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中文网 - 言情小说 - 似是红楼在线阅读 - 第九十四章 及笄(二)

第九十四章 及笄(二)

    黛玉说来也只是妙龄少女,纵使是较比干心头都要多上一窍的聪颖女子,青春萌动也是难免。这些年她在陵安呆了一小段时间,说不上入世尚浅,可若是再让她遇上北静那样的人,说什么也不会像先前那半被动慌张。花楼那样乌烟瘴气的地方她呆惯了,自然是存了些心机的。

    黛玉不是事事计较自找麻烦的姑娘家,有事没事也想不起去花心思猜忌身边这样那样的人,她不是善良,只是相比于大家来说,她更关心她自己的小家,那些不相干不相熟的人,断不会花一丝一毫的心思。

    及笄之礼在她眼里多大点儿事,,本就不想过多cao办,先前黛玉计划着,即会告了老祖宗回将军府探望,顺道酒把生辰给一并过了,这算着只是她与哥哥嫂嫂三人的小宴,不知不觉在麻将桌上被宝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弄成了个热闹的及笄宴会。

    这日清晨,紫瑰一早就叫她起身,端来的托盘里放着的是凤姐前天命人送来的新衣。她换上樱红色的纱裙,看着缓缓铺开来的裙尾,这颜色是她平日不大穿的暖色,纵然她自出事以后就有不穿白衣的怪癖,但喜好衣物都偏向冷色,这些年青姐为她置办的衣物都一贯顺着她的喜好,偶尔的,也只有叶少那人才总喜欢在她的衣橱里放上一两件火红的红衣。只凤姐特命人剪裁的衣裙透着隐忍的华丽,倒衬得镜子里的黛玉娇颜多情,不张扬却让人忍不住要多瞧几眼。

    黛玉安静地坐在墙上那块巨大的玻璃镜前,身后紫瑰正帮她盘发,黛玉手上捣鼓的是嫂嫂命小诺带来的几封信,信拿在手里,她一封封拆开来看,只觉得恍如昨夕,这才想起这些怕是自那时她出事便一直放在将军府她原来住处的。

    “现在倒是觉着了,谁爱谁本就是自私的好像很公正的事情,一个男人欢喜一个女人,一对一是美好的,若是多了些旁枝末节,到最后````````必定有人不能幸免。”黛玉说得很轻,更像是一个人在喃喃自语。

    紫瑰没听清,以为黛玉是在同自己说话,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她了然的甩了甩手中的信,身后紫瑰也弄好了她的头发,黛玉将手中的信递给紫瑰道:“这些东西,你是烧也好,撕碎也好,丢进湖里去喂鱼也好,总之别让这信出现在大观园里。”

    紫瑰接过手中的信,心里面不知姑娘她是什么想法,问道:“我听怜水jiejie说,这些信不都是当初北静王爷写给姑娘的?”

    见黛玉点点头,紫瑰又道:“姑娘不留给自己看看,想到的时候拿来看看也有个念想。”

    黛玉笑道:“我留着这些要念想做什么?荒唐!北静王爷是我的姐夫,对他已经没什么念想了,还留着人家的东西干嘛?说不定哪日被有心人发现又落了话柄。”

    “姑娘说的未免太过了,北静王爷对姑娘至今还有意,这件事情不光是咱们院子里都知道,就连整个贾府那也是心知肚明的,前些天我还听老太太房里在说,老北平王爷向老太太提亲来着,说是要给姑娘和北静王爷再定一次。”

    黛玉听紫瑰这么说倒也没惊讶,先前老北平王有意无意的样子,她也能猜到,站起身子,对紫瑰摇摇头道:“紫瑰有些事情,你我都知晓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又是一回事,既然老太太没表态,将军府也没表态,这事就定不下来,终归王爷和王妃新婚,这会儿子又着急再娶一房,未免太不现实。”

    “姑娘的意思我倒有些不明白了,听话里的意思是并不反对这婚事,现在又要我把这些信扔了······”

    黛玉笑笑,门外面传来脚步声,那人走路一贯缓缓的,轻的像羽毛一样落地,不急躁,却总是在靠近她潇湘馆时故意踏重,非要一步一步踩在她心上,黛玉起身去开门,只看着那一步步走来的人,对身后的紫瑰道:“信就扔了吧,免得给门外这人看见又要作弄我,本就对北静王没用过什么心思,如今还存那些乱七八糟的心又是作何?你少cao心这些。难得今儿我十五岁及笄了,自然得抛开旧事,忘了旧人,开始我自己的生活。”

    紫瑰偷偷将手里的信藏进袖子里,看看自家姑娘迎向门外那人。紫瑰昨天就猜想着今日一早来找姑娘的必定是宝二爷,如今果不其然,宝二爷果然是第一个。

    “难得今天你生辰,怎么仍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宝玉站在门口,拉过黛玉仔细瞧了,说着就拉着黛玉往老太太那里去了。

    “何苦来,让我安安生生过个生辰都不行,非要算计算计,搞出这么一桩麻烦事,说是热热闹闹给我过生辰,初衷也是好意,可哪年不是借着机会各自找乐子来的,左右不过是看看戏,逗逗乐,总是那么几样,到头来谁也没乐着,过的实在没趣。”

    “这生日还没过呢,就一堆抱怨,看来你要求挺高,我今儿个也只得得劲的给你弄出些心意来。你也别说咱们只顾着自己热闹,这一大早老祖宗就让我叫你过去,她那边翻箱倒柜,连锁起来的柜子都开了,估计是要给你什么了不得的寿礼了。”

    两人到了贾母的屋里,黛玉果然看见贾母正让小凤仙在帮她找些什么,那口箱子听说是老太太出嫁的时候从史家带来的嫁妆,这么多年一直好好存着的。

    “老祖宗让小凤仙jiejie在找些什么宝贝呢?”宝玉凑头过去看看,只见那箱子里装的,俱是没见过的珍贵玩物。

    老祖宗见两个小人都来了,忙拉着宝玉黛玉两人坐下,指着小凤仙正一件一件码好的东西道:“这些都是我的嫁妆,有些是这些年得的,都是些稀罕东西,我放着这么多年了,今儿不是玉儿及笄的日子吗,我就想着从这些东西里挑一件。林丫头,你快看看,有没有看上的?”

    黛玉扫了眼,难得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忙道:“玉儿怎么好意思收下老祖宗收着的宝贝呢?这些东西我见识见识就好,也算饱了眼福了,给了我,万一不小心弄坏了,可不好。”

    “你这丫头给我客气干什么?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一个老婆子留着也是浪费,你若是不挑一个,我就帮你挑一个,哎?我瞧着这个血色珊瑚不错,嗯····”贾母说的是一个小珊瑚,只是颜色却是纯粹的深红色,像是欲要滴血一般,足以看出这珊瑚的珍贵。

    贾母看了一会儿却摇头道:“只是这东西摆你那幽雅的屋子里实在太格格不入,我看看还有······”

    贾母一件件看着,突然目光就定格在了自个儿屋里的屏风上,红木雕花的屏风上是个美人出浴图,缂丝绢花的屏风上面,一旁镶嵌着大量湘妃竹,远远看去就是一个林间美人出浴图,若说在贾母的屋里,最最雅俗的东西当属于这屏风了。

    “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东西不是现成的?上面的竹子同你潇湘馆那几株也算切合,正好你那儿少一个屏风,这东西又是我还是大姑娘的时候就一直跟着的,在我的东西里论年纪论价值就这个最优,过了今儿你也是个大姑娘了,给你正合适。”

    “这东西我更不能要了········”黛玉有些为难。

    宝玉却拉了黛玉的手,拽了她一把,先一步一口为黛玉要下:“是长辈对小辈的心意,你再推辞,老祖宗该不高兴了。”这话说着,贾母也是连连点头,宝玉慢悠悠走到屏风前端着下巴,对贾母道:“今儿寻个时间让人抬到玉儿屋里去,只是,老祖宗,前些年我也问您要过这屏风,您那时也没同意,如今给玉儿,玉儿不要,你倒是逼着她要了,未免太偏心了些·······”

    贾母笑着刮了刮宝玉的鼻子道:“你就爱计较,奶奶少有几个的好东西不都给你惦记上了,等你冠礼的时候,什么东西经了你的眼,只管给奶奶说,奶奶都给。”

    宝玉往贾母怀里一歪只道:“孙儿同您开玩笑呢,您还不知道我,我那儿有什么好东西不也是给meimei了?今儿趁着meimei生辰,向您求个事儿。”

    贾母知道宝玉鬼主意多,斜眼笑道:“什么事儿?”

    “玉儿的及笄礼不是在下午吗,我先向您借玉儿小半日,您答应不?”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想骗了你meimei做什么?”

    宝玉往黛玉那看了一眼,黛玉却是皱眉不知宝玉打了什么鬼主意,只见宝玉扭着贾母的胳膊指着黛玉道:“这丫头一大早就跟我抱怨,她一生才一次的及笄礼,我自然得给她个难忘的生辰礼物,不然后半辈子可不得被她忌恨上,念上一辈子可不好。”

    说着说着,宝玉倒是有些同黛玉处一辈子的嫌疑,黛玉只红着脸不说话,不知是气着还是恼怒,说不上是害羞,毕竟她在花楼里像这样的甜言蜜语天天都听楼下的公子哥说,贾母倒是很高兴,立即就答应了宝玉,只吩咐宝玉要照顾好黛玉,早些回来。

    得了贾母同意,宝玉当下也不同贾母等人告别,连院子都没回,拉着黛玉就往后门走了。宝玉走得很快,等到刚停下来,黛玉歇了一口气,刚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准备时,就见后门那里小诺正坐在马车上,茗烟牵着马一脸yin笑。

    可见宝玉这一着一早就是准备好的,宝玉二话不说,就一把抱着黛玉上了马车,黛玉的惊呼声还在肚子里没来得及吭,人就已经被放在了马车里。

    “不像话!!今天府里前前后后来了不少人,你这般放纵,我不介意,别人看了,告了舅舅,你又要如何是好?”

    “嘿嘿。”宝玉笑得很甜,一个翩翩少年登时犹如小女儿家一般让黛玉皱眉恶寒了一把,只宝玉那双清冷却矛盾的多情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格外明亮,黛玉只觉得心神被什么烫了一下,一时间再不说话。

    只有宝玉过了良久,才对黛玉说:“这点倒还是同以前一样,担心老爷责罚我。”

    黛玉无语,马车里晃晃悠悠的让她很是难受,只得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宝玉见黛玉脸色不好,心知她难受,拍着她的背帮她顺了顺道:“快了,不远,就隔了一条街,失去甄府,只是林是有些事让茗烟绕了一点路而已。”

    “去甄府干什么?”黛玉问。

    宝玉他看着黛玉,笑得格外温存,在黛玉看来,这笑容有些高深莫测,竟像是隐着一层雾一般,努力想了想,是了,竟有些像从前梦境仙殿上那为了青衣女子出手伤人的白衣男子。

    “玉儿,为你种的桃花这些时日全都开了,我带你去看桃花喝青梅酒可好?”

    “顺便再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着话的时候宝玉的脸上仍旧有笑意,只是并不真切,似乎在顾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