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见元春
今天是入宫见元妃的日子，在约定时间前，宝玉已经入了宫，皇宫内道路四通八达，宫女，公公，侍卫，官吏等等熙来攘往。宝玉跟着元妃身边的夏公公，来到元妃的住处，在门外等候元妃接见。 皇宫的走廊上，不断不断有宫女拿着不同的东西进进出出，因为有点距离，所以看不清她们到底拿的是什么，好像全是花，但是，宝玉朝房间跪拜，再朝北跪拜。才一进房间，就嗅到花的香味。 元妃的宫殿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只是满满摆放着种种鲜花，花种看来不比御花园里的少，这满屋子开放的花应该每天都要宫人更换，皇帝常年不败的鲜花来养着一个女人，手笔挺大。 “给娘娘请安。”宝玉在帘外拜下。 帘内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是宝玉啊，夏公公，让他进来。” 宝玉进了帘内，元妃，他的jiejie贾元春此刻正躺在凤床上，脸上没有脂粉，透出现在有些苍白的肤色。“娘娘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元妃笑笑：“单单只有咱姐弟俩的时候，就不要再叫娘娘了，倒显得生分。我只是偶感风寒，不打紧的。” “此番皇恩浩荡，让宫中妃子的亲眷能够每月入宫探望，今后每个月你得空便进来看看我吧。” 元春从前在家时，最喜欢的便是宝玉，贾炬夫妇也同他比起来还要靠后些，此次让宝玉入宫，家里也没有多说，只是王夫人稍带几句体己话。 元春捉了宝玉的手握着道：“前些天，林家meimei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不过对于你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你的心思我多少能看出来。” 宝玉笑道：“jiejie多虑了。” “当真是我多虑了，你这小家伙少在我面前装了！”元春在宝玉手上拧了一下“我在宫里，勾心斗角的见了不少，平日里圣上的心思也没少揣摩，这些年虽说在这后*宫里禁着，看人的本领可是长了不少。单我省亲那天，你可没少在我面前透露你对林家meimei的心思，我看那林家meimei也不错，同老祖宗也商量，本意是想给你定下这门亲的，不想先有北静王，后又有叶家，想是算了，不过幸好，圣上被逼急了，倒也给你个好机会。” “圣上的意思？”宝玉道。 “唉······”元春叹了口气道：“宝玉如今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你也应该清楚，东临郡王的事情你们可都知道了？” 宝玉点头：“都知道了。” “我也问过圣上，想来林meimei的婚事，怕是还得再拖上几年了·······” 元春道：“七皇子自小也是和你们处过的，看上了林meimei我也不觉得意外，当时似乎是七皇子以回宫之名逼迫，圣上这才下了给林meimei的拿到圣旨。按现在的情况，太子被撤是迟早的事情，皇上应该是把一切都压在七皇子的身上了，可这未来储君怎么可以被儿女私情所缠，听皇上的语气，应该是不会同意七皇子同林meimei的事情。” “不过，你也别太高兴。林meimei今日可不同往昔，从前顶多也只是林将军的meimei，我们贾府同将军府，怎么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jiejie和老祖宗替你去求亲也说得过去，可林meimei现在可是从五品的官员了，你现在一无功名，二无地位，想问皇帝要女人，难！” 宝玉寻思，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元春的话，他也不在乎，牵扯到皇宫里的事，从来没有简单过。 元春见宝玉不说话，许是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忙安慰道：“不过，你也不要太灰心，jiejie这番话，也只是想让你求个上进，往日，jiejie只图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一生，可现在·····” “唉······”良久，元春叹了口气道：“从前只感皇恩浩荡，你看看我宫里，一切吃床用度，哪一样不是宫里顶好的？就是近日，这赏赐的比从前还要更好些，只是这些风光背后，却是我贾家的悲凉啊。宝玉，七皇子的事情只是个引子，你这次回去同家里说说，往后家里切不可荒yin过度，务必安分守己。你也要努力，家里已经衰败，你们这些小辈却是一个个靠不住的，今年科考，你若是加把劲，得了功名，往后我贾府也不至于太过悲惨。” 宝玉拍了拍元春的手，示意她安心，对于贾府的未来，他也有考虑，这些年在外有了甄家，贾府的未来也不用太过担心。只是瞧着元春此番话手的恳切，本来就苍白的脸都显得忧心忡忡，还透着一股青色死气，想来太过忧虑，身子已然不行。 宝玉对于眼下这个jiejie也有些怜惜，年纪轻轻便入了宫，远离家中，皇家无情，被磨去了青春，将来又会被祸及家族，如今病成这样，每日赏赐不减少，却是不见皇帝探望，是以说话间倒也关怀的说了些家里姊妹间的趣事。 眼见元春脸上笑意也多了，宝玉也算是放心，元春突然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檀木的盒子来道：“还有些天便是你的生辰了吧，这些年没什么机会帮你庆生，所幸你几天来看我，便把生辰礼物给你，你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宝玉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条大红的穗子，花样宝玉看不出来，可样子却是大气，宝玉点头说喜欢，元春便笑着帮宝玉将身上的穗子拆了，换上了自己打的。与元春说了一会儿话，宝玉便要走了。本来元春还要留宝玉用膳，可宝玉鉴于在宫中不可多呆，临走是跟元春承诺下次会同王夫人一道进宫看完，便跟着夏公公走了。 回去的路上，夏公公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宝玉道：“敢问夏公公，元妃娘娘病了有多久了？” 夏公公一板一眼的道：“娘娘今年开春，身子便有些不爽，本来请太医来开了几服药，眼见着有了起色，可前些日子，帮着皇后娘娘协管后*宫，有些劳累，眼下就有些吃不消。” “夏公公应该是娘娘身边的老人了吧？”宝玉道。 “老人说不上，奴才先前本是在老太妃跟前的，当年元妃娘娘被封了妃后，才是奴才伺候。”夏公公睥了眼宝玉，语气中不多的有了些傲慢 “如此，便请公公往后多多关照元妃娘娘了。” 宝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鼻烟壶塞于夏公公，夏公公原先是跟着老太妃的，也是见多识广的，好东西也见了不少，偷偷拿起宝玉塞的东西一看，却是立马就塞到了怀里装好，本来死气沉沉的脸上也挂上一丝笑意道：“贾公子严重了，照顾元妃娘娘本就是奴才的本分。” 宝玉看夏公公的脸色也是会意，知道元妃那里的东西多半都是皇帝御赐，不好用来打发人，贾府带来的东西虽然精贵，但终究入不了宫里的人的眼，再说这么些年来，早该用完了，若是家里再没有什么人打通关系，元妃在宫里多半不好过。 宝玉从来路往回走，不时看见有些官员形色匆匆的往后*宫里赶，一路上退身行礼也有好多次，不由有些腻烦，却是在前面同样看到了行色匆匆的东临王，只是同先前那些官员挂在脸上的哀痛不同，东临王脸上的哀色要更真一些。 “参见东临王。” 水云见到宝玉明显也是吓了一跳，今日身份不同，自然也有些拘禁。“宝玉快起来，我们之间也不是什么生分不生分的，眼下老太妃怕是不行了，也不是相聚的时机，改日我亲自到府上相聚。” 宝玉起身道：“如此，便不打扰郡王了，宝玉也要回家去了。” 东临王水云点了点头，便急匆匆赶走了，宝玉朝夏公公笑了笑，便起身往前面走了，夏公公此时也是震惊，原以为宝玉只是世家小公子，却不想到与新册封的东临王还有些关系，不觉待宝玉比先前还要恭敬些。 宝玉回到家不多久，便传来了老太妃薨了的消息，跟着第二日敕谕天下：凡有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不得婚嫁。故，宝玉的生辰便没有再提，家里的大人们要进宫去给太妃娘娘守丧，府里就只剩他们一众小辈呆着。 这日黛玉上了早朝，宝玉便带着小诺去街上甄家的铺子巡察，回来后，左右闲着无聊，在屋子里头教小诺打算盘，预计着让小诺以后管账。 “来，算算这本先试试看。”宝玉随手就甩了本账簿给小诺。 账簿上写着“风月楼”，一看便知是宝玉在陵安心紧的一处酒楼，擦了擦汗，小心翼翼的拨起算盘：“九五下加五，九六下加六，九七下加七，九八下加八，逢九进一。” 宝玉翘着双腿，手上拿了把戒尺靠在书桌上，，不时瞥了记账的小诺几眼，点了点头，一大一小，画面很是和谐。 偏巧这时，晴雯风风火火的一巴掌就拍开了书房的门，小诺被惊了一跳，手上算盘一错，就不知自己算到了哪里，还来不及以惶惶不可终日的眼神乞求宝玉，就见戒尺当头一下打在手上，眼看就肿了一大片。 小诺又疼又气，掐着嗓门就冲来的晴雯吼：“你没事咋呼咋呼干嘛！” 晴雯瞥了小诺一眼不理，顺手拿了宝玉手里的戒尺就往小诺身上一丢，捉了宝玉就往外面走：“爷！你还是去潇湘馆去看看吧！” “怎么了？”宝玉不忘吩咐小诺把账算完，一甩手就走在了晴雯的前面。 晴雯骂道：“玉主子刚下朝，不舒服又闹头疼，偏藕官跟她娘吵了起来，还吵到潇湘馆里头去了，扰了玉主子休息。” “藕官？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宝玉皱了皱眉，潇湘馆里每个人都是他挑过来照顾的，他都记着。 晴雯道：“老太妃已薨，敕谕天下：凡有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不得婚嫁。有几个大户人家已经把家里唱戏的全数解散了，先前元妃娘娘回来，咱们府里不是新请了一帮戏子，现在也只得解散了，只是有些孩子不想走，留下来就分在各房里了。咱们那边也是分了个芳官的，只是那小丫头性子狂妄，又不太懂得伺候人，我便打发给宝钗那儿了。” 宝玉道：“芳官的事你不必跟我说，你只继续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芳官本来是在原理学艺的，根本就不懂伺候人，便认了小厨房里春燕的娘作干娘，这是太太的安排，原是要让她有个人照看着，但她们三不五时就吵架，平时是在外面吵，今日倒在眼前！” 宝玉来了潇湘馆，果然就看见黛玉外屋站了一个小丫头跟个婆子，紫瑰扶着黛玉正往外面来，宝玉看着黛玉的小脸，本就惨白惨白的，不见一点红晕，说了那婆子一句，那婆子反倒回了一堆话，黛玉倒是皱了眉冷眼看去，宝玉心知黛玉是生气了，却不想跟个婆子计较。 一靠近，就听那小丫头道：“你倒别太过分，把你女儿用剩的水给我，我这月的月钱全是你拿着，沾着我的光不算，还要给我用剩的东西。” 那婆子听了，气得攥着小丫头的耳朵就拧，边骂边打：“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怪不得人人都所戏子没一个好缠的。凭你是什么好人，入了这一行，都弄坏了！” 眼见两人闹得越来越凶，宝玉闪过两人，问向黛玉：“眼下都爬到你头上了，你就不管管？” “管？今日管了，明日还是要吵，左右等他们吵完了，我一并撵出去。”黛玉清清冷冷看了眼外屋的两人，就要往屋里走。 宝玉一把扶过黛玉道：“你这里吵，没见着都闹到我那里去了，你屋里的你不管，我替你管管可好？” 眼见黛玉不说话，宝玉一贯都当她是默认，给晴雯和紫瑰、怜水使了个颜色，怜水便进了屋拿了些花露油，头绳出来。 藕官这会儿气急了，骂道：“你个老东西，先前我学艺那会儿，可都是小姐的待遇，你那时还像什么一样贴着我的屁股呢！凭什么让我受这种气！我是你那破烂女儿能比的？” 晴雯老早憋了一肚子的火，拽了紫瑰，伸着指头就冲着藕官开骂：“藕官，你也忒不省心，不知狂得什么也不是，也不过是会两出戏，倒像杀了贼王立下什么大功来的！” 藕官听了委屈：“晴雯姐，你看看我这头发，上面都能揩出油来，我头发痒，她就给我她女儿用剩的水洗头！难为我每月的月钱！” “姑娘你别听这小蹄子说的！你这没良心的，这不是让人以为我克扣了你的工钱嘛！”藕官的干娘边说边往她身上拍了几下，芳官便哭起来。 晴雯力气大，一把就掰开了藕官的干娘：“一个巴掌拍不响，小的太可恶些，老的也太不公些，你怎么就在主子跟前打人了？” 那干娘哼了一声，扬着头道：“一日叫娘，终身是母，她排场我，我就打得！” 紫瑰还算有分寸，一把压下要冲上去扇那婆子的晴雯，从怜水手里接过东西，给了藕官，上前道：“你老人家太不省事！你不给她洗头的东西，我们饶给她东西，你不自臊，还有脸打她！她要还在学艺，你还敢打她不成！我且问你，别说我们这一处，你看满院子里，谁在主子房里教导过女儿？即使是你的亲女儿，既分了房，有了主子，自由主子管着，打骂管教也是主子的事。再者，要管也是我们这些jiejie们的事，谁许老子娘在中间管闲事了？这样管，又要叫她们跟着我们学什么？” 晴雯气不过：“越老越没了规矩！等过两天闲了，咱们便痛痛快快地向上禀报，好把你的气焰煞一煞！二爷最近才好了些，连我们也不敢大声说话，你反而把人打得狼嚎鬼叫的？上头出了几天门，你便无法无天的，眼睛里也没了我们，过两天你可就打我们。管我们了？她不要你这干娘，怕粪草埋了她不成？瞧藕官这模样，还蛮可怜的，把一个莺莺小姐，反弄成拷打红娘了，这会儿又不扮装了，头发还是这么松怠怠的。” 晴雯二话不说，过去拉着她，替她洗净了发，用毛巾拧干，松松地挽了一个慵妆髻，然后吩咐她换上别的衣服。 见藕官走了，宝玉这才从里屋出来，对着那婆子道：“先前让你在小厨房里呆着，你看上你那些手艺，要是不想做了，跟我说一声，我这就禀了太太，让你告老还乡。” 说完也不管那婆子是如何的声泪俱下，对怜水道：“你先去凤姐那一趟，让把这个叫藕官的打发走，你家姑娘这儿有你们这些就够了，皇上赐的那些新人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会儿载来人也是添乱。” 一切吩咐完，宝玉就往黛玉的屋里去了，临跨门槛时，又回身对晴雯道：“你去我屋里取些薄荷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