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团圆饭

    傍晚的时候，沈有福从外面散步回来，说是二十六那天到沈志全家去吃团年饭。说完就哼着小调回屋去了。

    沈有福心里高兴着呢。以前那帮老家伙老是在他面前炫耀，今天说是他家大儿子给买个营养品，明天又说是他家小儿子买件新衣裳，后天又是他家大女儿带双皮鞋，再后天······这个说有穿不完的衣服，那个说有吃不完的补品，说得沈有福心酸酸的。明明知道他穿的都是旧衣服，还在给他下眼药，这帮老家伙越老越不省事。不过一想到今天事情，沈有福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今天他见着下午天气好，就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才走到王老头房子边的马路上，就听见王老头在楼上喊了。

    沈老头，过来打麻将啊。

    沈有福笑眯眯的踱着步子走到他家院子，一看，张老头也来了，不过打牌还是三缺一呀。

    沈有福微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打牌就算了，今天天气好，就想到处走走，晒晒太阳。

    王老头从楼上下来，又叫他家大孙女端了两条板凳出来，他自己去堂屋泡了两杯茶，才坐着跟沈有福张老头子聊天。

    聊了一会儿，张老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盯着沈有福看，沈有福被他看得全身发毛。这人老了呀，也快入土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看见什么了，那可是预兆呀。沈有福心里颤颤的。

    老张头呀，你这是看什么呀？沈有福有点战战巍巍的问。

    张老头又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不过还是打量着沈有福道，我说老沈呀，你这衣服我怎么从没见你穿过呢，是不是你大闺女又来了呀？张老头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先是给沈有福跟王老头各抽了一支，才抽出一支给自己点上。

    沈有福借着张老头的打火机给自己点上烟，慢慢的吸了一口，吐出烟圈，笑道，这你就说错了，我大闺女要等到初几才来呢，哪有过年前就往娘家里跑的，再加上她家那么远，家里也有一堆的事情要忙呢。这衣服是我儿子媳妇去云县的时候给我买的，怎么样好看吧。说着还一脸得意的展了展衣摆。

    老王头嗤笑一声，沈老头谁不知道你跟你儿媳妇关系不好呀，她能给你买衣服？她能让你儿子给你买衣服？天方夜谭。

    这话就严重了。这不就是说他家宅不宁吗？说他儿媳妇不孝顺他连带着儿子也不孝顺他吗？说他家里就是他儿媳妇当家作主吗？饶是沈有福平时跟老王头关系不错，心里也不禁气恼了。顿时又想起儿媳妇跟他说的话，更是觉得气闷。

    哪个挨千刀的说我儿子儿媳妇不孝顺我的，哪个说我跟我儿媳妇不和的，我们家现在好得很呢，比那些看起来是不错不过私底下怎么样就不知道了的人家好多了。是不是那些挨千刀的看我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心里眼馋哪，得不到就说两句酸话来气咱。我儿子说了，今年给我买了，明年还要买呢，他干不动了，我孙孙还要接着孝顺我呢。

    沈有福喘着粗气说完，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稍稍平复一下心情。

    老张头见沈有福是真的生气了，不过这次王老头也过分了，你说你就那么见不得人好？平日价你说那些话来酸咱，咱也认了，谁叫咱家的小子几个没啥能耐，买不起那些金的银的。可这过年了，人沈老头那衣服一看就是新的，看起来比你儿子给你买的还要好，你说人家这是旧的，还说人家家宅不和，你这不是存心给人闹心吗？

    张老头见沈有福坐在一边，气呼呼的也不说话了。他赶紧笑着对沈有福说道，我说沈老头，你这衣服看起来不错呀，你儿子儿媳真是孝顺你，这衣服我看着要花好几百块钱呢，你儿子可真舍得呀。咦，你咋个穿这么少呢，我看你就穿了两件毛衣，你都不冷呀。这冬天还没过去呢，上回我还听说XX有个老人就没捱过去呢。

    虽然这张老头的话听起来也不怎么好听不怎么吉利，不过沈有福哪是在乎这些虚的东西的，他还是听出了张老头对自己的关心。他向张老头笑笑，正准备说话，那边老王头就接上了。

    只见他拍了拍穿着厚实的大腿，貌似关切的说道，是呀，老沈头，我看你穿得那么少，别冷了吧。这可是冬天呢，我们老人家的身体也比不上年轻人，还是多穿点好，别只要好看了就不要温度。说完，拿着旁边的茶杯不甚在意的押了口茶。

    一听这话，沈有福的脸都笑得皱成了一朵花，他也喝了口茶，手指夹着烟在长凳上磕了磕烟灰。

    这衣服可暖着呢，我儿媳妇说这里面塞的可不是棉花呢。

    见老张头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沈有福接着说道，我儿媳妇说这里面塞的可是鸭绒呢。知道什么是鸭绒不？就是家里鸭子身上的毛，可暖着呢。你看那鸭子大冬天的还下水，也不怕冷，就是因为有这毛给它保着暖呢。人家城里人冬天都喜欢穿这个，又暖和又轻巧呢。可不就花了几大百吗？不过我儿子说了，给你买是我的孝心，你就管穿着就行，别管花多少钱。而且这里面我还穿着我儿媳妇给买的保暖衣呢，紧紧的贴在身上，里面还有加了羊毛呢。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可暖着呢。说着就把手伸出去。

    张老头抓了抓沈有福的手，一脸的惊异，可不是吗？王老头你摸摸看，这沈老头穿得那么少，手可比我的还暖和呢。说着又转过头朝沈有福羡慕道，沈老头呀，你现在可是熬过来了呀，享福了哟。你看你儿子对你多好呀，几百块钱的东西眼睛都不带眨的就给你买了，你儿媳妇还给你买保暖衣。我那几个娃也孝顺，就是养家难得很哪。说着有些伤心的摇了摇头。

    沈有福拍了拍张老头的肩膀，劝慰道，老哥们呀，你那几个娃孝顺着呢，以后赚钱了，你也享福呀。

    张老头点了点头。几人又说了会儿话，沈有福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说了不坐了，要到处走走，就离开了。

    沈有福就坐在床沿上乐呵呵的哼着小调，听见孙孙们从楼上下来，到堂屋里看电视。他从床沿上下来，拿着钥匙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他上回赶场去街上买的饼干。沈有福想，他这也算是老来得福了吧。

    二十六这天，沈小安一大早就起来了。说是一大早，其实也不早了，因为是过年，所以李月华也没规定沈小安几个一定要早起，就连她自己，也是每天睡到八点多才起床的。沈小安几个比李月华还要晚，所以，嘿嘿，吃过早饭，差不多都九点半了。沈有福吃了饭就过去了。这是他的习惯，吃了饭就喜欢出去晃悠晃悠。沈小安几个吃了饭，看了会儿电视，等李月华收拾好，就一行人朝沈志全家走去。

    沈志全是沈小安的三爷爷的大儿子，比沈志军大五岁。今天是他家请客吃团圆饭。说是团圆饭，也不过是本家的大群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当然这并不是风俗。也不是每一家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准备几大桌请自家的人来吃饭，愿不愿意都看你们自家的意思。

    本来李月华也是嫌这么每年一次的聚会很麻烦的，因为自己家又没有婆婆，又没有妯娌，就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们忙。但是孩子们还小，也就只能帮着洗洗盘子碗，烧烧火之类的，别的也做不了。但是你看这一大家子的人都请客了，就自己家里不请也说不过去，算了，也就咬咬牙忍了。

    等李月华把家里的事情都做完，这才解了围裙锁了门带着小猴子几个去沈志全家。

    沈志全家离沈志军家就十多分钟的路。这天，沈小安全家都换了新衣服，因为后面几天都会去各家吃团圆饭，也不用自己家做什么，只有等到自己家请吃饭的时候换下来就是了。

    哟，李老板今天穿得像朵大红花呢。沈志全老远看见李月华就在吼了。

    今天李月华穿的是沈志军从Y省带回来的一件大红色带着棕色长毛领子的短款羽绒服。她有点恼怒的瞪了在一旁吃吃笑到的沈志军，都是这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你说她都一老太婆了，还穿这么鲜艳做啥呀，这不是让人笑话吗？沈志军摸了摸鼻子，把脸微微的转向一边。

    其实李月华是多想了。她现在才33岁，还年轻着呢，虽然这脸上比不了年轻小姑娘的肤色，不过也算是光滑，哪能像她说的哪样就那么老了。不过李月华不高，只有一米六，所以沈志军给她买短款的，觉得她穿起来一定好看。

    可是李月华不这样想呀，她想着她女儿都十几岁了，还有一年就初中毕业了，她还不算老呀？可是她就没想过，你女儿五岁上小学，比人家早哩。看见沈志全一脸调侃的笑意，李月华收起她心里的不满意，豪爽的笑道，可不是么，等你智哥儿接媳妇儿那天，我还要穿起喝侄媳妇儿茶呢。

    说到沈明智娶媳妇儿，这沈志全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今天不光是自家吃团圆饭，他家小智领着他女朋友第一次上门呢。算算日子，也等不了多久了。

    李嫂子，你可要准备多多的打发钱哈，不然你侄媳妇儿以后不孝顺你哟。坐在一旁的沈志和也笑着打趣道。这沈志和跟沈志全是兄弟，不过是他家老三，比沈志军小了一岁，理应叫李月华为嫂子。

    就是，月华，要是没有大红包，小心你侄媳妇儿不给你倒茶哟。叶秀从院子外走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剥着瓜子。

    李月华笑着瞪了叶秀一眼，别光说我，你这个当婶子的难道就跑得了呀。

    叶秀笑笑，不跟你说了，我去厨房看看江嫂子做啥好吃的呢。说着就要走。李月华忙拉住她，等等，我也去看看，又转过身跟沈小安仨说道，安安，你们几个自己玩儿啊。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帮忙的。也不等沈小安几个说话，转身就走了。

    沈小安觉得很无语呀，这就是老妈呀。上辈子沈小安就跟自家这些堂亲戚不太熟，看来这辈子也差不多呀，你看那些小屁娃明显就是不愿意跟自家几个玩的样子嘛。算了，咱也不追求那啥了，反正这一年到头的也不见几次面，有些事情能改就改，不能改的你也不能要求咱涎着脸的去求人呀。一切顺其自然呗。

    时间也过得快，沈小安几个在一旁听着这些大人们说着外面的趣事，也不是很无聊。

    吃饭的时候，沈明智终于带着他的女朋友来了。要说这沈明智吧，长得还算可以，身高也有一米七多点的样子，只不过上个月才过了十八岁生日，这女朋友就带回家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喜临门？不过看这女的还不错，听说是他的初中同学呢。听到这话，沈小安脑门一汗，哎呀妈哟，这可是地地道道的早恋呀。

    沈小安也就是心里感叹了一会儿，就把视线转移到了桌子上了。这过年就是不一样，你看着菜多丰富，这鸡鸭鱼rou什么的像不要钱似的往桌上端。沈小安也没客气，见大家都动了筷子，她也挥舞着自己的筷子朝自己喜欢的夹去。

    沈小夏在外人面前本来就有点内向，她老是觉得不好意思，也不好意思多夹菜。求救似的望向自家老姐，却被严严实实的打击到了。这老姐的筷子就没停过，你看那鸡，那鸭子，哎哟，还有那腿。沈小夏也顾不得什么不好意思了，就朝目标夹去。

    其实沈小安上辈子也是很内向的，甚至比沈小夏更甚。不过那毕竟是她小时候的事情了，在经历了上辈子那么多事情后，沈小安的性格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拿这吃饭来说吧，你不好意思夹菜，饿的可都是你自己的肚子，咱是聪明人，怎能做这种不讨好的事。不就是吃个饭吗，干嘛弄得跟上刑场一样。

    沈明成见两个jiejie都不拘束了，就跟在家里吃饭一样，他也没什么顾忌了，反正他现在是小孩子，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吃完了饭，沈小安就跟李月华说要回家了。李月华摆摆手，让她自己回去。沈小安就带着某两只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此后的几天，沈小安一家都没有开过火。到了二十九的晚上，沈小安家扎扎实实的忙了大半夜。

    她家是在三十的早上请吃团圆饭。本来说是中午的，不过沈有寿家的大媳妇也就是沈小安的大伯娘说了，他家是祖屋，也要在三十的中午请客。李月华本就是豪爽的人，也没计较什么，大过年的也别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也就算了。你家要在中午请就中午请，那我们就改到早上好了。于是这一家在沈志秋家吃了晚饭就早早的回来了，就连沈有福跟沈志军也回来了。一回来，李月华就指使这沈小安几个洗碗洗盘子，她自己去洗菜，而沈有福自发的杀了个鸡，沈志军没事干，也帮着李月华洗菜。

    不得不说这沈志军比起上辈子来是好多了。要搁以前，你还能指望他做啥？他没让你给他倒杯茶看着就是好的了。

    别说，人多力量就大。十点的时候李月华就催着沈小安几个睡觉去了，反正接下来的事情他们小孩子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沈小安几个也困了，没说什么也就上楼去了。

    李月华要把鸡跟猪蹄分别炖好，免得第二天忙乱。快十二点了，李月华才爬上床。

    第二天一大早，李月华就起来了，就连沈志军也早起了。

    李月华先把凉菜都切好，装盘，又叫沈志军把桌子什么的先摆好，她才开始准备炒菜。等各家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李月华的菜也炒得差不多了。就让沈小安几个开始慢慢的上菜了。

    这么一早上下来，沈小安家的团圆饭终于吃完了。吃完了的各家又开始慢慢悠悠的朝沈志明家去了。留给李月华的，是大堆的盘子跟碗。

    沈小安叹了口气，难道又要重复昨天洗盘子洗碗的动作了？

    这次李月华没让沈小安帮忙，也没多少事了，就让沈小安几个把衣服换了，等她把碗洗完就一起到沈志明家去。

    李月华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过去了。她卷起袖子，轰轰烈烈的干了起来，这人心情一放松，做什么都快了。没过多久，一堆堆新鲜出炉干干净净的盘子立在橱柜里了。

    李月华又把厨房好好的收拾了一番，才去楼上换了衣服，带着孩子几个朝沈志明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