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受气
“我说!”小夏终于不堪其扰,恼羞成怒的咆哮起来:“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了?给你们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了?都给老子住手!否则要你们的命!” 这个时候,先前领头的那一男一女两个精灵走了过来。从这些精灵们的衣着和配合来看,他们两个是这一队人中身份最高的人,小夏原本的打算就是出手制住他们两个借以要挟这队精灵,现在他们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他当然是暗自高兴。 “人类,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没有资格对我们提要求!”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这两个精灵竟非常谨慎,在距离他还有十数步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并且中间还有数个精灵护卫。小夏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依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况且这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一男一女两个精灵的确是这些精灵中的重要人物,只要捉住一个,其他的精灵应该只有乖乖听话的份了。 “是吗?我还以为精灵们都是有礼貌的绅士。”小夏听过苏菲儿讲过一些有关精灵们的习俗,这些美丽高傲而且顽固的生物最要命的缺点就是死要面子而又受不得激,只要拿话逼住他们,即使明知前面是个坑,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蹦下去。有了这个经验垫底,他有十足的把握撩拨起精灵们的怒火。 “……今日一见,哼哼……”他故意做出一副极其不屑的表情:“不过是欺世盗名而已,完全不值一提罢了!” “人类!”那精灵果然勃然大怒,看样子竟像恨不得扑过来咬他一口似的:“注意你的言辞!你是我们的俘虏,如果你不能管好自己的嘴巴的话,那么你将永远失去说话的机会了!” 啊哈啊哈,小夏肚里暗笑,果然是大陆上最讲究文明和优雅的种族啊!连威胁人的词句都可以说得这么有逻辑性,要是换个目不识丁的粗蛮战士的话还真不一定能听得懂。立时,精灵们在他心目中的评价又低了一档,基本就要直接列入白痴那个级别了。 “是吗?可非常抱歉!”他摆出一副我鄙视你的样子:“请问,你的人对我的这种行为,难道能说是礼貌吗?难道你们精灵族就是这样与人沟通的?即便我是你们的俘虏,但至少我也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吧?他们这样的做法,和那些脏兮兮的扛着木棒在死人堆里翻找食物的食尸鬼有什么分别?” 纯粹是为了激怒这些精灵,小夏故意用了食尸鬼这个极其让人恶心的种族来做为对比。果然,精灵们脸色大变,纷纷鼓噪起来,又尖又快的精灵语爆豆般地从他们的嘴巴里涌出来,虽然听不懂精灵语,但小夏也知道他们说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带头的精灵虽然开头也很愤怒,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他拿起下属递来的小夏的佩刀,抽出鞘来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抬起头: “人类,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激怒我们对你来说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他伸指在刀鞘上一弹,鞘中的长刀发出一声微微的低鸣:“……很漂亮的刀,可惜落在你这样的人手中……” 这叫什么话?小夏很不爽的一翻眼皮,这家伙说话还真不讨人喜欢,落在我的手中怎么了?难道我还玷污了这刀不成?哼,待会就要你好看! “噢,按您的意思,我这样的人怎么了?”按下心里的不快,小夏很是恶意的朝他呲牙:“再说,我与诸位应该是无冤无仇吧?可你们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的话……抱歉,恐怕到时候大家都不好收场了。” “人类!”精灵不怒反笑:“看起来,你似乎还有些搞不清状况!我若是你,就要替自己担心了!你……总之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再清楚不过!” “你是指刚才的那些人?”小夏朝那棵埋有尸体的大树翘翘下巴:“……诸位的闲事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精灵一族什么时候开始和拦路抢/劫的强盗穿一条裤子了?难道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才扣住在下?” “……你、你这人好残忍!”一直躲在后面的那个女性精灵忽然指着小夏尖叫起来,倒把他喊得一愣。 “什么?残忍?”小夏有些摸不着头脑:“拜托你小姐!不要乱说话好不好?我怎么残忍了?” 那个女性精灵看起来似乎很害怕他,见小夏朝她瞪眼,居然吓得倒退了几步,缩到那个领头精灵的身后躲了起来: “……总之、总之你就是残忍!你是坏人!人家刚刚看到你把那些人都杀死了的!而且最后那个人已经放下武器了,可你还是杀死了他!”小精灵那略显颤抖的嗓音中透着明显的愤怒和恐惧:“你、你不是人,是恶魔!” “喂,小姐……”小夏被她这劈头盖脸的一通痛斥搞得是哭笑不得:“拜托你搞清楚点好不好?是那些人拦路抢/劫哎,在下充其量也就是算做自卫而已。没把他们曝尸荒郊已经是我格外照顾了,你以为他们会把砍成八段的我挖坑埋起来吗?” 说着他又冷笑一声:“……按照诸位的逻辑,我杀了他们一群人就变成了残忍的恶魔,那若是他们一群人杀了我这个路人甲,难道就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了?” “这……”小精灵怎抵得过他的伶牙俐齿,立时被抢白得面红耳赤,无奈只得将求援的目光投向了那个领头的男性精灵。 那精灵干咳了一声,开口接过话头:“……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在这种无畏的口舌之争上浪费时间的好。实际上,我们对你杀掉那些人也没有丝毫的兴趣,之所以扣住你,无非是要确定一些事情而已。” “我想我没有什么意见。”小夏继续冷笑道:“难道您认为这样绑住我,然后来征求我的意见就能够表现出你的风度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精灵显得有些尴尬:“啊,那么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的名字是廖尔卡·塞因斯朵,她是费尔娜·赛因斯朵,其他的都是我们的族人。” “久仰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了吧?老实讲,诸位的大名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那么,你应该是夏·M·德里安先生吧?”精灵廖尔卡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暗自一惊,自己的名字陡然从这个精灵的嘴里说出来,还真的让他颇感意外。 他脸上的神色波动全都落在了精灵廖尔卡的眼里,见自己猜测得不差,廖尔卡不禁露出得意之色:“怎样?您还没有回答的问题呢。看,这非常简单,您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 “看起来否认应该是没有什么意义了?”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小夏杀心顿起,他刹那间便决定要干掉这些精灵,微眯起来的眼中不由得现出一丝杀气:“是的,我就是夏·M·德里安。” “廖尔卡!”一直躲在后面的费尔娜忽然指着小夏叫了起来:“……这、这个人,他的身上还暗藏着武器!快、快把它找出来!”廖尔卡一听也是面色变色,一挥手,立时三四个精灵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按住他就是一顿乱翻,没费多大力气便从他的靴筒里将军匕翻了出来。 廖尔卡把玩着异常沉重的军用匕首,好奇的观察着那暗黑色的刀身以及刀背上那一排兽齿般的倒刺,半晌才转过头来:“……你们人类果然是狡诈和狡猾的结合体!真是卑鄙,你是想用这个来暗算我们吗?可惜的很,费尔娜是天生的四系元素使!你的身上就是藏着一根针,她也能感觉得到!” 小夏被精灵们一顿“蹂躏”下来,正自火冒三丈,闻言立刻狠狠的瞪着他:“元素使?啊哈,那我可真幸运是不是?放心!”他杀气腾腾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精灵们:“……我保证,你们全都要死!一个都别想活!” 尽管知道他双手被缚,身上又没有武器,但少年浑身散发出来的可怕杀气还是众精灵哆嗦了一下,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你……”廖尔卡刚要说话,那人却已陡然暴起发难!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发力,只是微微将手臂向外一分,那坚韧无匹的龙筋绳索便一声脆响断成数截!接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刚刚还立在那里的少年竟奇异般地失去了踪影! “啊——!”众精灵还在发愣,费尔娜却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同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厉声喝道:“都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她!” 大惊之下的精灵们这才发现,那少年竟然不知何时从他们中间穿了出去,并且一手扼住了费尔娜的脖子! “嚓嚓……”精灵们瞬间张弓搭箭,锋利的箭矢瞄准他周身上下所有的要害之处!可以说在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间,没有任何人能躲开这么多枝精灵箭手的攻击!然而他们却不敢,那个卑鄙的人类居然挟持了费尔娜!尽管他们只要一松手指便能将他射成个刺猬,但他们却仍然不敢!精灵们都感觉到浑身泛起一阵寒意……这人,太可怕了! 形势瞬间逆转,小夏的脸上又浮起了平素那样淡淡的笑容:“……很好,现在我们彼此的立场对等了,应该可以好好谈一谈了吧?”他看了廖尔卡一眼:“看,您是不是可以下令让你的兄弟们放下手里的家伙呢?那些东西让我非常的不舒服啊!”说着,他抬起空余的另一只手很随便的向旁边的大树上一探,在精灵们的众目睽睽下硬生生地从上面挖下了一大块! “……”廖尔卡先是一惊,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他看了一眼在小夏掌握中闭目不语的费尔娜,挥手命令手下收起武器。精灵们看起来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陆续的将弓箭收了回去。 “……德里安先生,我不得不承认,您是个相当难应付的对手。”廖尔卡目光闪烁,话语间似有所指。 小夏隐隐觉得哪里像是有不对的地方,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得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我承认是我们唐突您了,请放开费尔娜好吗?我和我的族人们绝不会再难为您……或者,您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就一定满足您,难道这样还不行吗?”廖尔卡不停的说着软话,可人却又大张着双手和他的属下们缓缓退开,摆明了一副不敢动手的架势。 这十足的做作模样看在小夏眼里,更是引得他疑心大起。他刚要开口说话,心中忽然一震反应过来!从刚才开始,被自己挟持的费尔娜便低头嘀咕着什么,自己本以为她是因为过于害怕在胡言乱语,岂知这精灵小美女根本就是在一门心思的在暗算自己! 还未等他来得及动作,一直没有出声的费尔娜猛然仰首向天!全身猛然爆发出极其强烈的魔法波动,原本蓝色的眼眸竟随着魔力的飚升化作与头发同样的淡金色!随着她清脆的呼声与张开的双臂,一团无比浑厚强大的蓝色水光从她的胸前猛然喷发,呈扇面状地向外散射开去! “……湛蓝海洋·冲击!” 措不急防的小夏只觉眼前陡然一亮,跟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剧痛!那一瞬间,他的脑中只剩了一句话:失算了! 阿斯蒙迪奥大陆上稍稍对军事有些眼光的人都看得出来,地处诺良坎、神圣松蓝和德尔尼亚三国交汇之地的萨森堡大公国不仅仅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更重要的是,历史上这块弹丸之地却是大陆列强们称雄天下的必争之地。它曾经先后被松蓝、德尔尼亚、范图什等国统治,两次泛大陆战争后又被德尔尼亚长期占领。 险峻的多瑙要塞是保卫萨森堡的最佳防线,可惜在跨越了数百年之后,大峡谷上留存的城墙堡垒已为数不多,如今已被萨森堡本地的某位富翁购为私产,当成了供其家族私人游玩的一处古迹。古城堡遗址是萨森堡人抵御侵略者的见证,黯黑的断壁残垣仿佛就是历史的画卷,记下了那曾有过的无数场血腥战争和一段段悲欢离合的故事。 当人们乘坐长途马车由从神圣松蓝进入萨森堡时,道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映人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的世界。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景色迷人。进入萨森堡大公国的首府——萨森堡市区,如果你在市区的自由广场下车,那么便能看到广场上屹立着一座高高的方尖形建筑,这是萨森堡卫国战争胜利纪念碑,碑顶上站立着象征胜利的自由女神,在阳光下金光闪烁。而在广场的另一侧,一座教堂高高的剑形屋顶直刺湛蓝的苍穹,肃穆而庄严。每当教堂钟声敲响,随着一阵鸽哨,一群鸽子便会在钟楼上空盘旋;呈现出一派古色古香的情调。 在自由广场上临崖眺望,豁然开朗,美丽的风景如一幅油画展现眼前。萨森堡城高低参差的房舍坐落在一条幽深长远的大峡谷两岸,峡谷里绿树苍翠,谷底下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还有一条小溪在静静地流淌。对面崖顶上一座宫殿似的建筑,被层层叠叠的彩色丛林簇拥,显得格外宏伟壮观。 再向远处,则是一座圆拱形大石桥飞跨峡谷,气势不凡,这就是以萨森堡首任大公凯库拉·肯·萨森之名命名的凯库拉大桥。有人说大峡谷是萨森堡的灵魂,文学家和吟游诗人们却认为大峡谷应该是萨森堡躯体上一道水远也不会愈合的美丽的伤口,然而就是这一道足以让人为之心动的伤口,为这座小城增添了超凡脱俗的气质和风采。 萨森堡的街道不宽,行人不多,但十分干净和整洁。沿着略有坡度的小街缓步而上,无论是色彩明丽的斋浦尔式、哥米达式风格的老房子,还是街道两旁典雅精致的大橱窗,抑或是穿街而过怡然自得的年轻人,甚至是脚下青鹅卵石铺就的步行道……一座城市的印像就在这东张西望中沉淀起来,虽然零碎,却也不乏精彩。 在老城的中心,一座米黄色德尔尼亚摩尔式建筑惹人注目。别小看这座古朴雅致的老房子,它可是萨森堡大公国的大公府所在地,大门的门岗亭前站立着两名持长枪的卫兵,一面白、红、天蓝三色长条国旗在房顶上空高高飘扬,象征着公国的纯朴和尊严。大公府是萨森堡的心脏,公国的几乎所有重要的对外活动都在这里进行,它直接关系着整个萨森堡公国国的兴盛与繁荣,前途和命运。 萨森堡是一个袖珍国家,面积仅有两千六百多顷,人口只有不足四十万,首都萨森堡人口不过七万多人,连神圣松蓝帝国的治下一个普通小郡都大大不如。然而它却是阿斯蒙迪奥大陆上的富国之一,公国的历代大公都力行“藏富于民”的施政方针,人均财富拥有的数目绝对能排进大陆前五,享有“黄金王国”的美誉。 仅看那长达近一法耳桑的圣·梵迪赛尔桥,全部是矮人族锻造的秘炼青页钢锻造而成,甚至连吊桥桥身上的悬挂吊索也全部是青页钢结构,仅这一座吊桥的价值恐怕就不下数亿,萨森堡公国的富庶页由此可见一斑。 一个身材苗条,披着短半身连帽披风的女子快步行走萨森堡街头,她无意间发现路边的绿茵地上竖立着一块“加西亚联合商会萨森堡分会”的路牌。这让她既感惊异,又感到一丝亲切。想起数月前自己还是加西亚商会会长大人的座上客,现在却沦落为了大陆最强大的帝国追捕下的逃犯,命运之奇特多蹇,实在是变幻莫测。 据她这段时日来的了解,萨森堡是泛大陆有名的秘银矿产地之一,它每年的秘银产量虽然没有纽斯法、巴拉科图和东迪拜尔三大矿脉产量那么高,但所产秘银的质量却绝对是这些矿脉之首。加西亚联合商会萨森堡分行是公国成立三百年之际,加西亚商会在此地开办起来的。 如此富庶之国,自然是四方列强垂涎的一块肥rou。不过萨森堡地域虽小,但却拥有第一次泛大陆战争时期魔法帝国遗留下来的二十四门魔法巨炮。除此之外,它还拥有全大陆最强大的骑士团之一——黄金狮子圣骑士团。这些实力再加上公国本身巨大的经济优势都让几大帝国不敢小看这个弹丸之地,就算它们想要吞并萨森堡公国,恐怕也要倾举国之力才行。 也因为如此,大国们出于对公国实力的顾忌,再加上互相之间的提防顾忌,近百年来萨森堡公国和周围的几大帝国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势力平衡,彼此间相安无事。 女子看似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如果你认真注意的话便可以发现,她却是在有目的的不断在兜着圈子。直到半晌之后,她确认身后没有跟踪自己的人,这才拐进了一条僻静的背街。 天很脏,灰漆漆的。阳光落不到地面,但仍以一种混合的光感刺痛着眼睛,女子最后看了眼阴沉沉的天际,转身进了街角处的旅馆。 如同所有格调不高的旅馆一样,这件背街上的简陋旅馆也和大多数的那些没有什么区别。店堂里简陋昏暗,烟雾腾腾酒气熏天,所有的面孔都模糊不清,骂声,划拳声,尖叫,哭,混杂不堪,不过倒是生意不错。 路过柜台的时候她向层层叠叠贴满通缉令的墙壁看了一眼,压在最上面的一张赫然正是那个人,看悬赏的金额竟达到了一千万德纳尔。几个赏金猎人模样的人正在那里指指点点的议论,看样子他们都在猜测这个最新上榜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被松蓝帝国以一千万的巨额赏金通缉。 随便他们去打什么鬼主意好了,关于这一点她倒是根本也不担心,如果谁活得不耐烦了就尽管去吧,那个人杀掉你们是不会又丝毫负疚感的!女子冷冷一笑,穿过大堂走上了楼梯。 她径自上了三楼,踏过因有些腐朽而咯吱作响的木质地板,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门处。 她抬起手,按两长三短的频率在门上轻轻敲了一遍,稍等了片刻,又继续敲了一遍。房门吱地一声打了,女子很灵巧地一闪而入。 “……怎么样?”开门的卷发少年看样子显得有些焦急,他一面急急的追问,一面将手中的弯刀插回到刀鞘中。 女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放下风帽露出满头淡绿色的长发,怒瞪着房间角落里的那个正弯弓搭箭向自己瞄准的家伙: “放下那东西!不要把它对着我!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把你的手砍下来!” 银发紫眸的闇精灵不屑的哼了一声,慢吞吞地收起了手上的弓箭:“……哼,不洁的杂种!胆小的鼠辈!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留在身边!”刻薄恶毒的话语从他薄薄的嘴唇间流出,充满了轻贱鄙视的意味。 女子勃然大怒,微一弓身抽出匕首扑上前去劈面就刺。闇精灵冷笑一声,轻飘飘地闪到一旁,抽出腰间的细刺剑反手便是一剑直挑过来,下手之狠竟也丝毫不留情面,直是一副生死相搏的架势。卷发少年在旁边大是着急,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去劝哪个才好,可巧他口舌又不灵便,呆在原地抓耳挠腮好不尴尬。 两人都是身体轻盈灵便之辈,交手数下竟是越斗越疾。先前还能看到他们在不甚宽敞的室内闪展腾挪,偶尔响起两声刀剑相击的铿锵之声。很快两人的身形已快得无法看清,只能看到两条灰影在闪电般的转来转去,耳中剩下的只有剑锋撕裂空气的呼啸之声了。 “你、你们两个不要打了!”卷发少年终于忍无可忍的猛然大叫起来,倒把两个打做一团的家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都停了下来。 “主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吗老是一见面就打?”少年愤怒的尖叫:“如果是那样的话,干脆就各走各的路,免得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也好过这样天天拼个你死我活!”
“如果你们一定要打,那么麻烦你们滚远点打!不要在这儿发疯!老实说我受够你们两个了!滚!” 少年看样子实在已是气极,紧紧攥着拳头脸颊涨得通红,一面死死瞪着这两个家伙一面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他实在是很想痛打这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一顿。 “……那、哪个,艾米尔……”穿披风的女子先不好意思起来,她看了闇精灵一眼,慢慢地将匕首放回到靴筒里:“不好意思,刚刚我确实是太激动了……可是,可是这个家伙也真的是太气人了!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他在污辱我!” “哼!”见女子收起武器,闇精灵也高傲的从鼻孔里哼了一下。他一抖手腕耍了两个剑花,潇洒的还剑入鞘,也不什么,径自转身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竟是再不向二人看上一眼。 这三个人自然就是先小夏一步离开松蓝国境的露宾·苏菲儿,艾米尔·奥萨玛·穆罕默德还有闇精灵柯洛珐尔·唐·林克。按他们事先一直向北走的约定,一行人离开松蓝国境后便在萨森堡公国滞留了下来,因为这里是通往北方的必经之路,熟悉路程的苏菲儿决定众人暂时安顿在这里,等待后离开的小夏以便在此地汇合。 柯洛珐尔到底是正牌的闇精灵,同行了没多久他便察觉到了苏菲儿的半精灵身份。精灵族向来对这种人类与精灵相交产下的混血儿是极其鄙视的,说通俗点那就是必欲除之而后快,闇精灵虽然也被其他精灵族所不齿,但那也只是针对他们的行为和信仰,并不涉及到其他方面。 柯洛珐尔对这个半精灵女子自然是打从骨子里看不起的,如果换个场合的话他肯定已经动手把这女人杀掉了。不过现在事不如昔,自己沦落到了寄人篱下的地步,眼见这半精灵女子和那卷毛小子与那人的关系比自己要深厚得多,若是现在和他们翻脸的话,怕是天下虽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也正是想到这一点,性子傲慢又阴狠的他才没有下狠手,现在他也只有盼着那个人能早些与他汇合,柯洛珐尔生平没有服气过谁,但对于那位德里安大人,他可真是怕得狠了。 “……哼,我就暂时吃些亏跟随着他好了,日后再找机会甩掉他,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嗯,够狠够坏又够恶毒的家伙,跟着他想来自己也不会吃亏吧?”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平衡的柯洛珐尔常常这样安慰自己。 艾米尔虽然火大不已,但按他的脾气来讲也只是一时之气,见两人停手,他也很快平静了下来。苏菲儿这么一道歉,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摇手道歉起来。被刚刚的响声惊动的侍应生过来敲门询问,艾米尔连忙转身去打发他了。 苏菲儿瞟了柯洛珐尔一眼,心下仍是暗自恼怒。虽然她也知道眼下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但这个该死的闇精灵说话也实在是太过伤人了,如果不是出于尊重小夏的决定的话,自己会放这个讨厌的家伙在身边?简直是天大的玩笑!哼,看得出来那家伙动手的时候留手了,你以为本小姐也只有这点本事吗?那不过是本小姐顾全大局,不和你这黑皮家伙一般见识罢了! 当然,苏菲儿大小姐是不过这么善罢甘休的,她眨了几下眼睛,立刻便想出一个对付这家伙的办法。 “好,我把侍应打发走了。”艾米尔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走了回来,看得出来不善言辞的他为哄过那个侍应生,可着实费了很多唇舌呢。 “哦,艾米尔……”苏菲儿装模做样的看了看窗外:“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去给费戈送晚饭,那只熊应该已经饿得惨了吧!”说着,她还顺手摘下斗篷替艾米尔穿戴起来。 “啊?时间应该还早吧?”艾米尔接过她递过来的钱袋,脸上的表情还显得有些迷糊。苏菲儿却一把把他推出门去:“快去快去吧!记得给他多弄些吃的,不能带这家伙进城来他已经很不高兴啦,如果再不让他吃饱,你不怕他去你主人那里告状吗?” “告状?”艾米尔摸不着头脑的瞪大眼睛:“费戈那家伙……会、会告状?” “会啦会啦!”苏菲儿笑眯眯的挥手赶他:“快去快回啊!记得把……”她比了个蒙面的手势:“……不要让别人看到,免得惹上麻烦!” “是吗?费戈会告状?这个、这个……”还是有些搞不清状况的艾米尔糊里糊涂的下楼走了,剩下狡猾的半精灵女子带上门窃笑不已,一副jian计得逞的嘴脸。 “……哼!”她的表现柯洛珐尔全都看在了眼里,他对这女人显然是更加厌恶了。但不知为何,当看那半精灵女子诡笑着望向自己的时候,他竟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下贱卑鄙又无耻的女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柯洛珐尔有些心神不定的想…… ※※※※※※※ 小小的驿站前面是一片野生的酸枣林,连着沿河套绵延的杂树林。杂树林色彩斑谰,树林里河洼里生长着茂密的一人多高的荭草,一望无际。 遭受过霜打后的荭草红得如火如荼红得辉煌烂漫。这种荭草不同于芦苇,生命力和繁殖力极其强盛,有一棵几年后就能盘根错节的繁殖一大片,冬天收割了春天再生,一年一茬,越割越多永不衰落。附近的居民们常常秋末的时候收割很多下来,晒干了留作冬季取暖的燃料。 再向前去,则是高耸云立的银杏树密茂繁盛,树冠擎天,蜿蜒数里,成行排列着,形如一条绿色长廊,任旅人惬意穿行其间,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天空放晴之际,阳光从枝叶中斜斜筛下斑驳的辉影,游离在黄土路面、行人身子或树林边的花草上,像只顽皮的小精灵,涂抹着光怪陆离的斑澜。 可眼下正是阴雨连绵之时,雨点敲打枝叶沙沙作响,水线从绿网中洒落在林间的路面上,失去了先前的狂躁,只是温柔地垂下稀疏的雨丝,在旅人们的身上、坐骑上旋转着优雅的舞姿,或夹带着树叶的清香,滚落一地的水珠。绿荫为顶,雨帘为幕,远行的马队穿行其间,恍若在迷蒙凄美的梦境中。 忽然间一阵风起,随风而动的枝叶扬起阵阵“哗哗”之声,好似奏响了八音琴弦,和着节拍不绝于耳。劲疾的风裹着凉意在树叶缝隙间恣意蔓延,透过绿网,丝丝风儿拂过旅人的脸上身子时,已少了些许寒意。在风中的长廊下,他们飘然的披风,迎风飞卷的淡金色长发与银杏树幽青的碧叶交相辉映,成了绿荫下一抹绚丽的色彩 “……好美啊!”费尔娜眼神迷离的望着四周这绿色的世界:“这里和精灵之森好像……廖尔卡,我、我想家了……不知道母亲大人,她现在还好吗?” 廖尔卡咬了咬嘴唇,一脸坚毅的看着绵延向远方的大路:“……费尔娜,我知道。但我们还有自己的使命,我们必须完成它,否则我们拿什么去拯救我们的族人?又该如何去面对母亲大人?” “……是。”费尔娜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她慢慢的回答道。廖尔卡对她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但他似乎对费尔娜没有什么办法,只得用力抽了坐骑一鞭跑到前面去催促马队快走了。 这个精灵廖尔卡大概真的不适合开导人,他已经安慰了费尔娜半天,但她却仍然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这让廖尔卡很是着急,但他却仍然没有什么办法。 便在此时,队伍当中唯一一辆马车的车厢里忽然响起一声拖长了腔调的叫喊: “停——车——!老子要拉尿!” “……德里安先生,你又想干什么?”廖尔卡策马来到车前,他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一丝怒气。 “没什么。”车厢里的人懒洋洋地拉长腔调:“肚子痛,想要方便方便而已。” “你、你又要方便?”廖尔卡气极反笑:“阁下!我们才走了一个上午,您已经方便了十九次!难道你……难道……” 大概是感觉下面的话实在不雅,有损于精灵族的声誉,廖尔卡这才硬生生的憋住没继续说下去,一张小白脸已涨成了猪肝色,看起来是没少受到“虐待”。 车里的人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说:“咦,这可就怪了!我现在是你们的俘虏哎,你们就是杀了我宰来吃我也不怪你们,但是你们若连我方便的权利都剥夺了,这个未免太过份了吧?”他说着说着大概是自己也觉得好笑,禁不住嘿嘿的乐出声来:“当然喽,在下现在拜那位美丽的精灵小姐所赐,连动根小指头也难,所以这等秽事也只好拜托你们帮忙了~嗯,那个,其实你如果感觉到厌烦的话完全可以不管的嘛!在下就是拉在裤子里也无所谓,我不会记恨各位,真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当真是说不出的诚恳,仿佛是真的是设身处地替眼前的这些精灵着想。不知道的人怕是真的会认为这些精灵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才会这样逆来顺受的任他差遣,而他自然是那心胸宽广,不予计较的大度之人了。 “……德、德里安先生!”廖尔卡简直要被这个家伙气疯了:“你……你、你你不要太过份!”老实说,廖尔卡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惫懒难缠的人物,明明是你的俘虏,可他偏偏就有本事让你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而且那话说的,仿佛你不按他摆下的道去办就是灭绝天良没有人性。偏偏精灵们又都是好面子的主儿,你让他们杀人去容易,但在言语和行动上却万万不肯落人话柄,那可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