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暴雨中的木曾川 （下）
“找死！！！！”日根野弘就趁热田分神去关注战场情势的机会，猛然一声暴喝，以上段持刀的姿势将武士刀高举过头后，蓄满气力后，挥出角度刁钻的一刀，斜斜斩向因为限制灵活而被热田取消甲胄防护的颈部。 “小心！！！！”太田牛一惊声高呼，但当热田回过头来注意到正疾速划破空气向自己斩来的刀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热田神经反射般的暴退并后仰！ 热田直觉脖子一凉。 “嘶！”随后，日根野弘就的刀锋划过热田胸前那一整块铁板时居然擦出了火花，并在那钢制的胸甲上留下了一道斩痕。但他的攻势并没有因此而停歇，而是在转瞬之间再度斜上一撩，这次是瞄准热田胸甲与腹甲交界处薄弱的链接处，这里乃是整个胸甲最薄弱的地方，一旦被这种凌厉的刀锋斩切个正着，必然会被连盔带rou一起割裂。 可恶！！！！热田双眼冒火，身体已经跟不上思维的节奏，无法避开这一道攻击。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热田的脑海中并未像一般描述的那样，无数黑白回忆渐次闪过，而是什么都没有，除了眼光注目下向自己疾速挥来的刀锋，什么都没有。热田尽自己所能，拔出腰间的胁差去格挡，但按照热田自己的估算，想要在日根野的刀锋将自己切开一半之前格挡住，断然没有这个可能。 嗖！空气中传来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再看日根野弘就的刀身似乎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闪出一道火光之后略微的向上偏移了三寸。 就是这三寸救了热田，日根野挥出的凌厉无比的刀锋砍在了热田钢制的南蛮胴丸之上，叮的一声，几乎嵌在了里面。 热田马上利用了这个良机，右手像使用匕首一般挥舞胁差强行逼退想要将武士刀从热田胴丸上拔出的日根野，而后在尾藤知宣和太田牛一的掩护指下迅速撤退到修罗备阵中。 “主公，在下救驾来迟！”风间寒月一身的杂兵打扮出现在热田等三人面前，手里还拿着几枚没有丢出的手里剑（苦无，多是八面菱形，尾端带有长柄用于抓持的暗器）。 热田刚要说些什么，但猛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居然在漏气！热田伸手一摸颈部，看到了一手的鲜血。 “主公！你的脖子！脖子！” 热田的脖子正面被划开了一道伤口，里面的气管也难以幸免，虽然割裂的部分不太多，但这些气管如今正随着热田每一次剧烈的呼吸而喷着血沫。尾藤知宣和太田牛一顿时有些惊慌，在目前织田全军逐渐退却，前线仅剩修罗备的情况下，如果失去热田这根主心骨，所有人都将难逃覆灭的下场。 日根野弘就刚才那一刀果然凌厉刁钻。热田心中苦笑，最初那一刀自己虽然拼命将头部躲闪开，但仍是让他凭借速度割裂了自己的脖子砍在了胴丸之上。 “全军...立即撤退...”热田拼命用手紧捏住自己的脖子，来尽最大可能防止气管漏气，虽然这个伤口并没有伤到两侧的动脉和静脉并不致命，但是如果一直漏下去热田仍会窒息而死。 “撤退！！！撤退！！！”尾藤知宣和太田牛一得到命令之后立即大声命令身旁的使番鸣金，在战场之上进攻是吹法螺，后退就是鸣金敲锣为号，在平时不知演练了多少遍，所以每个足轻都能有所反应。 一滴两滴，一些沉重的雨点从早已是昏暗无光的天空砸在泥土上，最初由于人们尽皆全神贯注在战场上，所以并没有在意。但随着一声惊雷爆响在天空，瓢泼般的大雨突然就从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此时雨势之大风势之烈，甚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有些人甚至感到雨滴是横着打在自己脸上，将自己的脸打的生疼。 “真是天降好运！”尾藤知宣眯着迫于雨势睁不开的双眼叹道，这样的暴雨令斋藤家的军势没办法追击己方撤退的部队。 “不觉得很奇怪吗？”神子田正治在得知撤退和热田重伤的消息之后，立即赶来和热田等人会合，在得知情况之后，他的表情有些迟疑。在他看来那些敌军似乎不是因为天降暴雨而不追击，而是根本没有打算追击，因为他们在修罗备撤退之后，立即返身向他们后方不远处的高地撤退！ “主公！敌军正在破坏木曾川的河堤！！！！”在如此突然的暴雨之中，风间寒月在热田耳边喊道。“这里就要被淹没了！！！！” 热田眼睛一瞪，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自己撤退的方向，那里有临木曾川而建的本阵。越过本阵，更远处，宽阔得几乎看不见对岸的木曾川此时让热田无比心凉！如果敌军手段决绝到将木曾川的上游河堤决口，令木曾川水倒灌入这一片盆地之中，那么不论是修罗备还是信长的大军将全部被一片河水淹没在此地，甚至附近几十里境内的百姓和一般豪族也是在劫难逃。而那些斋藤的军队早就登上了这附近唯一的高地并排好阵型，准备将所有接近的人以长枪刺杀。 “织田大殿也正是因为得此情报而速速撤退，情报千真万确！”风间寒月表情上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惶急和迫切。“修罗备整体撤退已然不可能，我虽然动用特殊关系准备了一些应急的船，但容纳不了太多人！请主公速做决断！”当热田率军作战的时候，风间寒月通常会在战场周围布置物见（斥候）等特殊部队，谨防有人伏击热田，这一次寒月更是最先获知了斋藤家掘开木曾川的情报，并派人通知了信长，自己则是第一时间赶回热田身边，这才免于令热田等人遭受被木曾川没顶淹没的危险。 修罗备整体撤退已然不可能？热田的心瞬间扭紧，这一支备队究竟倾注了他多少财力人力和心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以名山町附近八町的商业圈的盈利能力，每年除了扣除维持前进屋必要的花销和建造名山城的极少花销之外，全部的资金都投入在了修罗备的建立之上。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和生死厮杀，有很多很多的足轻，热田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更别提一些下级武士与热田的交情有多深厚。 但同时热田也明白，无论是多么强悍的军势，在洪水面前完全是不值一提。 “留得青山在啊主公！”神子田正治劝道。 “主公！快撤吧！只要主公活着，第二个第三个修罗备都会再有的！”尾藤知宣也劝热田。 “船...在哪？”热田勉强通过漏气的气管攒足一口气问道。 与此同时，木曾川上游某处，一队只有二三百人的军队正卖力的挖着木曾川的河堤，从前每到梅雨季木曾川之水就因为暴涨而泛滥，而中美浓和西美浓又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所以木曾川泛滥的时候经常冲毁两旁无数村庄与良田，甚至于直接淹没一些小豪族。 所以斋藤道三统治美浓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投入重金加固木曾川的河堤，以保岸边豪族的安全，道三此举获得了许多豪族的支持和赞誉，也算是间接加固了豪族与斋藤家的羁绊，维持了斋藤家的稳固。但是他应该做梦也没想到，在他的孙辈龙兴一代，竟会冒着与周遭豪族交恶的风险，亲自下命掘开河堤，这虽然能够一时使信长军退却，甚至令信长本人身死河中，但只要稍稍走漏风声，那么来自于美浓国内部豪族的压力，也一定会让龙兴没有什么好下场。掘开木曾川这一疯狂的举动，无异于龙兴在自毁长城。 “死吧！尾张人！”直接受命于龙兴来掘开此处的一名武士眼中闪动着疯狂，他似乎不曾想过，一旦木曾川之水倒灌入中美浓的平原，无数的美浓国人也将随着信长军队的崩毁而一起陪葬。 掘开木曾川河堤的一刹那，奔流的木曾川河水立即就将那个小小的缺口冲开了一大块，转瞬间就将那个二三百人规模的军队吞没。从那个越来越大的河堤缺口中，声势巨大的滔天川水犹如愤怒的巨龙一般，猛冲着呼啸着倒灌而入！