚举起手中的烟杆,烟杆的一头带着全部的烟雾弥漫在红色的血海之上,耳边凤奚低沉的吟唱一遍遍响起:“以香为引,以魂为路,渡来前世因果。“ 随着凤奚的吟唱,空中血海之中的重影渐渐明晰,记忆刻骨,情事铭心,那些画面在血海之上回放,七爷、凤奚甚至于对绛珠神瑛知之甚少的水君,此时都已经震惊,却只有宝玉人仍旧坐在凳子上,看着头顶的血海很是平静。 血海中,见证了黛玉前两世,与沙华的相知,离殇,对神瑛的等待,守望,而这些七爷和凤奚早就知晓,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血海最后的画面。 那时,神瑛下凡历练,不知情的绛珠去寻了西王母,质问之下,西王母告诉绛珠,神瑛下凡之前去了一趟离恨天。随后,画面上便是绛珠出现在了离恨天的迷津深处,在迷津中被夜叉海鬼重伤,又从那些海鬼口中听了神瑛曾经在迷津中与前**牡丹的过往,更是心神大伤,被迷津中的邪气倾入,打破了佛祖当年的封印,从迷津中回来后,便已经想起了曼珠那世的所有。 可七爷和凤奚震惊的仍不是绛珠当时就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在他们的构想中,当初绛珠下凡应该是追随神瑛而去的,可在他们看见画面中绛珠盘膝坐在忘川河畔时,神情淡漠,近乎是呆愣地看着忘川河水。后来,出现在绛珠身后的是地府的阎罗王阿罗。
阿罗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大小姐,你在这儿做了三天了,到底是要干什么?” “神瑛在哪里?” “你想干什么?你不会想去找他吧!“ 绛珠轻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搅了搅面前的河水。“阿罗,你帮我一个忙吧,你若是答应了,我就不搅合这火照之路了,当初佛祖是在你眼皮子地下带走我的,我们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大概什么手段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 阿罗气笑了,抱着双臂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起来从前的事的,不过看在从前的交情上,先说来听听。“ “我要你安排神瑛投身在与牡丹不同的世界,且让他托身成女身。“ “呵!我当时什么,不过是怕那小子在下界沾花惹草,放心!这点我还是做得到的,你尽管放心就好。” “多谢了。” 绛珠感激的笑笑,便转过身去,阿罗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不多久,绛珠随手便拘了一抔忘川水饮尽,画面里的她一袭红衣,身下有一地的彼岸花随风摇曳。 “神瑛啊,神瑛啊。“绛珠的呢喃是情*人间的情话,可眼神却是一瞬间诡异的冷漠,怨毒。 “呵呵呵呵……” 绛珠在笑,画面中的笑声穿透黛玉头上的血海飘荡在半空中,宝玉盯着画面中的绛珠,就算在得知自己上一世投胎成女人的始作俑者是绛珠时,就算是绛珠怨毒地念着自己名字,那一刻,宝玉的表情仍是没有什么变化。 “枯等成灰却还是得不到的滋味,神瑛,好好尝尝吧。“绛珠笑得诡谲:“你不是想同她在一起吗?我偏就不让你同她在一块儿。” “以后,我不再去招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了……此一别……只盼,天上人间,永无见期。” 最后的画面是绛珠投入轮回纷飞的红色裙角和眼中的决然别意。 半空中的血海向下方的黛玉滑落,最终被黛玉额上的禁咒吞噬,消失的干净,而方才画面中传来的话语,依旧在宝玉耳边回荡,宝玉只觉得浑身冰冷彻骨,不禁看向床前的黛玉。 “照方才那个情形来看,你同绛珠是有灭门之仇还是血海深仇?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能这么诅咒你?“七爷问道。 “……“ “她说你想跟谁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 “你现在还确定要让绛珠恢复记忆吗?“ “不知道了……“ “不好意思,先打断你们两个一会儿。“凤奚看着仍旧升在半空中的黛玉道:“出了点意外,看来不一会儿小丫头就要醒了,只不过醒来以后的是哪一个就不知道了……” 凤奚回头对宝玉尴尬一笑,话语中还是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窃喜:“神瑛,就当兄弟我送你的惊喜吧!“ 宝玉一愣,抬眼看向半空的黛玉,只见黛玉额上的禁咒在吸收了血海之后,又将周围的烟雾全部都吸收光,最后那禁咒的颜色从原来的灰白色变得跟血海的血色一模一样,禁咒的血色越来越浓,随后竟像心脏一般缓缓跳动起来,最终成形成一朵火红的彼岸花。 而当这多彼岸花刻印在黛玉额头的那一刹那,黛玉在半空中睁开了眼睛。 一双充满魔性的眼睛,带着滔天气焰却越想淡漠慵懒的眼睛。 这一刻,半空中坐起的黛玉变成了画面最后那个张扬乖戾的女子,成为曼珠的绛珠,她随手拨了拨身后披散的黑色长发,跃到地面上,赤*裸的玉足刚点在地上,房间的地面以她为中心,便一朵朵的盛开了一片的彼岸花。 黛玉扬起身上正要滑落的羽衣,轻拢在身上,抬眸,目光直指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