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袭儿被赶
宝玉看着黛玉在床前的慌张,无声无息的便笑了。黛玉的手心发凉,他将手塞进她手心里,轻轻地一遍遍抚去,想着今日就是她的及笄之日,方才与花袭儿这么一遭肯定又让她有不好的回忆了。 “生辰,对不起。” 他在黛玉的手心划下这几个字,下一瞬就被她紧紧将手指抓牢在手心里。 黛玉接过平儿递过来的毛巾,在宝玉面上擦拭着,时间长了,宝玉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黛玉的面上隐隐透露出一股倔强的感觉,这样的表情是他至今在她脸上从未见过的。 他面上一小块皮肤已经感觉有些疼痛了,黛玉擦拭了老半天,也就集中在那一块地方,他现在又不能随便乱动,只得等到黛玉将毛巾拿下,才发现那毛巾上被擦掉的居然是一片嫣红,看起来倒像是姑娘家的胭脂。 看着黛玉那倔强的模样,仿佛是擦什么脏东西一般,想来方才与花袭儿一番推送,花袭儿身上的胭脂不小心蹭在了他的面上。 感觉到面上的疼痛,想必那一块的皮肤应该已经通红了吧。不由的就笑出了声,待到发现再看看床边,确定帐外的人没有听到,这才又悄悄扯了扯黛玉的衣袖。 却不想黛玉一扯袖子,将新换的毛巾一甩就搭在了宝玉的脸上。他一时惊讶没了反应,耳边就听见黛玉骂道:“笑!再笑!这种事情也可以拿来吓唬人的?” 紧接着面上的毛巾就被拿下,宝玉睁眼便看见黛玉气恼的娇颜,垂落的头发不时有一两缕落在他的脖子里,痒痒的。 宝玉抓住她放在床边的胳膊,稍稍用力,就将她往怀里带:“生气了?” “哪能啊。”宝玉似乎听她有些恨得牙痒痒。“才多大点的事情,二爷看我们这一群人急的什么一样,指不定暗地里笑话我们呢!” 宝玉自然知道这会儿黛玉气恼,不得不伸出一只手在她背上轻拍抚平她的焦躁,一边还得注意着帐子外隔得极近的平儿。 “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若再有下次谁还管你的死活!” “是是是······” 不一会儿请的大夫便来了,黛玉退下,大夫上前给宝玉号脉后只道是服用了些药物,却也不打紧,等到药力过去就没事了,只是这段时间会比较辛苦。 贾母等人这才放心,等在一边,待到宝玉慢慢放松后睡了,这才将一屋子的人都带走,只留了晴雯随时服侍着。 贾母一走,便拉住凤姐道:“你去把袭儿那小蹄子叫到前厅来,我倒要好好看看,一个丫头反了不成!” 前厅,花袭儿这会儿正跪在地上,脸上一副死灰。座上的贾母应该是盛怒的,周围的人也不敢出声。再看王夫人,平日里也是挺喜欢袭儿的,听说袭儿被凤姐要去了,这几天她本还想着跟凤丫头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卖了人情,将袭儿给宝玉要回来,却不想袭儿居然做出这种事。王夫人再想着昔日里袭儿在她跟前的乖巧模样,以为她懂事,事事为着他们宝玉着想,可想不到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来坑害爷儿。 “袭儿,我问你,二爷的药是不是你下的。” “·······”袭儿一阵沉默,这个时候不论她说什么,都没有好下场。偏偏贾母等人撞见的是宝玉推开袭儿的模样,那时她已经拖得精光,而宝玉却只是衣衫半褪,若说是别人,怕是没有人信。 “我问你话呢!”贾母拍了拍桌子,桌上额茶碗都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没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问你,你老早就在风丫头那里当值,今天偏巧就出现在怡红院里,是怎么回事?” 袭儿还是没有说话,低着头在地上半天,反倒是一边的湘云说话了:“老祖宗,方才宝哥哥还和我们在前面,只是宝jiejie过来,说是袭儿在怡红院等着,找宝哥哥有事,宝哥哥这才回了怡红院去,那时,我瞧着宝哥哥还好好的,应该是回去的时候给下了药。” 湘云刚说完话,袭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宝钗,想来想去只觉得宝钗知道了什么。宝钗倒是不慌不忙的道:“我也是看袭儿进了怡红院,在里面叫麝月的名字,以为是找宝玉有什么事儿,就去前面让宝玉回去看看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 “住嘴!”花袭儿刚想辩白,却被王夫人打断:“无聊的诡辩!成日里那些乖巧可人是做给谁看的?如今倒也不顾脸面了,且不说你这药又是从哪里来的,爷儿也是你能妄想的?以前认为你呆在爷儿身边,左右服侍着还能照应些,也不至于带坏了爷儿,哼!现在你这样的还能呆在院子里吗?” 花袭儿听王夫人这样一番话只吓的脸都白了,眼泪啪啦一下就流下来了:“夫人,夫人,袭儿知错了,求夫人念在袭儿在贾府这么多年不要赶我走,您若是赶袭儿出去,只怕袭儿回了家从此便没了着落了。与其任父母随便许了人家,还不如让奴一头撞死算了!!”袭儿想着前些年自家人就托人来要赎她回去嫁人,一方面她想着在贾府里老祖宗王夫人疼爱,定会给她做主将来觅个好人家,另一方面宝玉待她不错,王夫人也有将她纳小 “哼!”王夫人冷哼一声,别过头不理,偌大的厅堂里只听的袭儿一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贾母估计是听着厌烦了,冷冷瞧了一眼地上的袭儿,便对一旁始终不说话的凤姐道:“说来这丫头现在算是你管,该怎么着,你看着办吧。” 贾母说完便不再说话,只觉得花袭儿实在惹人恼怒,听着那声声哭泣声,心里方才又担心着宝玉,这会儿只觉得额头崩得紧紧的。 凤姐倒很是冷静,不管花袭儿如何向她求饶,一概不理,只道:“照理,这种事情府里还从来没有过,上面也没有规矩照办。”凤姐这话一说,不光袭儿觉得羞愧欲绝,就连贾母王夫人脸上也不太好看。 “可宝兄弟如今还躺在床上躺着,袭儿这件事情就算是欲行害主之罪,应该送去官府,只是这样贾府的面子宝玉的面子过意不去,既然袭儿是我的人,我便在这里当着老太太的面斗胆做主了,念在袭儿这些年服侍宝玉,也有些苦劳,周瑞家的,你现在就把袭儿领下去,立马就把她赶出贾府吧。” “老太太,求您!求您不要把我赶出贾府,您就念在昔日情分上网开一面吧,只要不把我赶出府,袭儿做牛做马都行啊!!求您了······”花袭儿被周瑞家的拉扯着,急着跪在地上不停的对贾母磕头,声泪俱下。 贾母冷眼看着,只觉得花袭儿这样一闹更惹人生厌,眉头直皱,一旁的凤姐当然早就注意到了贾母的表情,赶忙对周瑞假的额呵道:“还不快把人拉下去,在这儿做给谁看呢!” 待花袭儿被拉下去,黛玉至始至终的没有吭过一声,贾母叹了口气直拉过她的手道:“今天是你的生辰,都怪祖母没吩咐好,生出这种事情来,让你好好一个生辰都过的不安生啊······” “不怪祖母,只是我现在担心宝玉,想去瞧瞧。前面只有薛姨妈和紫瑰在照应着,想要劳烦凤jiejie···就是怕又给她添麻烦。” “不碍事,这件事情你凤jiejie眼下都处理好了,就这样过去吧,万事有你舅妈和周瑞家的照应着,,咱们都不要再提,你凤jiejie这会儿正好也得了空,你生辰我早就吩咐她给你处理好好的,现在去前面看着也是应该。你且去看看宝玉吧。” 黛玉告了贾母等人便带着怜水走了,行到潇湘馆的时候,恰好见到水边的石砖上坐着一个小人。仔细一瞧,模样生得精巧,一袭白衣,坐在水边托着下巴看着一池春水,像是定在那边一样。时近傍晚,落霞真好照在他身上,他回头,见了黛玉,默然的脸庞立马像沾染了红霞一般楚楚生辉。 “玉玉!”少年叫道,黛玉走进了一瞧,这小人正是好久不见得小诺。 她近了,为小诺整了整衣领:“怎么在这儿坐着?”
“晴雯说是你过会儿要去瞧二爷,让我过来候着你。” 黛玉一笑,牵了小诺的手道:“那还不带我去瞧瞧?” 小诺一边端看着黛玉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的吞吞吐吐:“嗯,玉玉,二爷没什么大事的,你不要担心。” “他当然没什么事了······”黛玉看着身侧的小诺,心里叹小诺这孩子纯良,又一个上当受骗者。 到了怡红院,见着晴雯坐在外屋榻上嗑着瓜子,抬头望天发着呆,黛玉不由摇摇头,这晴雯丫头成天同宝玉厮混在一起,这幅老神在在的样子像极了某人。 晴雯见黛玉来了,笑的跟偷腥的猫一样,扯了小诺和怜水就往怡红院外跑了,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念叨着:“唉,今儿咱们爷要挨骂了啊······” 黛玉听着想想屋里的人不由轻笑,推开房门直接往里屋里去了。 到了里屋,床上拉着帷帐,隐隐看去,是有人在上面躺着的。黛玉掀了帘子,果然看见宝玉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睁眼看着自己。 黛玉站在床边,看着宝玉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左手枕在脑袋下,心里的火气还是有些上来了:“老祖宗,舅妈这一家子的人都在为你担心,你倒好,骗了所有人,赚了所有人的担心,自己在这儿舒服躺着!” 宝玉眉毛挑挑,嘴里抽了口冷气,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寻了黛玉的手让她坐在床边,黛玉这会儿气着,宝玉又不说话,两人面对面看着,却又偏巧都坐在床上,空间狭小,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宝玉靠在床上,神色有些懒懒的,头发一直都散着也没梳,模样是顶顶优雅风流,眼角都带笑,半晌才问道:“方才母亲他们都怎么折腾了?” 黛玉瞪了宝玉一眼,神色间有些抑郁,谈谈道:“凤jiejie做主,赶了袭儿出去了。” “哦。” “你当真这么狠?当初我才见到你的时候,袭儿jiejie就一直在你屋里,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假的,你既然知道是袭儿下的药,又没有真的中了那药,为何还要让晴雯带人来,在那么多人面前做戏给他们看?” “玉儿。”宝玉抓了黛玉的手,生生将黛玉的手压在红色绸缎的薄被上。“这些年她在我这里,欺下媚上,为了讨好我母亲,又私自偷了屋里许多东西给了茗烟他们来打听我的消息。我已经给了她机会让她去凤姐那里当值,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你须知她这次可以在我的茶水里下药,说不定下次她就可以再给你或是其他人下药,这次她兴许对宝二爷侧房的位子感兴趣,下次说不定就学着排除异己了。” “我···这,这和我无关。”黛玉期期艾艾方才说出这句话,还放在宝玉手心里的手不自觉就抽了出来。 他将她这些反应都收在眼里,心里不是没有因为她的话难过的,他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她考虑,现下反倒有些多余了。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善良还是无情。她若肯为花袭儿劳心,为何对于他的心却是丝毫不顾呢······ “罢罢,不说这些了,昨儿小诺跟我说青姐回了金陵万花楼,你可要去瞧瞧?” “青姐来了?”黛玉欢喜不已,可却耸耸肩道:“偏巧在我及笄以后才告诉我,今后我可是要待字闺中,足步不出的,你让我如何去见她,还是那样乱七八糟的地方。” “你若真想去,我会想办法的,全当我给你赔罪可好?” 她若真想出去,他倒是巴不得,这些日子他又不是眼瞎的,那种在陵安发自内心的笑意,已经从她脸上淡去淡去。可他却不敢肯定她是思念青姐,还是心理念着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